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想,祈奕不免心頭冰涼,倘若白玉瑞有個好歹,自己將何以自處?

之前,白家已經有族老蠢蠢欲動,指手畫腳責備白玉衡不聽父母,拋頭露面,連累兄弟。

幸虧白貴以大公子二公子出門求醫,提醒他們,白家尚有男丁在,堵住了族老們口舌,或許他們更難聽的話也出來了。

眼下,相鄰們因為白父白母被害辭世說成是白玉衡白玉瑞命硬,倘若白玉瑞再有好歹,那就是白玉衡一人罪過了。克父克母克兄弟,遭人遺棄,那可真是命硬無比樂。

等閒之人,誰敢迎娶?

即便在族裡,白玉衡也是無法立足了。一旦玉瑞有事,家族有權收回祖產。祈奕這種情況,最多留下一份嫁資,由族人做主,盲婚啞嫁了事。

可是,祈奕如今已經被範桐敗壞了名聲,又父母雙亡,即便不被冠上命硬,也會被說成命苦無福,即便盲婚啞嫁,估計也不能夠了。

祈奕唯有出家修行一條路了。

其實,在祈奕心裡,最擔心還是白玉瑞,這個孩子冒死替姐姐出頭,倘若就這般枉死,祈奕不忍心。

想到此處,就不為白家,不為白玉衡,只為了自己,祈奕誅滅範桐十次的心也有了。

這個狗東西,把一個恩養他,愛護他人家逼到如此境地。

這樣的人不死,誰該死呀?

前思後想,祈奕直覺心酸無比。一時難捱一時,幾次欲往客棧尋找,都被白貴勸阻了,說是亂世當前,夜幕降臨,女孩子還是不要亂走為好。

祈奕只得強自忍耐,耐心等待。

卻說天交二更,白玉堂任然未歸,祈奕心頭已經冰冰涼涼:看來白玉瑞真是凶多吉少了。否則,白玉堂為何避而不見?

恰在祈奕行將崩潰的時刻,府中忽然之間騷亂喧嚷起來,房上院中一陣喊打喊殺聲,再這靜謐夜晚,顯得格外}人。

祈奕正跟瞎婆抱成一團,白貴在外急急稟報:“小姐關好房門,切勿出門,府中遭了強盜了。”

這話剛落,就聽得院子裡喊殺震天,隨即,無數火把一陣亂晃,照得院子通明如晝。

祈奕隔門偷窺,但見白玉堂白衣飄飄,手中長劍抵著一黑衣人咽喉:“閣下是誰?來此作甚?”

地上另有三個黑衣人,正在翻滾嚎叫,像是被人砍傷了腿杆。

祈奕一見賊子落網,心頭大喜,正要出門,卻見那被白玉堂逼住黑衣人忽然撲身倒地,口鼻流血,渾身抽搐起來。地上原本嚎叫之人也忽然鴉雀不聞,無聲無息了。

這是殺人滅口!

白玉堂被人在眼皮子下殺了活口,不由大怒之下,一個旋轉,飛身上房。熟料那房上刺客一擊得手,早已逃之夭夭。

滿地死人,血腥沖鼻,祈奕何曾見過此等慘烈場面,瞬間嘔吐起來,只恨不得把腸肝肚肺都吐乾淨。

瞎婆情況也是一般,母女兩個比著嘔吐起來。

白玉堂追趕不及,挾怒而歸,扯下幾人面巾,一一查探,希望能有活口。

一旁照亮的白貴忽然叫起來:“大少爺,這個獐頭鼠目之人,正是白日侍衛領頭,我認得。”

白玉堂卻激怒出聲:“貴叔,你說清楚,什麼侍衛?”

白貴遂把白日與範桐遭遇之事訴說一邊。

白玉堂指著四人道:“這四人乃是江湖蟊賊草上飛同夥,他們專幹一些雞鳴狗盜之事,怎會成了賊子衛隊?”

