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祈奕見公孫策有遊說祈奕投靠生父八賢王之意,這個提議對祈奕眼下來說甚為有利,可是從長計議,卻是有害無益。

試問一個女子頂著私生子的名譽如何在封建社會立足?祈奕一旦認了八賢王,不僅讓白玉瑞無顏見人,白家雙親也會泉下蒙羞,對白家滿門更是奇恥大辱。這也是祈奕為何當堂攔截仁宗吐露自己身份之原因。

此刻,祈奕見公孫先生又有此意,急忙起身表白:“謝公孫先生關懷,做小二是最壞的打算,其實也不會到這種地步。且民女雖是深閨女兒,卻並非一般人家女兒養在溫室不知寒暑,平生所學三教九流之技藝甚多,任是一行都足以讓民女安身立命,先生不必為民女憂心。”

公孫先生不死心:“你一個女兒家,除了女工針鑿,能有什麼技藝傍身?”

祈奕微微一笑,道:“說起來這也要感謝我父母一生憐老惜貧扶危救難。民女幼年之時,不時有三五個奇人義士暫住我家治病療傷。民女那時還小,只覺得好玩,民女爹孃也不十分拘著我,任由我跟著湊熱鬧。什麼卜卦、批命騙吃騙喝的手法,民女也有涉獵,三腳貓的功夫也會一點,三五個登徒子奈何不得我。萬不得已,民女今後可以學以致用,擺個算卦攤子,想必一月飯食錢應該賺得到。我乾孃雖然眼睛看不見,卻有一手好繡活,摸著繡花比人家繡娘只好不差,這一收入也可以略微貼補家用,足夠我們娘兒們開銷了。”

包公公孫乃至聞言都有些面色凝重,不自覺看向屏風之後,各各沉默:堂堂王府之女,聖上親妹子,因為賢爺的不堅定與疏忽,以公主之身,竟如山野女兒一般長大,也難怪她氣惱不認父了!

公孫先生最是玲瓏,訕訕一笑,打破沉寂:“嗯,這般看來,令父母還真是慈父慈母!”

祈奕勾唇一笑:“公孫先生大約以為慈母多敗兒罷。這也不怪先生,一般人等都以為民女父母太過溺愛了。其實民女爹孃之所以如此寵愛,皆因為民女幼時體弱多病,可謂朝不保夕。”

房中各人聞言個個面露疑惑,最終公孫先生開了口:“這倒沒看出來,姑娘現在看著還好呢!”

祈奕點頭:“嗯,民女能長大成人,皆是我父母心血熬成。據我娘說,她在懷我之時曾經遭遇劫難,受盡顛沛,差點走至絕境,可謂九死一生。後來是我爹爹不眠不休,施展白家獨門絕技梅花金針才使得我娘僥倖活命。卻也因此傷了胎氣差點滑胎。我娘為了保住胎兒,在床上只躺了□□個月。

說起來,民女原不該出生之人,完全因為我娘固執己見,強行保留,以致民女自落地起,便有不足之症,瘦的小老鼠一般,皮包骨頭,多虧我爹孃捧在手心裡呵護,好不容易才得以存活,卻是常年累月病病歪歪,吃的藥跟米飯一樣多。

我娘請了無數個算命先生替我批命,一個個都說我須得過十二歲這個生死劫難才能成器。正因如此,民女十二歲之前,爹孃怕我養不大,十分溺愛,很怕我受委屈。

一般女兒家三歲開始學女紅,我一來不喜歡,二來羸弱,爹孃也由著我。娘要給我纏足,我怕疼哭鬧,我爹也就勸慰我娘給我放了腳,任憑我跟窮家女兒一樣天足行走。之所以凡事種種,只憑我高興。皆因我爹孃擔心,怕我有了今天沒明天,有了今年無明年。我五歲時,乾孃進門,見我對讀書識字感興趣,乾孃便慢慢教導我,後來我漸漸大了,身體好轉也壯實了,我爹請了先生坐館,我也跟著旁聽,學了三五頁四書五經在肚子裡。娘與乾孃也開始拘管我讀書寫字學規矩,卻也不會過分強求。以至我現在是門門都會,事事不精,倒叫先生見笑了。”

祈奕的這番話乃是量身而言,很好的解釋了自己行為舉止有異於一般閨閣女兒原因之所在。

包公聞言直感慨:“這也難怪!”

