蘇夢靈哭著哭著忽然笑了起來，她從地上撿起那件霓裳說道：“的確沒什麼好傷心的，反正都準備走了，見過他後這衣服就還給他，與我無關了。來，你們兩個幫我梳妝。”
說完，她自己先坐了起來，在梳妝檯前將雙眼閉了起來，等著自己的婢女給自己梳妝打扮。
玉兒和言兒面面相覷，言兒把她拉了起來，兩人也抹去了臉上的淚水，開始有條不紊地幫蘇夢靈梳起頭來。
大半個時辰之後，蘇夢靈睜開眼睛看著鏡中的那張靈氣又美麗的臉，苦笑道：“我才十五六的年紀，倒要用這麼厚的粉來蓋了。看來我真的不適合這裡，再待一段時間，便會死在這裡了吧！”
玉兒嘴快，說道：“小姐不可胡說，臉上粉厚只是因為這兩日小姐沒有睡好，臉色難看了些，等小姐好好休息幾日，又能恢復之前的水靈了。”
言兒瞪了她一眼，然後笑著柔柔地說道：“玉兒平日裡說話沒個分寸，不過剛才這番話可沒有說錯，小姐對自己的樣貌不說一直很有信心的嗎？”
蘇夢靈手裡拿了一根髮簪，幽幽地說道：“你們不懂！咱們凡人女子最好的年華也就這麼幾年，過去了也就人老珠黃了。而她們魔族和仙裔族，擁有數不盡的年歲和不老的容顏。等到幾十年後，還會有多少人記得我的容顏？”
此話一出，兩個妙齡少女也陷入了沉思，平日裡不覺得這是個問題，反正自己還年輕，可是誰的青春能夠常駐？除非她不是人族。
過了半晌，言兒開口打破了這壓抑地沉寂。
“小姐，時候不早了，再過一會兒元君該下朝了，咱們得加快點，別誤了拜見的時辰！”
“對啊！”玉兒將袖口邊的髮夾拿了出來，將蘇夢靈的一撮碎發用髮夾別好，說道：“求見的帖子我一大早就遞上去了，靈覺宮的文書笑嘻嘻地跟我保證肯定沒問題。”
蘇夢靈聽罷冷笑一聲：“以前日日朝夕相處，如今見他一面還要遞帖子等召見。”
玉兒想也沒想，接過話來就說道：“小姐，那可是靈覺宮，君神最重要的大殿，可不是誰想進就能進的！哎喲...”
言兒立刻伸手擰了一下她的胳膊，將她的話打斷了。
蘇夢靈擺了擺手，說道：“沒關係，反正已經決定走了，無所謂走什麼流程了。”
半個時辰之後，盛裝打扮的蘇夢靈已經走在了靈覺宮的階梯之上了，身後那長長的裙襬如同紅色的波浪，隨著她的步伐上下浮動著，彷彿是此刻她的心情一般起伏不定，忐忑不安。
“君神召曰，人族王姬，蘇氏女夢靈覲見！”一陣雄渾地傳喚聲從高高的靈覺宮裡傳了出來，由遠及近地傳到蘇夢靈的面前。
蘇夢靈面無表情，依舊按照之前的步伐緩慢蹬上那九千九百九十九階臺階，儘管她現在已經精疲力竭，頭上的各種首飾加起來重達十三四斤，身上這件霓裳重約三十多斤，平常人穿這身行頭在平地上走幾步都喘得厲害，可蘇夢靈現在已經爬了半個多時辰，後背已經完全被
汗水浸溼了，她咬著牙，堅持著往上走著。
“不能讓他看我的笑話！我不需要他的同情。”蘇夢靈在心裡告訴自己。
在近乎暈厥的時候，她終於踏上了靈覺宮前的那個巨大的殿前廣場，蘇夢靈放眼望去，周圍旌旗招展，金瓜武士林立，好不氣派！
蘇夢靈閉起眼睛，做了幾個深呼吸，想儘快調整一下自己的狀態。
就在此時一個穿著青衣的小吏跑了過來，臉上略顯不悅，埋怨道：“王姬為何非要堅持自己走這遭臺階？可讓君神好等，幸虧君神大量不計較，這會兒剛跟藍升星君下完一盤棋，在大殿之中等著王姬呢！快進去吧！”
蘇夢靈剛剛調整好的氣息，又被這小小的文吏氣的胸口劇烈起伏。
不過她轉念一想，自己是要離開的人，何必再於這小人物置氣，於是朝著那文吏笑了笑，說了句：“辛苦先生前頭帶路。”
一隻腳跨進巍峨莊嚴的靈覺宮大殿，蘇夢靈忽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上一次在這裡是她最榮耀的時候，她的大哥哥似乎把世間的尊貴與富足都送給了她，蘇夢靈當時暢想著她與她的大哥哥兩人愜意地生活在翠微山半山腰上的別院之中，每日看著金日從東海之濱升起，在西山之巔落下。兩人相互依偎，看皓月當空，看繁星點點。她多希望自己餘下的數十年光景，每天都能重複著這樣的日子。
“在你那無盡的生命之中，連這區區數十年光景的甜蜜都不願意給我。”蘇夢靈心中忽然又滴起血來。
她今天是來想卓華辭行的，她決定不再去回憶過往的歲月，因為她知道自己已經對卓華不抱有任何幻想。
“夢靈，你來啦！”卓華抬起頭，看到剛剛邁步進入大殿的蘇夢靈，開心地笑了起來。他將手中的棋子朝棋盤上一扔，對藍升說道：“這局你必定輸了，暫且饒過你！”