白貴道:“可是我明明看見他們身著侍衛服,跟著姑爺,哦,是賊子範桐。”

白玉堂頓覺事態嚴重:“我見他們一人潛伏堂妹房頂。另外三人進了義父義母臥房書房翻騰,似乎是在尋找什麼貴重物品。看來這些人是受範桐僱用,來此盜竊,只不過被我擒住,沒有得逞。”

祈奕聞言,心中一沉,看來這些人是不光殺人洩憤,而是範桐指使,衝著白家秘密而來。祈奕不由暗自慶幸,幸虧自己機靈,將那畫軸悄悄取回,藏在自己書房花瓶中。

說不得範桐首要目的,就是這半片白玉鳳佩。他想湊對成雙,討好嬌妻。

祈奕不由心頭憤恨,呸呸,這個豬狗不如的東西,幸虧他劈腿的早,否則,白玉衡一旦過門,還不得糟蹋一生,落得個秦香蓮的下場頭。

祈奕手握白玉鳳佩,只覺得無比燙手起來。想自己自己不會武功,跆拳道功夫也久不練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對付中國功夫,倘若被人逼迫,豈不失去祖傳寶物?

這該如何是好?

就在祈奕愣神功夫,白玉堂已經暴虐起來:“如此看來,定時範桐賊子所為了,只是,這範賊來此盜甚,不行,我要押他來當面質對。”言罷就要飛身而出,卻被他手下一人攔住了:“範家賊子一來,四爺就吩咐我們盯上了,這會兒只怕已經返鄉去了。”

白玉堂狠狠一啐,罵道:“這個狗賊子,他倒會撇清。”隨即一揮手:“處理乾淨。”

待祈奕在海棠母女安撫下平復心情,出得門來,院子裡死人已經處理乾淨了,白貴正在潑灰灑掃,可是撲鼻的血腥味兒一時難消,直讓祈奕忍不住又嘔了幾口,心裡害怕直哆嗦:這院子一夜橫死四人,如此凶宅,還如何住啊。

真是欲哭無淚,心中更恨賊子範桐:你殺人父母,殘害人兄弟,如今又讓我們失去棲身之所,是可忍孰不可忍!

卻說祈奕心頭憤恨,血腥沖鼻,想著血淋淋屍身,直覺渾身顫抖,一時目眩耳鳴腦袋發脹,一時出氣不贏,仰頭就倒了。

幸虧白玉堂一直盯著祈奕,忙著飛身接住了,口裡直埋怨:“我不是交代過不許你出房來,因何不聽呢?身子才剛好,逞什麼強啊?”

祈奕喝了茶水,驚魂稍定,這才抹抹眼淚,後知後覺抽噎起來:“這都不是怪你啊,老早就說回來,偏偏半夜不見人影,我憂心玉瑞,苦等你回家,愁得一顆心提在嗓子眼上,誰想等來等去,到等來強盜上門,這樣煞氣,誰能抵得住啊,你倒反怪別人。”

祈奕哭完又吐,只是先前已經吐完了,這會兒只覺得吐出了苦膽水,馬口發苦發酸。

海棠忙著倒水,瞎婆替祈奕掐著虎口,白玉堂雙手心貼在祈奕太陽穴上,片刻之間,一股暖意驅散了祈奕心頭煩亂,慢慢方才緩過來。

白玉堂這才得空解釋:“我原也著急回家,客棧的探子發覺草上飛的人馬在此踩點,我怕現身驚動他們,反而壞事,這才將計就計,客棧潛伏,以便將她們一網打盡,熟料他們竟然被人滅口。”

這個解釋倒也合理,祈奕釋然,忽然想起一事,急切起來:“哦,出了這等大事,你為何不報官,倒要私自處理,異日案發,豈不有口難辨?”

白玉堂搖頭:“你一個獨居女兒家,家裡來了強盜,死了人,傳將出去,今後如何做人?”

這話確乎有理,之前祈奕出門祭墳,被人指指點點,有說祈奕命硬者,更有甚者言說,白家施恩圖報逼婚,乃是白日做夢,自取其辱。

海棠丫頭不忿,幾次與人起了紛爭。

祈奕倒不在意,以為只要自己行的端,坐做得正就好。這世上被人退婚者千千萬萬,難道都不活了麼,不出門見人了?

