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是冰冷的。

燕天放畢竟是久經沙場,在蘇向晚拿著利箭朝他刺過來的第一時間,他就躲開了去。

他心中的憤怒還未來得及燃起,忽聽見了一聲急促的悶哼,而後就聞到了一陣濃厚的血腥味。

燕天放一下子反應過來,回頭望了過去。

在黑暗中,那道影子悄無聲息,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摸到他身後的。

他一看就知道那是經過專門訓練的暗殺刺客,在他忙著應付那些弓箭以及護著蘇向晚的時候,這刺客早就無聲無息地潛了過來。

在這之前,燕天放一無所覺。

方才蘇向晚刺向他的利箭,堪堪地扎進那個刺客的喉嚨,那身影還定在半空,手上維持著準備在背後偷襲他的姿勢,還沒有完全斷氣。

蘇向晚手上都是血,她很快對燕天放道:“愣什麼,等死嗎?”

燕天放不是反應遲鈍的人,他很快收起心中的那點震撼,下意識就跟著蘇向晚走了。

路上一點光亮也沒有,並不能如何清楚地辨認方位。

他跟著蘇向晚跑出去好遠,隱約見著了一點光亮,那是月亮照在水面上倒映出來的光影。

水聲潺潺地,秋冬的湖水,除了寒冷的溼氣之外,還是寒冷。

燕天放這才發現自己一路上都是被蘇向晚帶著走的。

他生來就是燕北的世子,自小也是樣樣拔尖當老大的人,從來只有別人聽他的,跟隨他,遵循他發出的號令,燕天放很少跟從別人的意見,更別說是一個女人。

在遇到危險的第一時間,他最該做的就是掌控全域性而後迅速做出應對,他死都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會沒有意識地對蘇向晚產生信服,就這樣跟著她走了。

——或許是對她利落殺人的那一幕太震驚了,以至於燕天放這會都不能緩過心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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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向晚洗著手,大概是發現了燕天放正在看她,跟著就道:“怎麼了?嚇著了?”

風拂動她散落的髮絲,她聲音莫名帶了幾分諷刺,燕天放忽然就不能將她跟印象裡那個溫柔弱小的楚楚聯絡起來了。

哪怕是一樣的臉,眼前的女人也是無比陌生的。

她似乎一點也不需要他的庇護和照顧,整個人跟溫順這兩個字也一點沾不上邊。

他低頭,按了按自己下肋的位置,感覺到清晰地悶痛,這才道:“笑話,我燕天放長這麼大,就不知道什麼是怕。”

蘇向晚洗完了手,覺得有些冷,又拉了拉衣襟。

她正色望了望四處,沒能判斷自己現在的方位,也就沒繼續糾結這個問題,只是對燕天放道:“你覺得你有可能活著回到燕北嗎?”

燕天放沒出聲應她。

他沒試過跟女人談什麼正經事,總覺得怪怪的。

蘇向晚也不管他心裡想什麼,只是道:“趙昌陵費這麼多心力幫你,總不是想看著你跟我雙宿雙棲,只有你死了,他才能從這件事裡得到最大的利益。”

燕天放本來想說,女人家不要管這些,想想,又把這話咽了下去,只是道:“他要殺我,也沒那麼容易。”

蘇向晚冷笑了一聲:“對,趙昌陵要殺你,是不容易,可是再加上我這個拖累呢?再加上一個趙容顯呢?”

她說完,慢慢又道:”我勸你還是把我丟在這裡,一個人逃跑,或許生還的機率要大一些,我管不了趙昌陵,但我至少可以保證,趙容顯不會殺你。”

燕天放一點都不相信她的話。

“我在他大婚當日搶走了他的新娘,他怕是恨不得把我千刀萬剮,你保證?你拿什麼保證?不過就是在你面前哄著你做做樣子,等回過頭該怎麼做怎麼做,男人對女人說的話,無非就是這麼回事。”

蘇向晚便道:“他不是你。”

燕天放更不屑了:“每個女人都覺得,她自己的男人跟別人都是不一樣的。”

蘇向晚靜了一下,不嘗試跟他繼續爭辯這個問題。

她開始仔細地研究起自己周邊的地形來。

燕天放看她走來走去,不知道在做什麼,忍不住出聲問她:“你要做什麼?”

