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是溫熱的,放在桌上等著她。

蘇向晚並不知道蔣祿還動過殺她的心思,聞言只是挑了挑眉。

蔣祿又笑了:“現在還是想不通,大概是人老了吧。”

蘇向晚聽他說著,只安靜喝茶,也不說話。

蔣祿很顯然對她很不滿。

剛剛好她也不見得多待見這老頭,也就免了什麼客套的話。

“我說話直接了些,安小姐不會介意吧?”

蘇向晚便道:“當然不會,左耳進來右耳就出了……啊,是了,你剛剛說什麼來著?”

她的表情太誠懇了,誠懇到蔣祿都覺不出她是故意的。

這小丫頭,果真是扮豬吃老虎的高手。

不枉蔣流一直將她當成超越的目標。

蔣祿想起蔣流來,大抵是真的太過疲倦了,也消卻了揣摩著試探下去的心思,只對蘇向晚道:“安小姐不問,我為何找你見面嗎?”

蘇向晚就道:“我知道,你是為了蔣流的事來的,但你要是覺得我可以幫你去牢裡勸說他的話,我大概要讓你失望了,他聽不進去的,我也不會做這種事。”

她這麼直接,反倒讓蔣祿愣了一下。

他搖了搖頭,而後道:“你跟流兒交過手,自清楚他的脾性,當年的事,他全然不知,本也不該受這份罪,安小姐是個明白人,他還年輕,有大好的前程,若然止步於此,不是太可惜了嗎?”

蘇向晚直直看著蔣祿:“他是為你受過,不可惜。”

蔣祿就靜了。

蘇向晚跟著繼續道:“蔣流縱然是得益者,但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說實話,他做這個選擇,未嘗不是還想護著你,所以有什麼結果也是他心甘情願。”

蔣祿聞言,沉默了好一會,方才道:“我自覺老了,已然沒有多少日子好過,但……蔣家也已然再找不出來第二個蔣流,可蔣家的未來,總是需要有人承擔的,一個家族的欣欣向榮,必然需要合適的繼承者,而蔣流,就是被我選中的那個人,安小姐也見到了,他資質或許不是最好,但心性品質,卻是所有子弟之中最優秀堅毅的一個,所以我願意費盡心力地栽培他,蔣家的未來,也需要他這樣的人帶領著。”

這是屬於蔣家的驕傲。

也是蔣祿的。

所有的資源都放在一個人身上,這樣的結果或許看著冒險,在他們這樣的大家族裡,卻是最合適的手段,很多家族的衰敗都是從底子裡爭鬥衰敗起來的,一旦有備用人選,就總抵不住貪心不足想要爭搶的心,所以從根上就要斷絕了這個可能性。

蔣流是唯一的,不可替代的人選。

蘇向晚聽完,還是沒聽到他說要自己做什麼,只是繼續認真聽著。

蔣祿大概是想到了很多從前的事,語氣裡有些沉重:“盛極必衰的道理我是懂的,蔣家已然走得太高,是時候退下來了,未來可能有很長一段日子,會很辛苦,但那都是正常的,只有經歷過這樣的洗禮,我們的家族才能在歲月的磨礪之中,堅韌地存活下來。”蔣祿而後又笑了:“為了蔣家的前程和未來,不管做什麼,我都覺得是值得的,並且也不曾後悔——以後安小姐若有機會看見他,請幫我轉告他這一番話。”

蘇向晚聽完了,又問他:“就這麼簡單?”

這麼大費周章地,又送上這麼貴重的賀禮,到頭來只是讓她轉告幾句話?

蔣祿哈哈笑了兩聲:“若然流兒走不出那道坎,還希望安小姐看在我那些賀禮的面上,多少拉他一把。”

蘇向晚實在是對眼前的蔣祿生不出半點的好感和同情來。

蔣流起碼知道愧疚,蔣祿大概還覺得許將軍死得其所。

站慣了高位的人,都會理所當然地壓迫底下的人。

不,應該說草芥。

在蔣祿的字典裡,他為了家族所做的一些傷天害理的事,在他看來或許還是值得自豪的。

她不會跟吃人的壓迫者共情,但受報應的該是蔣祿,不是蔣流。

蘇向晚只是道:“可以,但我覺得,你說的他應該也知道,所以未必需要我去拉他。”

蔣祿就當她是應了。

“安小姐願意幫忙,實在感激不盡。”

他說完這些話,慢慢地起了身來。

蔣祿雖然老了,但身姿依舊很挺拔。

只是他的肩膀,似乎比平時都沉了不少。

蘇向晚看他離開,目光自始至終都是冷漠的。

她知道,蔣祿已然做好了決定。

那日之後,朝中又出了一件大事,蔣祿上書皇帝,自述了當年許將軍一案的始末,並且當庭認罪,這還不止,連蔣流殺害程旭一事,都讓他以一己之力攬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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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在朝堂上很是轟動,落到蘇向晚這裡,就只有雨點大小了。

畢竟她們身居後宅,沒有什麼切身感受。

皇帝大概是迫於壓力,先行將蔣祿下放大牢,大概還是想放過他,只是沒有想到,當天的夜裡,蔣祿就在牢中畏罪自盡了。

蔣祿要保全蔣流,又無法改變他的選擇,就只能用死來鞭策他。

要鬥垮一個強者其實並沒有想象的那麼困難,只要擊中他的弱點即可。

這就是許和珏的目的。

蔣祿死了,蔣流才能從那份負罪中走出來,把屬於他的責任繼續扛下去。

對很多人而言,蔣祿的死實在太過突兀。

坊間甚至還傳言他沒有死,衍生出了許多版本,最離譜的還有說蔣祿是追求長生去了。

畢竟這個人物在大梁的份量實在太重了,重到大家都不可置信。

不得不說,蔣祿還是很聰明的,哪怕他那些罪行翻出來落下來都是不可饒恕的死罪,但隨著人死而消,大家總是一句“人都死了”,並沒有對他很苛刻。

蔣家沒有因為他做的這些事受到任何的懲罰。

但其實他的死,對蔣家就已經是最大的懲罰了。

而蔣祿這麼一死,舉國撼動,連秀女大選都因此辦不下去。

皇帝哪還有什麼心思選秀。

蔣流沒過多久就被放了出來,接下來的時間裡,他都在忙著蔣祿的身後事。

蘇向晚開始的時候,也派人留意著蔣流那邊的動靜。

雖然爭議很多,但作為被指定的繼承人,蔣流還是在質疑和指點之中站穩了跟腳。

大概人要經歷,才會成長得格外快些。

蔣祿大概是多慮了。

蔣流果真不需要別人去拉他,自己就可以走出來。

“希望蔣家在他手上,會有不一樣的未來。”

那天夜裡,蘇向晚又做了一個從前的夢。

夢裡她是蕭婷,還是《傾城天下》的一號女主。

經紀人楊姐看著劇本對她說:“這劇本挺有意思的,是真正的大女主,不是什麼瑪麗蘇傻白甜,正好適合你轉型。”

楊姐的劇本正翻到一夜,關於蔣祿的劇情。

——蔣祿卒,蔣流出獄。

跟她目前所經歷的,並無二致。

蘇向晚驀地就驚醒過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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