如今再出人命官司,對於祈奕名聲可謂雪上加霜了。此事一旦喧嚷,祈奕再出門,恐怕就會被當成洪水猛獸,人人比之不迭了。

可是,名聲固然重要,惹上人命官司說不清,豈不更糟糕?直覺白玉堂處理如此兒戲:“就怕到時候被人查出來人死在我家。就我聽聞,瞞屍不報,也是大罪一樁呢。”

白玉堂安慰道:“這個不會,我叫人把他們埋在亂墳崗了,那裡豺狗虎豹成群結隊,恨不得吃活人呢,有死屍豈會放過,不到天亮,我保證他們只剩下白骨森森,誰也不知他們從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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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婆聞言忙宣佛號,雙手合十,禱告不已。

饒是祈奕不信佛,聞聽這話,也不免心裡發寒,跟著念了幾聲佛號。隨即想玉瑞,急忙動問:“玉瑞怎樣?因何沒跟你一起回家來?他好了沒?”

這話一出,白玉堂面色一暗,長長一嘆,直皺眉。

祈奕又在催問一遍,他方言道:“唉,我正不知道如何開口才好呢,玉瑞性命是保住了,只可惜他肺腑傷得太狠了,只怕是終身難離藥罐子,最是陰毒者……”

白玉堂說著吞吞吐吐,似乎萬難開口。

祈奕卻是急性子,頓時毛躁了:“倒底怎樣,你到說啊?這般磨嘰,什麼意思啊?”

白玉堂只得下了決心一般,一錘桌子:“你別急,我說。玉瑞大腿根子受傷,先是上下不通,後來竟然尿血不止,據大師講來,即便將來好了,也形同廢人了。”

祈奕茫然:“廢人?好了就好了,因何又說廢人?生活不能夠自理?這個簡單,他因我受傷,我養他一輩子也應該的。”

這種事情,實在難以跟祈奕說得太直白,可是不說也不成,白玉堂十分尷尬,十分作難,支支吾吾就是說不清楚。

祈奕擔心弟弟,一再追問。一時間,白玉堂直急得滿頭大汗。

瞎婆似乎明白端倪,適時伸手攔住想將發飆的祈奕。

正在此刻,白貴卻哭進門來:“天啦,這是什麼世道,老爺夫人一生行善,老天緣何如此薄待,竟叫好人絕後…...個殺千刀範桐啊,你不得好死啊。”

忽而回身抓住白玉堂哭訴:“大公子,你要替二公子做主,替老爺報仇啊,閹了範桐賊子,割了他子孫根,要他以報還報,以命賠命啊......”

白貴嚎叫被瞎婆厲聲打斷:“白管家,小姐在此,不得胡言。”

祈奕卻已經心領神會,原來玉瑞被踢傷了子孫根麼?這就難怪白玉衡絕望自殺了。

這一瞬間,祈奕心頭悲哀又是鋪天蓋地而來,似乎有個聲音在呼喚吶喊:“殺了他,殺了他……”

祈奕捂住胸脯,知道這是白玉衡殘存反應,忙著應承:“好好好,我一定收拾他,替你報仇,替弟弟爹孃伸冤。”

如此一番禱告,祈奕心中劇痛方才逐漸消弭。

祈奕這段時日似乎已經跟這些殘存在身體裡的記憶有了默契,只要祈奕有意思考某個問題,腦海裡就會出現一些殘破的畫面來,唯一缺憾,就是對於白玉龍鳳玉佩,秘藏畫軸,一片空白,想來白玉衡也不瞭解個中奧秘了。

白玉堂見祈奕悲痛欲絕,遲疑之間,忙又告知:“不過,大師也說,也說,或許會有萬一,玉瑞也不會到那個地步。”

祈奕知道這只是他的自欺欺人的安慰之詞,為了給自己一份希望而已。祈奕假裝接受這萬分之一希望:“這樣就好,只不知道玉瑞需要幾年方能康復,診金如何付法?”