蘇向晚忙著手中的活,頭也不抬地道:“看看能不能做幾個陷阱什麼的,走也走不了,總不能困在這裡等死。”

燕天放啞了啞,到底還是沒忍住,上去幫她的忙。

他出聲道:“一邊呆著去,我來做。”

蘇向晚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沒管他,自顧自地忙著手上的事。

燕天放忽然就生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挫敗感。

他冷眼旁觀了一會,想著天這麼冷,她那小胳膊小腿的,沒一會估計就得來求他的幫忙,結果等得自己心煩意亂,也沒等到她開口說一句話。

燕天放想著又覺得自己實在不像個男人,在這裡跟個女人置什麼氣,這麼想想,他心裡舒服了些,就若無其事地上去幫她的忙。

蘇向晚便自然地使喚起他來。

燕天放心裡不舒服,但秉持著不要跟女人計較的心理,也還是忍了。

等到忙完了眼前的事,蘇向晚又說起了別的:“燕天放,我們來打個賭吧。”

燕天放知道自己這會已經被她牽著鼻子走,不能再就著她的話說下去,但還是忍不住道:“打什麼賭?”

蘇向晚就說了幾句話。

不知道是水流的聲音太大還是怎麼的,燕天放只聽得到幾個字,但完全聽不清楚,只是問道:“你說什麼?”

蘇向晚似乎無奈,她道:“你走過來些。”

燕天放就朝她走進了兩步。

腳上嘎吱一聲,似乎踩到了什麼東西,他腦子裡“嗡”地一聲,整個人一陣失重,再回神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掉下了陷阱。

——還是他剛才為了妥當起見,挖得足夠深的陷阱。

娘的,這女人真是太陰險了!

燕天放感覺自己的傷勢又重了一些,這會氣血上湧,幾乎要吐出一口血來。

月光落下來,從下往上看,只能看見她一半的側臉。

蘇向晚沒看他,只是道:“你若是死了,燕北必然生亂,我知道你是個固執的人,不會願意聽我的話,但燕北的子民是無辜的,他們總不該為你的任性付出代價。”

這些道理,燕天放要不是真的蠢到無可救藥,會知道怎麼權衡選擇的。

說完這話,她就走了。

燕天放一時半會追不上去,只能氣急敗壞地朝著她吼著:“外頭那麼危險,你自己一個人怎麼回去!”

他吼完,又洩氣地砸出去一拳,壓著聲音道:“罷了,大不了我答應你,把你送回去!”

燕天放承認,自己陡然聽見趙容顯和蘇向晚要成親的訊息,的確是氣昏了頭,滿腦子想著的都是要怎麼讓他們付出代價。

從來都只有他對不起別人的份。

他怎麼可能忍受自己遭一個女人欺騙了感情,戲耍了這麼久,結果還落得被冤枉下牢的結果。

怎麼能這麼栽在一個女人手上?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今晚把蘇向晚帶出來之後,他是解氣了,想到趙容顯氣得要發瘋,他心中就更暢快。

可是暢快之後,隨之而來的是越多的不痛快。

他發現自己做的事,是他從前不屑,也最鄙夷的作為。

為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流之輩算什麼男人,用蠻力壓制欺辱她,並不能讓她屈服害怕,反而讓她愈發地看不起他。

若是事成,那也就罷了,可如今他受困於此……

燕天放看了看四周,面上泛起苦笑——這輩子可還真沒這麼狼狽過。

上方無人回應,燕天放不死心,又喚了一聲:“楚楚!”

然而回應他的,只有風吹動樹葉發出的沙沙聲。

燕天放忽然笑了兩聲。

他也才終於肯承認,從頭到尾根本沒有什麼楚楚。

下肋骨的位置,似乎更疼了一些。

燕天放緩了一口氣,坐了下來。

頭頂上,月光皎潔而明亮,他忽然就想起很久以前,自己偷偷地躲在屋簷上,那時候,楚楚就坐在院子裡的搖椅上,恬淡,但是美好。

那種感覺還十分清晰,但楚楚的臉,卻漸漸地模糊了。

他猛地又站了起來,思索著怎麼儘快脫身離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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