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賢王聞言大為動容,雖然龐太師近年因為女兒得寵越發驕奢淫逸,囂張跋扈,讓八賢王不止一次咬牙切齒罵他老賊,可是看著眼前鬚髮皓白龐籍跪倒在地,哀哀哭求,心中甚是不忍。不由想起當年自己督軍登州,也曾經與龐籍肩並肩同心協力抵禦強敵,心隨意動,八賢王移步上前,雙手攙起:“龐卿家請起!”

龐籍見八賢王意動,執意不肯起身,反是哭得更加慘傷:“不是老臣倚老賣老,但凡老臣尚有二子可靠,絕不會為難賢爺,賢爺明察,賢爺開恩救命啊!”

龐太師哭著又把龐煜一拉:“快給賢爺磕頭認錯,就說你再不敢了,今後要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八賢王眼眸在祈奕龐太師龐煜三人面上來回飄移,最終嘆氣開口:“你們起來,本御……”

祈奕倒對龐煜發配不發配不感興趣,反正他壽歲快玩完了,只是免了他屁股板子心有不甘,眼見八賢王要開口允諾替龐煜脫罪,急忙出列,一聲咳嗽言道:“包大人恕罪,請允許草民告退!”

八賢王被祈奕忽然插嘴,下半句話被堵在喉嚨口。

包公卻是一驚:“白玉瑞,你這是何意?”

祈奕抱拳當胸,一聲哂笑開了口:“回稟相爺,當初草民先母辭世之時,就曾再三告誡草民,叫草民隱名埋姓,苟且偷生,切勿妄想報仇討公道,免得枉斷了性命。是草民天真不信邪,以為當今天子聖明,以為君明必定臣清,以為人間自有正義,公道自在人心。這才收起悲痛,上京告狀。熟料今日方知,草民的見識果然短淺,家慈所言實在高明。所以,草民決定聽從家慈遺訓,撤訴回家。請容草民告辭!”

龐煜聞言大喜,龐太師卻是臉色鐵青。

包公則是神情冷峻異常:“令堂?如何說法?”

祈奕抱拳:“家慈臨終遺言,告誡我兄妹:皇親國戚裙帶繩,官官相護有牽連,命如草芥莫強求,隱姓埋名度殘年。草民原本不信,今日果然應驗。草民從今往後不僅自己再不會給大人添麻煩,還將窮其一生之精力,曉諭親朋好友父老鄉親:有冤莫告官,告官也枉然,不如禍福自擔當,恩仇江湖了。”

祈奕言罷躬身一禮,慢慢後退,預備下堂,卻聽包公一聲斷喝:“且慢!”

祈奕就等著他這一聲呢,急忙頓住腳步:“謹聽相爺訓誡!”

包公一聲冷哼:“白玉瑞,你莫要意氣用事,少年刁鑽,開封府大堂豈由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祈奕急忙畢恭畢敬:“草民惶恐,大人恕罪!”

包公點頭:“站立一旁,本府自有公論!”言罷回身,對著八賢王抱拳言道:“包拯恭請賢王歸座!”

八賢王眸光盯著祈奕,心頭五味雜陳,默默無言沉臉思忖:本御作了什麼孽了!

龐太師眼見包公要鐵面執法,頓時心驚膽顫。卻說這龐煜自成年,在京城調戲大姑娘小媳婦踹寡婦門,無所不為,特別近年龐貴妃得勢,龐煜更是變本加厲。只因龐太師門生故吏遍佈朝野,所有苦主都被龐太師或威脅或買通或誅滅抹平了。

龐煜自己不知自己之臭,龐太師可是知之甚詳,龐煜在京城可是犯了眾怒。恨他不死之人不在少數。今日這一打,眾衙役還不藉機報仇,龐煜豈有命在?

