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奕進得宮門,背過人去摸摸臉頰,火燙燙的,自己一聲呸,沒出息,這話算什麼呢?這話擱在現代什麼也沒說,就是這會兒,頂多聽得出他展大人公忠體國,俠義為懷。

祈奕想著又折回宮門,紅衫子已經跑遠只剩下一道影了。祈奕自己一笑,我果然自作多。

不過,這一趟出去,心情舒爽多了,甩著鞭子,鼻子哼哼:我閒坐城門觀山景……

忽然警覺,這裡不是都市大街乃是皇宮內院肅穆之所,馬上噤聲,還好,附近空曠無人,宮門守衛目不斜視。

熟料祈奕剛要拐進偏門進入後宮,卻被仁宗面前劉公公遠遠招呼上了:“公主啊,奴才總算把您等到了。“

祈奕後悔,如此,老子該走左側門了。熟料劉公公又對自己身邊小公公吩咐道:“去左側門告訴小安子,公主回來。”

又對祈奕躬身:“公主這邊請,皇上在御書房候著您呢。”

祈奕一愣:“只有皇上一個人?”

黃公公忙笑道:“賢爺包相爺都在。”

皇帝書房可不是一般人書房,裹腳布那麼一點點,其實就是一所宮殿,內侍宮娥,吃喝拉撒住一應俱全。御書房屬於前殿,未幾便到了。黃公公一聲通傳,裡面想起仁宗皇帝聲音:“快請。”

祈奕聞言慢慢摺進去,規規矩矩,低眉順眼,其實眼眸發散,四邊觀察所有人等臉色。結果很失望,仁宗笑眯眯,八賢王喜怒不明,包公千年黑臉。不過還好,氣氛似乎不錯,不然大家也不會閒閒打座了。大臣議事一般不設座位,包公都坐下了,難道是為了特特等候自己?反頭又一想,自己跟展昭沒說什麼話,以他的速度,包公應該剛進宮不久。

挨挨蹭蹭,祈奕終於走至大廳正中間,祈奕知道,自己現在見皇帝是勿需磕頭了,御妹嘛,有特權了。因為身著男裝,不知道該拱手,還是福身,祈奕正在猶豫,仁宗笑了:“御妹,想什麼呢,近前來些,我們兄妹說話也方便些。”又揚聲道:“內侍,給公主設座。”

祈奕聞言趕緊走到仁宗書桌旁站定:“皇兄太客氣,臣妹我站著就好了,坐著反而不舒服,乾孃也說了,小孩子站著長得快。”

仁宗聞言眉開眼笑:“母后跟你這樣說過?臣妹說說看。”

祈奕點頭:“嗯,皇兄不知道罷,別看我現在壯實,我是早產兒,小時候那個體弱啊,差點沒養活。成天病懨懨沒力氣,被我母親抱在懷裡養到三歲。我都四五歲了,也不願意走路,成天不是躺在床上,靠在塌上,就是纏著我爹孃背我。一年四季藥罐子沒斷過。”

“那個秋天,我娘生了弟弟,就有些顧不得我。剛巧啊,那個冬天乾孃就到我家裡來了,乾孃很喜歡小孩子啊,給我說故事啊,總之對我很耐心,我就成天跟著乾孃,我們住一間房子,哦,我說的就是母後。”

仁宗點頭笑:“朕知道,你說你的。”

“春天的時候,母後就要帶我去園子裡散步,山坡上林子間溜達,我那時候退杆子發軟,不願意自己走路,哼哼唧唧想要乾孃背我,母后就說啦,小孩子成天揹著抱著,不沾地氣兒長不高,將來會變成矮子不漂亮了。”

仁宗笑:“所以母后就哄你說要多走多站才漂亮俊

祈奕抿嘴笑:“嗯嗯。”

仁宗又笑:“後來御妹你為了漂亮,就成天多站多走俊

祈奕笑眯眯點頭,直不好意思:“小姑娘孩子都愛漂亮。後來慢慢大了,皇兄您知道的,家父是大夫,家裡開藥堂。總是隔三差五來些三山五嶽的奇怪人人士。”

仁宗奇怪:“什麼奇怪人士?”

祈奕笑道:“都是來找我爹爹看病的江湖人士,打扮得奇奇怪怪。有些人離得遠,一日之間不能往返,我爹爹就留他們住在外院,供給吃住。寄住者有男有女,都有本事,有會上樹上房,舞刀弄劍,還有能掐會算,我覺得他們好玩兒,慢慢跟他們混熟了,跟著他們東跑西顛,爬樹跳躍,學些雜亂無章的東西,慢慢的身體倒好了起來,乾孃說我是得了我爹孃福報了。後來我身子強健了,就又坐不住了,不愛寫字,不愛女紅,喜歡舞刀弄劍,妄想做個女俠。”