八賢王就在屏風後面聹聽,大家心知肚明,祈奕這番話與其說是解釋,不如說是對生父八賢王生兒不養控訴。賢爺家事,大家也不好評論,房中一時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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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先生咳嗽一聲,微笑著將話拉回正題:“唉,原來姑娘幼時竟有這樣的磨練,倒是沒想到。俗話說得好,好事多磨,相信白姑娘從此定會否極泰來,萬事順遂。只是姑娘所言算命卜卦實在難以安身活命呢。不瞞大家,老夫沒遇見大人之前,也曾寄身廟宇卜卦為生,嘿嘿,說起來慚愧,一天不開張的時候經常有,餓得我只發昏呢。”

祈奕赫然笑道:“嗯,那個,這個不行也沒關係啦,我會得可多啦,我還跟我孃親學了些婦科醫道,就算不能開門診坐堂,做個走街串巷的遊醫,應該也能每月掙個一兩二兩銀錢,餬口沒問題。再說我爹孃還給我們姐弟留下了百十畝土地呢,聖上已經答應我白家世代免去賦稅,加上林山木材,每年可有一二百銀子收息,這可是一筆不少銀錢。眼下雖然鬧饑荒,總有風調雨順時候。正所謂天地生人,總會交給她一個謀生之道。所以,包大人公孫先生展大人很不必為我擔心。我有信心可以過的豐衣足食。”

半晌不語包公一旁發了話:“話雖如此,令堂眼睛看不見,怎忍心叫她刺繡勞累。依本府的意思,如何生計容後再議,眼下最要緊的是,白姑娘先替令堂請醫延治才是。公孫先生博古通今,醫術精湛,不如讓他替令堂看看,或許能治也不定。”

這正是祈奕某算很久之事,聞言大喜,倘若瞎婆眼睛好了,即便他不是太后,今後幫著自己過日子也容易些,又或許這也是狸貓一案契機。

忽然想起瞎婆秉性,不願意出門見人。自家荷包也不厚實,還要千里迢迢去南詔,所費不菲,又有些洩氣。

祈奕一雙黑眸在包公公孫先生身上睃來睃去,心裡盤算打得啪啪響:開封七子一貫耿直秉性,或許不要診金也是肯的。有便宜不佔白不佔。祈奕心底笑得賊兮兮,面上絲毫不顯,反是皺眉道:“這個好倒是好,只是我娘一貫深居簡出,不愛見人,這要看公孫先生能否屈尊上門替我娘診治。再有,公孫先生醫術超群,千金難請,上門出診,想必那診金……”祈奕說著故意頓一頓方才面色訕訕道:“那個,診金太昂貴,我們怕是付不起呢。”

公孫策滿臉笑意言說:“上門沒關係,至於診金……”

御貓展昭一旁早看穿祈奕眉宇間算計,嘴唇一勾,腮頰漩起兩個小酒窩,露出一排潔白扁貝熠熠生輝,開口打斷了公孫之言:“令兄乃是陷空島五爺,你家裡會缺銀子?我倒不信!”

祈奕眼見公孫策行將上鉤,卻被御貓打斷告訴話,不由氣惱,一雙鳳目瞪得溜溜圓,忽然莞爾一笑:“展大人也說了,他是陷空島五爺,我是回春堂少爺,哪有弟弟要義兄養一輩子道理?再說,我有手有腳幹什麼要別人養活?”

御貓道:“義兄也是兄,哥哥豈能白叫的!”

公孫笑道:“二公子安心,診金……”

御貓再次微笑打斷公孫:“診金可以算便宜點,公孫先生一般不與人診病,萬不得已,也是明碼標價。王侯將相百兩金,達官顯貴五十金,官紳富豪二十金,貧民布衣不要錢,鰥寡孤獨貼藥錢。陷空島二公子,當屬富豪二十金,上門出診,診金翻番。二公子是熟人,可以減半,每次二十金,很公平,很合算哦。”

祈奕被御貓屢屢打斷公孫上鉤,氣得要命,盯著御貓忽然眼眸一轉,莞爾一笑:“嘿嘿,記得那日在酒樓,我記得展大俠曾經說過,叫我不要叫你展大人展大俠,要叫你展大哥是不是?展大俠不會事到臨頭不承認吧?”