龐太師為救嬌兒,哪顧得顏面體統,急忙跪地爬行至八賢王駕前,大放悲聲如喪考妣:“賢爺,您不能不管啊,您救命啊,老夫給您磕頭了,求求您啊,賢爺開恩啊……”

八賢王閉一閉眼睛,再睜開終於拿定主意,慢慢走到開封府正堂坐下,大力一拍驚堂木:“包卿龐卿,聽宣。”

包公龐太師並肩站立,雙雙抱拳低頭:“龐籍(包拯)在。”

八賢王言道:“龐籍,你養子不教,庇護縱容其無法無天。以致今日強入民宅,殺傷人命,本該嚴懲,姑顧念你功在社稷,年紀老邁,又有先皇御賜免死金牌,而今本王做主,減去你金牌免死三次之一,赦免龐煜三年勞役,你可願意?”

龐籍來你忙跪地磕頭:“老臣願意!”

包公正要說話,八賢王揚手又道:“然龐煜身犯律法,若不懲戒,恐怕少年狂妄,難生警惕,而後再犯,闖下彌天大禍,豈非本王袒護之過?故本御做主,龐煜八十廷杖減半執行,自今日起禁足一年,閉門思過,無旨不得擅出府邸,你父子可願意?”

龐籍父子見還是要打,雙雙沉默,似乎不大不樂意。

八賢王在上一聲嘆息:“你父子既不樂意,看來本御這個和事佬是做不成了。也罷,包卿,此乃開封府大堂,一切由你自主張!”

包公正要答言,龐籍搶先跪下磕頭:“就依賢爺!”

包公心知這般結果也算有了交待,再堅持就只有雙雙進宮面聖了,那時龐娘娘一出,皇帝也要讓三分。龐煜估計四十廷杖也免了,遂欣然從命:“謹遵賢爺吩咐!”

熟料龐煜卻是挺身而立,拒不謝恩,振振有詞,反口咬上白玉堂:“請問包大人,本候犯法甘願伏法,那白玉堂乃草莽之人,竟敢毆打皇親國戚,該當何罪?”

包公一愣:“若論其罪當然不輕!”

祈奕本來就不服氣他廷杖減半,聞言急忙開口:“啐,你打上我白家門庭,還不許我兄長攔一攔麼?難道你認為我們草民百姓就不是命,就束手就斃才對麼?”

龐煜一聲怪叫:“哈,他白玉堂算什麼白家人?你方才也說了,他不過是白家義子,一個草芥百姓,竟敢毆打皇親國戚,我要叫他一命了銷!”

祈奕也是一聲冷笑:“痴心妄想,你以為大宋朝是你龐家說了算呢?”

祈奕這話甚為誅心,她算定依龐煜個性,必定會大言不慚,出言欺君,那時包公不下令掌嘴才怪呢。

果然,龐煜張口就道:“就是我龐家說了……”

可惜卻被龐籍老狐狸一聲斷喝打斷了:“龐煜,住口!”

煮熟鴨子飛了,祈奕暗暗可惜。

龐煜漲紅了臉頰,瞅著龐太師欲哭似泣一聲喚:“爹啊?”

龐籍卻道:“相信爹!”

不說龐籍是寵溺無下限,教人側目,只說龐煜恃寵生嬌,堂堂男子當堂撒嬌,直叫祈奕聽得身上惡寒。卻也甚為佩服龐太師父愛如山。眼眸不由自主瞟向白玉衡親爹八賢王,嘴角勾起一抹嘲諷:派個暗衛監視行蹤,堂堂賢爺就是這樣做父親呢!

八賢王本來一旁靜坐出神,回想著另一個暗衛奏報,言稱祈奕如何如何言辭鋒利,嗆得龐玉燕啞口無言,整得龐許二女灰頭土臉。不由憶起玉娘當年的精靈灑脫與決絕。一時心中柔腸百轉,當年母后若不排斥玉娘,以玉衡這丫頭的聰明機靈,定然是位端莊賢淑,才貌雙全小郡主。這般想著,不由轉眼看向祈奕,迎接他的卻是祈奕冷颼颼目光。

八賢爺驚見祈奕眸中的譏諷與冷冽,驚詫之下也把眼眸一凜,他八賢爺自落地還沒誰敢用這樣眼光瞧他,竟被這個丫頭幾次三番頂撞漠視與譏諷,惱恨頓生,鼻子哼了一聲,以示自己也很不滿意。卻見祈奕淡然轉眸,甚覺無趣。祈奕為何不滿他甚明了,只得認命順從祈奕心意,點頭一笑開了口:“龐煜所言雖然不差,然而,萬事有因才有果。卻那白玉堂原是草莽之人,奉行的是江湖恩怨江湖了,爾等若不上門滋事,他又豈會出手傷人?”