祈奕說的高興起來:“母后又叨叨我,我八歲的時候,我娘說女孩子也不能太野了,既然身子骨也好了,要給我纏腳,希望我變得淑女些,免得人家嫌棄。我那個時候已經會爬樹了,嗖嗖嗖,我就上樹去了,我娘不答應放棄我就不下來,我趴在樹上哭鬧博取我爹爹同情,哭得最後都吐了,我也不下來,我爹倒地心疼我了,就勸我娘說,‘咱家丫頭是天下最聰明漂亮丫頭,我白家有房有地,看誰敢嫌棄’。”

祈奕說著話蹦一蹦:“嗨,皇兄您瞧,幸虧沒纏,天足行走方便得很,來去自由,多愜意啊。”

仁宗點頭稱是笑起來。

八賢王坐在一邊,原本聽聽祈奕說小時候的事情蠻開心,不料祈奕一口一個爹,我爹來,我爹去,直跟他不相干,他早就臉色黢黑了,這下子終於找到機會開口了:“女孩子毛手毛腳,還不快些告訴皇上,你跟太后娘娘都說了什麼?”

祈奕忙著端正姿態閉了嘴,眼觀鼻鼻觀心老實了。

仁宗卻依舊笑的開心:“叔王太嚴肅了,看嚇著御妹了。”回頭招呼祈奕:“御妹,聽說你想回去修建草廬?我們不是商量好了,等忠孝候一起返鄉,如何又改變主意了?”

祈奕訕訕一笑:“臣妹也知道,人無信不立,臣妹不該食言而肥,只是臣妹這些日子總是夢見家慈,她總是問同樣問題,問我過得好不好,乾孃好不好,弟弟好不好。又問龍佩可曾找回來……”

仁宗皇帝聞言點頭:“哦?”

“臣妹這才起來,我的官司完了緊著就是乾孃官司,後來就入宮,也沒回去稟報父母一聲,臣妹在大相國寺倒是燒過香,估計爹孃沒收到罷。所以,臣妹這才跟母后商議,回去燒些紙錢給父母,告訴他們我們過得很好。不過皇兄請放心,不過十天半月,我一定回來看母後。”

仁宗皺眉若有所思:“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御妹這是在宮中過的不順心啊,所以才會夢見故鄉,夢見親人。母后也說,拋開國仇家恨,在草州橋回春堂的日子是最值得回味的日子。看來是朕做得不夠好,讓母后御妹沒有家的溫暖。”

這話祈奕可不敢收,急忙分辨:“沒有沒有,皇兄待我們很好了,房子土地,金銀財寶,身份地位,無一缺憾,皇兄您千萬別這麼想。”

仁宗搖頭凝眸:“剛才聽御妹訴說小時候事情,朕有所得,幸福不幸福,跟金銀錢財無關,御妹那樣無憂無慮被寵愛,被縱容,才是真正幸福快樂。放心吧,今後這宮中就跟御妹老家一般,御妹想怎的就怎的,再無人敢置喙御妹之事,憑他是誰,在御妹三年孝滿之前妄自議論,朕即刻問斬。”回頭盯著祈奕笑眯眯道:“御妹,現在可以放心陪伴母後,等待忠孝候了吧?”

祈奕知道走不成了,不得不點頭應承:“謹遵皇兄吩咐。”

仁宗皇帝大笑起身:“走,叔王,包卿,我們一起看看母后去。”

仁宗皇帝似乎對祈奕所言兒時生活很感興趣,邊走還小聲跟祈奕聊天;“御妹還會爬樹啊,朕還不會呢,小時候叔王拘管唸書,後來進宮要做太子皇上,更要姿態端正,不得亂說亂動呢。”

祈奕聞言看看仁宗,二十歲的天子,雖然手握乾坤,卻不得不被兩班大臣掐得死死的,這個奏,那個諫,當初又被劉後轄制,如今親孃回來還需要磨合,被劉後強迫娶了個脾氣壞還不漂亮皇后,龐妃漂亮有恃寵生嬌,老丈人老奸巨猾驕橫跋扈,都給他找麻煩。看起來皇帝也不輕鬆,真是可憐見的,各人有各人不幸。

祈奕悄悄瞟眼後面八賢王正跟包公說這話,便悄悄言道:“皇兄若是喜歡,那天夜半,你一個人到御花園來,臣妹教你可好?”

仁宗看看後邊成行的宮女太監直皺眉:“估計有點難呢,被人看見又要奏本諫言,還是不要了,叔王可是會打金鐧喲,御妹也要小心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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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奕才不怕他打金鐧,卻要配合仁宗擠擠眼睛:“皇兄您不說出去,誰知道呢?再說呢,您被抓住了,臣妹可推說君命難違啊。”

仁宗故意睨著祈奕冷笑:“你這可是不仗義喲。”

祈奕隨口便答:“仗義多是屠狗輩,我是姑娘家,哪裡會屠狗?做什麼要仗義?”

仁宗皇帝哈哈大笑起來:“御妹,你說話可真風趣,朕好久沒這麼開心了,以後得空,多來書房陪朕說說話,講講鄉間趣聞百姓生活,可好?”