御貓笑得溫煦,說得一本正經:“展某一言九鼎,言出如山,豈會食言。”

祈奕聞言大喜,笑吟吟道:“既如此,小弟有難,囊中羞澀,做兄長的是不是該傾囊襄助啊?”回頭看著公孫策一抱拳:“公孫先生,就這麼說定了,每次出診二十金,找我展大哥結算啊。”

包公公孫見展昭想套祈奕沒套住,反被祈奕賺了,俱都莞爾,公孫先生還連連點頭:“嗯,老夫記下了。”

御貓不想最後診金落在自己頭上,哭笑不得:“你方才還說自己有手有腳,不靠別人呢?”

祈奕笑得賊兮兮:“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小弟謹遵大哥勸導,哥哥不能白叫喲!”言罷生恐御貓再耍花樣,急忙抱拳告辭:“包大人,公孫先生,您們先忙,民女不打擾了。傍晚時分,民女再來迎您。”

公孫卻道:“公子別忙,少頃還有一堂,大人要審秦香蓮狀告駙馬案,還請公子隨堂作證!”

“這個自然,草民且去跟我義兄知會一聲。”

祈奕話音落地,生恐有人反悔,一陣風似的溜之乎也。

卻說祈奕一陣風似去了,剩下包公公孫瞅著展昭樂呵,緊著幕後走出個八賢王。

展昭上前一步躬身抱拳:“屬下慚愧,有負王爺所託,倒被白姑娘繞進去了。”

展昭原本是要提示祈奕有困難可依附南清宮,只是他這人不擅說謊,偶爾來一次迂迴倒被祈奕反迂迴了。

八賢王一聲苦笑:“這丫頭約莫早猜到我就在房內,否則也不會說那一番話了。看來她是真的鬧恨我,寧願刮刷你們這些五姓外人,也不肯要我的幫助。嗨,卻也怪我,無論她體弱多病,還是家破人亡,無不由我而起,叫她如何不惱恨!”

言罷連連嘆息,眾人也無話可解,只得陪著嘆息的份。少頃,八賢王看著公孫先生笑道:“這丫頭與她乾孃相依為命,十分重視這位乾孃,就請公孫先生罰步上門出診,本御記下你的人情,診金依慣例收取,由本御擔承。”

公孫忙笑道:“賢爺太客氣了。診金之事不過展護衛戲耍爾,賢爺不必當真,再者,能不能治還兩說呢。”

八賢爺卻一伸手:“這可不成。雖是本御與開封府交情不錯,卻也不會白佔人便宜,一切按規矩辦事,公孫先生無需多心,還有,她那個乾孃倘若需要什麼貴重藥材,你只管太醫院去取來,本御會下手諭給太醫院,叫他們與你方便。”

開封府是個貧困戶,公孫策再不會推辭,忙著作揖領命不迭。八賢王最後轉頭看向展昭:“展護衛,那丫頭似乎樂意跟你交往,你就替本御多擔待些,無論那丫頭佔你多少便宜,你如數記下,回頭本御補給你。”

展昭赫然一笑:“這倒不必,白姑娘其實很獨立,不愛找人麻煩。她不過喜歡偏幫她義兄損屬下幾句,其實沒沾過屬下什麼光。再說,幾頓飯錢茶錢,屬下還出得起。”

八賢王聞言笑微微一拍展昭:“那就偏勞你多費心,本御記在心裡了。”

八賢王臨行,開封七子齊齊送別,祈奕白玉堂混在四門柱後面,走在最前八賢爺忽然頓住腳步,眼眸透過人群糾結看著祈奕,半晌招招手:“那個,白玉衡,你過來!”

前面的開封七子很配合往兩邊閃開,祈奕跟白玉堂暴露在人前。

祈奕磨磨蹭蹭,還是白玉堂在後將她一推,他方才出列上前,躬身一禮:“賢爺請吩咐!”