龐籍見八賢王有意偏頗,他不敢直言反駁,連忙一頂大帽子壓下來,道:“話雖如此,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焉能因那白玉堂身在草莽,就法外施恩呢?”

龐煜一旁直發狠:“包大人若不嚴懲白玉堂,本候就去金鑾殿上討公道,不誅滅白玉堂,本候決不干休!”

祈奕馬上針鋒相對:“果真治罪草民義兄,草民捨得一身剮,也要去敲一敲登聞鼓,鳴冤逃矗檬ッ魎翁熳湧純矗新奈淦欄齙覽恚故淺中等朧疑比俗鎦兀故槍穩碩飩萄檔峭階幼鎦兀〉溝資撬盟潰

龐煜冷笑:“那就試試!”

祈奕毫不退讓:“奉陪到底!”

龐籍可知道祈奕身份,當真告到聖上面前,八賢王必定不會袖手旁觀,遂忍住怨氣言道:“縱然龐煜有錯在先,自有律法制裁,那白玉堂有什麼立場出手?老夫也不說什麼嚴懲抵命,叫他三跪九叩給龐煜賠情總是可行吧,包大人?”

展昭聞言心神一凜,他可瞭解白玉堂秉性,這人只怕寧死也不會與龐煜磕頭認錯。

包公見雙方爭執不下,只得一拍驚堂木:“傳白玉堂上堂!”

一時白玉堂上堂,跪地言道:“草民白玉堂叩見包大人,八賢爺,太師爺。”

包公把手一抬:“起來回話。”

一時包公提起龐煜所請,只要白玉堂磕頭賠情,龐家便揭過此事不提了。

果然,白玉堂傲然不從,昂首稟告:“回稟包大人,草民身在江湖,一貫好漢做事好漢當,若依江湖規矩,龐煜縱死難恕其罪。草民也知,到什麼山上唱什麼歌,到了開封府大堂,一切有包大人做主,有罪論罪,草民願打願罰,絕不向禽獸之輩低頭認錯。”

龐籍怒道:“一派胡言,龐煜有什麼天大罪過?你不要妄圖脫罪巧言令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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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煜料定白家兄妹不敢直言,自毀名節,遂冷笑聲聲也跟白玉堂瞪眼發狠:“我做了什麼了?你說啊,你說得出來,本候伏法!”

白玉堂修眉一挑,黑眸冷冷盯了一眼龐煜,龐煜嚇得一個激靈,不由自主後退一步:“瞪什麼瞪?你,你,你,找死啊?”

白玉堂鼻子一聲冷哼調轉眸光,傲然卓立,靜等包公發落。

祈奕知道他不願提及龐煜調戲之事,不過為的白玉衡名節,祈奕是不怕的,因靠近白玉堂輕聲道:“義兄儘管直言,小妹不怕,也不在乎。”

包公對於白玉堂這種有節操硬骨頭的男兒,私心十分欣賞,卻是絲毫不露言表,反是厲聲追問:“白玉堂,你果然願意受罰不願意下跪賠情?”

白玉堂傲然挺立:“請大人依法論處!”

祈奕見他冥頑不靈,遂一跺腳:“你不說我自己說,包大人慢施刑法,草民有下情回稟。”

白玉堂聞言,頓時怒容滿面,黑眸傭19牌磙齲壑脅u飭髯晌繳椴19骸耙迕萌粢餛檬攏鬮倚置麼喲碩鞫弦寰

祈奕聞言頓時愣住,難道在白玉堂眼裡,白玉衡名節比自己性命還重要麼!