祈奕看看後面一排排太監宮女:“這麼多宮女太監陪著皇上,還有後宮嬪妃三千人,難道就沒有人會說笑話麼?”

仁宗皇帝神色落寞:“這些人呢,要麼戰戰兢兢,張口皇上贖罪,閉口小的該死。後宮呢,一個個千篇一律奉承話,不是自以為是,朕若是略微和藹些,就恃寵生嬌,蹬鼻子上臉,朕不假辭色,又呆頭呆腦不知所云,煩得很呢!”

祈奕唧唧笑:“書上總說齊人之福,齊人之福,原以為是神仙美事啊,原來也不好消受啊。”

仁宗笑眯眯點著祈奕:“你平日都看些什麼書啊?給叔王知道了怎生好?”

祈奕嘿嘿笑,抬眸看見宮門在望忙著躬身一請:“皇兄您請先行!”

仁宗皇帝笑眯眯領頭進門,祈奕隨後,心裡想著這個小皇帝也蠻有意思,至少比八賢王有趣多了。

卻說祈奕緊隨仁宗皇帝進得太后寢宮,卻見八王妃與皇后娘娘左右陪伴太后娘娘,三個至尊女人談得十分投機。

仁宗進房,三位女眷一個個滿臉生花兒。仁宗給兩位母后見禮,皇后起身給仁宗見禮。隨後又是八王包公報門而進,君臣見禮坐定。

太后娘娘鳳目一掃,笑眯眯看著八王包相爺:“這真是巧極了,哀家正有要事跟皇兒八王包卿家商議,你們倒一起來,真可謂天時地利人和了。”

包公只是奉命來請安,同時回覆太后娘娘懿旨,沒想到太后娘娘竟然說有事相商,不免疑惑,卻不做聲,一雙眼睛看著長漢子八賢王,意思請八賢王探聽聖意。

八賢王果然開口:“哦,不知皇嫂有何吩咐?”

李太後笑盈盈道:“適才我與王妃商議兩宗事情,一宗就是哀家想去皇覺寺吃齋念佛九九八十一天,為我大宋國祚祈福,祈求天賜麟兒,使我大宋有後,福澤延綿。第二樁,是皇后提議,皇帝大婚至今已經五年有餘,後宮並無妃嬪誕下子嗣,與我們兩位母後商議,要提皇帝充實後宮。是哀家想著如今四下裡饑荒,不好大動干戈,驚擾百姓與民間選美,只是皇家子嗣也是社稷大事,不得不為,哀家與王妃商參決議,不驚動地方民間,就與京都方圓百里勳戚忠良之家遴選十二名淑女,封為美人,充實後宮,也好早日替皇帝誕育子嗣,不知賢王包卿以為如何?”

八賢王聞言微笑點頭:“皇嫂所言極是,皇家子嗣是頭等大事。”

包公卻起身奏道:“這第二件事情事關國祚,很是應該。只是祈福之事有待參商,太后娘娘流落民間二十載,原本身子虛弱,如今又要吃齋念佛恐有不妥,微臣的意思,可有後宮其他位份尊貴之人代替祈福即可,不必太后娘娘親自前往,有傷鳳體違和。”

皇后聞言即可離座福身:“娘娘若不嫌棄臣媳愚笨,臣媳願替母后服勞。”

仁宗微笑額首:“倒也使得。”

李太後搖頭微笑:“不可,帝后和睦是社稷興旺根本,豈能長期分居離散?再者,這後宮也不能無人掌管,此事不妥,皇后不能離宮。”

皇后乃是劉後所選,她戰戰兢兢生恐李太後嫌棄,不想李太後竟然這樣維護,目中淚水潸然而下。

八王妃點頭:“娘娘這話十分有理。”

大家一致看著仁宗皇帝。

仁宗皇帝面色訕訕開口道:“這宮中微分僅次者就是龐貴妃了,母後以為她可替得?”

李太後微微皺眉:“這倒替得,只是哀家聽聞她脾氣似乎不大好,這祈福要的是心誠,美心不美意反而不美了。”

仁宗皇帝道:“龐貴妃乃是識得大體之人,且朕下聖旨,誰敢不從!”言罷一聲喚:“包卿,替朕擬旨兩道。”

包公一聲答應。

內侍奉上筆墨紙硯,君臣當場下達旨意。一個口述一個落筆,少頃題好,仁宗用印,聖旨成冊。

祈奕一旁看著李太後與郭皇後,心中敬仰滔滔不絕,不過眨眼之間,竟讓仁宗皇帝親手掰掉了他最喜愛龐貴妃。而且不日新人進宮,一色勳戚權貴之女,哪一個都不會是善茬兒,等她八十一天吃完素,黃皮寡瘦回巢來,人家說不得皇子也懷上了好幾個了。

祈奕眉目閃爍,盯著這兩位至尊紅顏,這是雙劍合璧呢?還是兵不血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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