八賢王有些氣惱瞅著這個心知肚明卻不肯稍微低頭女兒,只盯了半晌不語,祈奕有些不自在,再一躬身,預備告辭。八賢王卻是快手一攔,眼眸暖暖的盯著祈奕瓷白面頰微微一笑:“嗯,真像啊!連性子也像!”

說著話,八賢爺心頭忽然有了主意,忽然滿面慈愛,伸手替祈奕正正頭上銀冠,又把祈奕一縷散發順到耳後。祈奕一閃,卻被他伸出左手抓住:“本王又不是豺狼虎豹!”

祈奕慌忙點頭:“草民並無此意!”

八賢王嘆口氣言道:“官司也完結了,日後還是恢復女兒妝扮罷。剛才我也聽見了,若叫你隨我去,你必定不肯,也罷,住在哪裡就素你自己喜歡。你們今後的生活,你無須擔心,本御會替你安排妥當。另外,我已經替你挑了兩名侍衛,四名婢女,兩名嬤嬤,她們今日就進駐悅來客棧,供你差遣。等你乾孃眼睛痊癒返鄉之日,本御會派遣衛隊護衛你們返鄉。至於去南詔迎接你兄弟之事,你也不必操心,本御會發下令御,責令沿途官府一路護送。”

祈奕見他強行滲透自己生活,心裡直慌,急忙擺手推辭:“多謝賢爺,我真不需要,我家裡有管家乳孃與婢女,且我們小門小戶用不得許多人等,還請賢爺收回成命!”

八賢王卻把臉一沉,手一揮:“過來拜見小主子!”

一時間,眾人上前拜見,最前面兩名侍衛祈奕認得,一名就是上會那位跟龐煜叫板的張行,另一名叫做王清。他兩個見過祈奕,自動拜見白玉堂:“拜見大公子,以後還請多多照應!”

不過瞬間,自己與義妹已經天差地別,白玉堂心裡很不是滋味,場面應對卻身為得體,忙著含笑拱手:“不敢當!”

緊著兩名嬤嬤領著四名花樣婢女上前拜見,祈奕哭笑不得,忙給八賢王作揖:“賢爺,您聽我說,我真的不需要,草州橋乃是鄉下地方,這幾位姐姐花枝一般人品,您叫他們跟著我有什麼出路呢,還是叫他們留在王府。就是兩位嬤嬤也不必要,她們在汴京必定有兒有女有家庭,何必叫她們骨肉離散呢。”

除了兩位侍衛,兩名嬤嬤以及四名婢女都有此意,一時齊齊看向八賢王。

八賢王卻不理祈奕,只把眼睛看向身邊內侍。那內侍拂塵一揚:“一邊候著吧,等白姑娘辦完事情,你們護著姑娘好生回家,伺候好了姑娘,賢爺會記著你們功勞,你們父母家小自會受到獎賞照應,否則,你們自己掂量吧!”

這一來,六個人心頭一凜,忙著躬身行禮,退過一邊去了。

祈奕趕著與八賢王紛爭,八賢王反把一方紫檀描金的令牌遞給祈奕裡:“這是南清宮令牌,你求見官府或是拜見南清宮可以長驅無阻!”

祈奕忙把手藏在身後,八賢王卻是自顧把令牌放進祈奕腰間荷包內:“拿著,有了這個,今後無人再敢上門滋事!”

祈奕不好掰他的手腕,只是亦步亦趨追趕賢爺想要退還令牌。

八賢王卻是不再攏餼妥擼亂瘓浣釁磙然攴善巧18埃骸氨居魴囊訊ǎ菰俁嘌浴1居餼突丶倚薇廄脛跡漳鬮迮岱獾氖ブ疾蝗站拖隆c魅氈居崤贍慍ば終韻檣廈盤酵形鶩獬觶

言罷再不跟祈奕攏怨松轄巍

一時間,鼓鑼開道,八賢王鑾駕起駕,浩浩蕩蕩離了開封府。

留下祈奕目瞪口呆,摸不著頭腦,一直好好的兩不相幹,如何忽然這般決絕了?

包公最是公忠體國之人,為人忠厚,一板一眼,聞聽賢爺之花,快步走至祈奕跟前,撂袍低頭,作勢欲跪。直嚇得祈奕拔足飛奔,轉眼間逃得無蹤影了。

包公等失去祈奕蹤跡,只得搖頭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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