包公卻希望白玉堂能夠無罪開釋,因在上面催促:“白玉瑞,你有何言,當堂訴來。”

祈奕看看白玉堂,再看看包公,一時黯然蕭索:“請恕草民無狀。”

包公失望之極,一拍驚堂木:“豈有此理,白玉瑞,再若攪擾,堂威不饒,站立一邊。”隨即厲聲言道:“白玉堂,你掌摑國舅,雖然事出有因,然國家法度不可違,本府現判你廷杖八十,□□一年,你服也不服。”

白玉堂正要磕頭:“白玉堂......”

祈奕焦急之下,手指無意中觸控一物,頓時心頭狂跳,計上心來,決定效仿龐太師,急忙揚臂大呼:“包大人且慢,草民有下情回稟。”

白玉堂挑眉怒目:“不許說!”

祈奕暗暗打個口型:我不說!

包公高舉的驚堂木僵在半空,皺眉不悅:“白玉瑞,你又有什麼事情?”

祈奕自袖袋裡取出一塊光華流轉美玉,握緊明紅穗系,高高擎起:“草民現有一物,想請包大人鑑別。”

滿堂驚奇,不知這是唱的那一出,就是白玉堂也甚是迷糊。

包公一愣:“這是何意?”

龐煜一邊嘲諷叫囂:“本候勸你不要藉故拖延時間了,你就是再請出十塊百塊玉佩來,也難免白玉堂這一頓板子,哈,本候倒要看看,他倒底死不死!”

白玉堂一聲哂笑:“大丈夫何懼一死!”

祈奕不理龐煜嘲諷,目光灼灼對著包公笑道:“大人看過玉佩,草民再行稟告不遲。倘若此佩並無特別,草民甘願領受擾亂公堂之罪。”

包公一愣之下放回驚堂木:“呈上來!”

展昭接過祈奕玉佩,雙手遞交包公,包公一看之下,驚異莫名,急忙起身,雙手奉給八賢王:“賢爺請看!”

八賢王一看大驚失色,一雙虎目溢滿驚駭,緊緊盯著祈奕,顫聲問道:“你,此玉佩從何而來?”

祈奕知道奏效了,淺淺笑道:“此佩來歷,說來話長......”

八賢王忽然揚手打斷祈奕:“且住。”本要吩咐包公快速結案,且怕言多必失,遂快步走到開封府大堂。包公以為他有甚吩咐,忙起身行禮:“賢爺有何吩咐?”

“借你大堂一用!”八賢王言罷不等包公搭話,自行坐下,快手擲下令籤:“來人啊,將龐煜廷杖四十,立即執行!”

一時間,滿堂皆驚,一個個驚愕滿面看著失態的八賢爺。

包公有心提醒八賢王,這是開封府大堂,卻見八賢王神色冷峻,非同尋常,頓時瞭然,方才玉佩只怕是大有蹊蹺。凝思之間,又見公孫策暗暗搖頭,手指暗暗比劃。包公知道,公孫策乃是提醒他,十年前,八賢王就是開封府尹,今日又是奉了聖明,即便發號施令也無不妥。遂一笑沉默,不再干涉。

卻說八賢王令籤擲出,滿堂衙役尚在發愣,展昭接到包公眼風,忙一揮手,眾衙役一哄而上,摁住龐煜噼裡啪啦打完了四十板子。

一時間,龐煜吃疼不住,鬼哭狼嚎起來。

八賢王卻毫不為動,大力一拍驚堂木:“退堂!”

龐籍初見八賢王的冷厲,只唬得張口結舌,只等龐煜打完了方才期期艾艾開了口:“賢爺,那白玉堂?”

八賢王眸光一凜,袖袍一揮,斷然言道:“白玉堂有本御作保,暫且壓下,龐卿放心,不出明日,本御定然給你一個滿意答覆,你父子速速回家去吧,切記本御交待,嚴加管教龐煜,切勿再生事端,否則大禍臨頭,悔恨遲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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