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闆將高興臉上的疑惑看在眼裡，對著他招招手示意他過來。
申沉身上散發出來的天妖氣息還沒有完全散去，直到高興走到古老闆對面坐下，一直站在樓梯口的雕塑師才抬步離開，沒辦法，剛剛高興表現出來的氣勢有些嚇人。
高興抿著嘴，心裡有個念頭不斷翻騰，古老闆到底是敵是友？為什麼他做的事總是透出一股詭異的味道？
古老闆不時抬頭看向高興，見對方始終盯著自己，也不著急，只是自顧自的泡茶。
幾乎每次來蠟像館，古老闆都在喝茶，高興也沒覺得這茶有什麼特殊的味道，又或者說，高興每次來這裡，心思都沒在喝茶上面。
品茗一道，要專注，要靜心，如果你帶著心事前來，再好的茶也只是杯有些味道的水罷了。
高興強忍著發問的衝動，深知憑自己的閱歷在對方面前就好像一張白紙一樣，耐著性子等著，等著對方主動和自己說。
高興臉繃繃著，看起來一副便秘的表情，古老闆看的好笑，“怎麼不問？”
高興聞言一愣，古老闆的聲音好似有一種神奇的魔力，剛剛自己明明都懷疑古老闆的立場了，但對方聲音剛一傳出來，高興便對對方重拾信任。
這是種沒法用語言表達的感覺，很奇妙，高興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憋了半天才答道，“不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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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興的答案出乎古老闆意料，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沉吟道，“其實沒心沒肺挺好的，有時候人想的太多，很累。”
古老闆的話模稜兩可，像是在說自己，仔細想想又不像。
就在二人短暫沉默的當口，樓梯口再次出現一道身影，身材纖細的身影腳步只是輕動幾下，便已經到達二人身側。
雨鳶端端正正坐下，好似沒有感受到二人之間的沉默一般，主動開口道。“他來過了？”
古老闆點點頭，手中三個茶杯依次燙過之後才調轉杯口，滾燙的熱水散發著熱氣，而古老闆的手指似乎沒有知覺，根本不懼怕這種溫度。
“他不該來。”雨鳶淡淡說道。
高興有些納悶，難道申沉是為了這女人來的？
“有些問題想不明白，便會想找人傾訴，傾訴是種付出與回報不成正比的行為，但人族卻往往願意做這樣費力但不討好的事，對嗎？”古老闆說話的時候看向高興，手上輕輕一推，注滿綠色液體的茶杯放到高興跟前。
高興不知道該怎樣回答。
雨鳶看出了高興的窘境，主動接話道，“看來修行並不
能解決一切問題。”
“是啊，情啊愛啊，三界誰能逃得過這兩個字的折磨？”古老闆仰頭，表情有些唏噓，看向天空中的某個方向，不知道心裡想起了什麼。
雨鳶臉上微紅，表情有些羞赧，作為當事人之一的她其實也沒有做好置身事外的準備。
直到高興有些坐不住的時候，古老闆才低下頭，第一次平視高興。
“申沉是妖，但妖也有情感，他因這個問題入局，而今還在被它困擾，想不明白所以來此地尋找答案。”古老闆的目光滑向一旁，雨鳶的頭如觸電一般輕微顫動之後迅速低下。
循著古老闆的目光，高興看到了雨鳶的反應，大概明白了古老闆的意思。
“又或者，是找某個人。”
雨鳶的頭越埋越低，高興看不到的對方的臉上，閃過一絲糾結和羞愧。
於感情一道，高興只能算是走出了一點點，隱約明白了古老闆的意思，也對一直只是模糊提及的天妖之間的感情糾葛升起了一絲絲的好奇之心。
“可以說嗎？”古老闆像是徵求雨鳶的意見，但對方顯然沒有回覆的意思。