白玉堂忙擺手道:“了空大師乃是武林泰斗,大慈大悲,救苦救難,從不計較這些,且他已經收了玉瑞在自己跟前做小沙彌,救治玉瑞也算是佛家之事,說不到金錢上頭了。”

祈奕聞言甚是震驚:“小沙彌?這可不行,白家還要玉瑞延續香火呢。”

祈奕心頭已經打定主意,哪怕收養呢,也不能斷了百家香火。到什麼地方唱什麼歌,自己要對得起這具身體,同時,生活在這個時代,孃家興衰對於女子很重要。

這是祈奕之前在電視上獲得知識,也是如今飯桶劈腿感悟,倘若白家權勢勝過龐家,恐怕往外趕,範桐也不會走了。

白玉堂哪知道祈奕這番心思,忙擺手解釋,安慰祈奕:“堂妹別驚心,入門出門全在自己,為兄也曾經做過幾年小沙彌呢。”

祈奕抬頭碰上白玉堂眼光,對方面色窘然,忙著避開祈奕眼眸。祈奕頓時瞭然,只怕這白玉堂當日做和尚,與白玉衡有些許關係。心中不免為白玉衡汗顏,忙著起身行禮:“堂兄受苦了,小妹慚愧。”

白玉堂澀澀一笑:“是為兄自己作興,與妹妹無關。還是說說你的打算吧,依我說,我今夜就追上那範桐,一刀結果了他,扔在亂墳崗上喂野狗也就是了。”

祈奕搖頭道:“這不成,新科榜眼無故失蹤,朝廷定會全力追查,龐家也不會善罷甘休,我們乃是良善人家,哥哥金尊玉貴人物,何苦為個賊子,身陷牢獄?且陷空島創業不易,哥哥不要意氣用事,拖累他們才是。”

白玉堂得到祈奕這番話,不由心頭熨帖:“妹妹誇讚了,為兄哪敢當。妹妹不贊同私了,可是告狀打官司,要證據,如今我們無有證死範桐的人證物證,妹妹上京又能如何?”

祈奕心頭也沒底,可是不努力總不甘心,因道:“不說我爹孃死得蹊蹺,就是玉瑞這筆血債,我勢必要叫範桐與龐家償還。且那範桐今日僱人來我家行竊,也甚蹊蹺。還有那龐家,一項眼高於頂,最愛攀龍附鳳,女兒就是他晉升工具。範桐這個討飯佬竟然做了龐家女婿,更是蹊蹺。這許多蹊蹺,我要一一弄清楚了,或許,就尋到對付範桐的方法了。”

白玉堂似乎聽出這話端倪:“你待怎樣?”

我要怎樣?

祈奕回味這句話,暗中思忖:前世自己被張巖欺騙,今生白玉衡被範桐辜負陷害,家破人亡,想起範桐白日嘴臉,祈奕恨不得即可掐死這個負心漢。

尤其今晚,範桐使人上門行竊,個中大有玄機,說不得就跟白家慘案有關。祈奕以為,這龍鳳玉佩與畫軸,大有來頭,或許正是討債契機,決不能輕易放過。

且自己目下也並無其他事情可做,唯一居所又成了凶宅。祈奕心中其實已有決斷,倘若沒有證據掐死範桐,也要以討還玉佩為名,將範桐惡性公之於眾。

自己不是白玉衡,也不想嫁人,更不怕上公堂名聲掃地。即便弄不死範桐,也要叫他斯文掃地,權就當報答白家給了自己重生機會,也替自己,替所有被辜負女人,出一口惡氣。

這一想通透,祈奕果敢抬頭,直視義兄:“我想進京去尋找我爹孃之死真正緣由,倘若真是範桐害死,我要尋找證據,將之繩之於法。倘若不能叫他抵命,我也要設法為玉瑞出氣,勢必尋機將他打回原形,幹回沿街乞討的老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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