藍升倒是不服氣地指著棋盤說道：“元上，您可不能瞎說啊！我都佔據了中央之地，憑什麼就說我會輸啊！”
卓華朝他揮了揮手：“得了吧！金角銀邊草肚皮，你佔個中間就能贏了？趕緊走吧！我要跟夢靈妹子好好聊聊！”
藍升抬眼看了一下蘇夢靈，小小的年紀穿著那件赤紅色的霓裳，看上去彷彿是誰家的孩子偷偷將阿孃的嫁衣穿上了身，顯得那麼不合適。
他朝著蘇夢靈笑了下，然後放下了棋子朝卓華施了一禮便退出了大殿。
“夢靈，你怎麼來靈覺宮也學那幫星君一般遞起了帖子？你忘了自己有塊天下行走的腰牌？想來我這裡就直接來好了，若是有哪個敢阻攔你，你就告訴我，看我不治他們的罪！來，快坐到這裡來。”
卓華朝著她招了招手，還拍了拍身邊的那張暖凳，示意讓她坐到自己身邊來。
蘇夢靈冷笑了一下，淡淡地說道：“謝君神賜座，不過夢靈出身卑微，與君神同座怕汙了君神的神椅。夢靈就站著好了。另外，夢靈之前來靈覺宮倒是沒有人阻攔，只不過君神同常都不在這裡罷了，問君神的侍衛也沒
人告訴我君神去了哪裡！今天遞了帖子，是能確保能見到君神。如果有什麼地方做的不對的，還望君神海涵。”
卓華臉上的笑容僵住了，放在凳子上的手緩緩地收了回去，他有些訕訕地問道：“夢靈你今日為何這般說話？是不是前陣子我忙於政務，沒去別院裡看你，惹你生氣了？如果是這樣的話，大哥我先向你賠不是。”
“夢靈不敢生君神的氣，君神每日都忙天下的事情，再小都是大事，夢靈的事情再大都是小事。”蘇夢靈低頭垂目，語氣平淡地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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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華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可話到嘴邊又不知從何說起。
忽然，他拍了一下手，重新笑著對蘇夢靈說道：“夢靈啊！大哥知道你心中有怨言，沒關係，大哥明白。這樣！大哥最近得閒，接下來幾天大哥都用來陪你，雲宮之中還有哪裡沒有去過，大哥陪你去！要是雲宮之中都逛膩了，大哥陪你去下界玩玩，要不去別的虛空看看新鮮的人和事也成！只要夢靈喜歡，哪裡都陪你去。”
蘇夢靈眼眶之中淚水再一次控制不住地決了堤，她終於揚起了自己曾經驕傲的頭，仰望著卓華哭著說道：“大哥哥！你知道我等你這番話等了多久？我來雲宮快一年了，這一年多來我日日夜夜都在期盼著你能跟我說這些。可每次等到的都是下次，下次陪我的話。夢靈一度以為，自己在這裡白吃白喝惹大哥哥嫌了。”
卓華見她又哭得梨花帶雨，急忙走下金殿解釋道：“夢靈啊！你別哭。自從我重回雲宮後，的確疏忽了你，可你也知道，這接連不斷地事情一件比一件棘手，但凡一件事情弄不好就會讓整個虛空的百姓灰飛煙滅。大哥這段時間真的是如履薄冰，每日都提心吊膽的...”
蘇夢靈忽然笑了起來，晶瑩的淚水在頭頂龍珠的照耀下閃出五彩的光芒，她笑著說道：“大哥哥，你不用跟我解釋這麼多，夢靈能理解你的難處。今天夢靈來見大哥哥就是想跟大哥哥辭行的。”
“辭行？你要離開這裡？你要去哪裡？”卓華急忙追問。
“去找我爹爹！如果找不到就在人間找一個僻靜的地方終老！”
“你不再回來了？”
“不回來了！於其日日思君不見君，不如相忘於江湖。”蘇夢靈梨渦淺笑，彎彎的眉眼，粉紅的唇，清純的樣貌讓人心生憐愛。
“夢靈，你知道我心中...”卓華見她又說起這件事情，急忙解釋道。
“我知道，我知道你心中永遠有大姐姐。雖然說現在大姐姐不在了，也還有秦姐姐，蘇姐姐等無數的美人排著隊做你的妻子，哪一個都比我貌美，比我有本事。而我，已經不再去奢求什麼了，哀莫大於心死！”
“夢靈，你當真鐵了心要走？”
“嗯！多謝大哥哥這段時間一來的照顧，夢靈感激不盡。恩前此生無以為報，但求來生化作一縷清風，能常伴大哥哥左右。”
“也罷！那我派人護送你！”
“不用了，夢靈懇請元君能准許言兒和玉兒陪我左右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