古老闆一聲輕嘆，隨即開口說道。
“但凡是這三界中的生靈，都會有情感。人是這樣，妖亦如此。雨鳶是鳳王從外面帶回來的，當她第一次出現在眾天妖跟前的時候，年輕的男男女女之間，總會誕生那麼一點奇怪的情愫，誕生的原因說不清道不明，一切可以歸結於一個詞，緣分，對於這一點，相信你的體會要比我多一點，對嗎？”
高興點點頭，秦芊語和楚離的面容雙雙在腦海中浮現，高興趕緊甩甩腦袋，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那時候，他們都很年輕，年輕人是不懂得隱藏自己的情緒的，於是，幾個男孩同時對一個女孩產生了感情，這......很麻煩。”
古老闆的敘述似乎點醒了雨鳶，對方蜷下去的腰背逐漸挺直，臉上帶上了些許回憶的神情。
“年輕人的感情很熾烈，一旦認定對方便不容許任何人侵犯。這......也是申沉與駁反目成仇的原因，我說的沒錯吧？”
許久之後，雨鳶才點了點頭。
“感情沒有對錯，這是他們二人的選擇，但在我看來，這選擇做的沒有價值，甚至連一個答案都沒有得到。”
古老闆的語氣帶上幾分責怪，高興有些奇怪，這責備的語氣是針對誰的？難道是她？
高興看向一旁的雨鳶，對方臉上流露出一絲痛苦，好似想起了什麼不太好的經歷。
“感情是自由的，沒人規定對方喜歡你，你就一定要喜歡對方，但直到你負氣出走，這兩個傢伙都沒有得到答覆，而你的離開，卻再次加深了他們之間的仇恨，這筆賬，也得算在你頭上。”
雨鳶的臉上好像有淚水流下，但令高興驚奇的是，除了對方滿含淚水的眼眶，高興只能感覺到眼淚流下，卻怎麼都看不到。
直到這時，高興可以確定，古老闆就是在說對方。
“你該給他們一個答案，哪怕是你親口承認你愛上了一個人類，至少應該親口告訴他們，也比讓他們數十年都矇在鼓裡要好的多。”
這一段，高興在崔鳴湖那裡聽過，但也只是粗略帶過，在自己的意識中，人族與妖族大概是不會產生感情的，這不符合常理，也不會被大眾所接受。
“我知道我錯了，但就像您說的那樣，一旦對一個人產生了感情，根本就不受控制。”
雨鳶的聲音帶上了明顯的哭腔，“關於申沉和駁，我很抱歉，他們一直無微不至的照顧好，在我心裡，他們就像大哥和二哥一樣親近，但，這種感情也只能止步於此，我以為......我以為我不回應他們就能知道我的心意，我沒想到會造成這樣的局面。”
雨鳶握住口鼻，儘量將自己的哭聲控制在很小的範圍內。
“剛剛你應該出來見他一面。”古老闆淡淡說道。
雨鳶只是拼命的搖頭，白皙的額頭上出現數道淡紅色的印記，直到她的情緒平復一些之後，這些印記才逐漸淡化消失。
“其實他知道你在，”古老闆推著一杯半涼的茶送到雨鳶面前，“他也知道你其實不願意見他。他沒你想象的那麼傻，也許，他只是想親耳從你嘴裡聽到那個答案而已。”
古老闆說話的時候始終盯著對方迷離的眼睛，“這樣他才能徹底死心。”
“還有，你必須認清一點！”古老闆話鋒一轉，語氣生硬了許多。
“蕭平旌已經死了！就算你再不願意承認，對方也已經死了！這是不能改變的事實，所以，你別再跟著他了，他不是他！天選意志已經換了繼承人，那股氣息只會越來越淡薄，你這麼執著，有意義麼？”古老闆伸手指向高興，高興頓時愣住，雨鳶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問題似乎又轉回的到原點，感情一旦迸發，想要收回何其艱難！深陷其中的男男女女總會做出一些讓人不可思議的事來。
一旁的雨鳶一邊輕輕搖頭一邊解釋道，“不是的，您......誤會我了！神女於我有再造之恩，我跟著他，是為了報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