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裡,元思的聲音響了起來。

蘇向晚在門裡看向外頭,視線黑暗,什麼也看不見。

只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掠過,而後就安靜了下來。

元思凝肅了片刻,而後道:“好了,走遠了。”

蘇向晚正想著這個神秘出現在這裡的人,尋思著或許跟府內的奸細內鬼有關,當下也不想打草驚蛇,跟著就問元思:“你怎麼跟過來了?”

黑暗裡,元思的表情看不清楚,但語氣依然不怎麼友好,“怕你亂走,不小心壞了事。”

蘇向晚想著他應該是怕她一個人跑出來,不知道會不會遇上危險,當下心裡就有幾分感動。

元思興許是有些責怪她的,但也就說話不好聽,態度不太好,正經事上,還是挺靠得住的。

蘇向晚在黑暗裡靜了很久,這才出聲問道:“趙容顯……之前住在這裡吧?”

元思倒沒有否認,只是道:“你現在才想起來?”

這是意料之中的回答,蘇向晚莫名嘆了口氣。

所以青梅說什麼第一人,沒什麼第一人,她就是青梅以為的那個第一個人。

這裡是趙容顯的寢殿,她在屬於趙容顯的房裡,在屬於他的床上,住了一夜。

“他怎麼搬走了?”

如果沒搬走,蘇向晚會更早發覺的。

元思靜了一下,這才道:“那時候當你死了,這院子就不想住了。”

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純粹就只是……

不想住在有她痕跡的地方。

蘇向晚沒再繼續問下去了,她只是道:“先回去吧。”

說完她就開啟了門。

門外的冷風驟然刮了上來,讓她恍惚迷糊的神智清醒不少。

她這一會有種在做夢的感覺。

怎麼看,四周都是不真實的。

不遠處的長廊,趙容顯抱著她走了一路,一直到抱回屋子裡。

那一路上,她說了好多莫名其妙的話。

她拉著趙容顯,死活不肯撒手。

問趙容顯的名字,讓他在掌心裡,一筆一筆寫下來。

她還說——喜歡他。

不止說了,還主動吻了他。

所以……

始作俑者,從頭到尾沒有旁人,只是她自己。

元思看她臉色回來,臉色一路都是白的,想說什麼,最後只是道:“王爺雖然很氣憤你欺瞞他,但你回來的那日,他是很高興的。”

那些知道她還活著,並且重新出現在眼前的喜悅,足以把那些氣憤都掩蓋。

蘇向晚艱難地咽了咽喉嚨,正要說什麼的時候,就見元思忽然又不見了。

她怔怔回頭,看見青梅走了過來,當下忙收拾好心情,不露出半點端倪。

青梅看她站在門口,忙問道:“姑娘怎麼出來了……”

蘇向晚眉頭一凝,她又聞到了青梅身上那種奇怪的香氣了。

她看了一眼裡屋,要出口的話換改成了:“殿下喝醉了,今晚在我這裡休息。”

青梅的面色窒了一下,不過她還是很快道:“那我幫姑娘收拾一下。”

蘇向晚確定自己沒有看錯,她的確是在青梅的臉上,看見了一抹隱約的失落。

她對著青梅道:“先不急,你幫我把殿下扶到塌上吧。”

青梅搖搖頭,“殿下不喜旁人近身,奴婢……奴婢給姑娘你打打下手吧。”

蘇向晚沒說什麼,這麼說也不過是想試探一下青梅的反應而已。

她定了定心神,走到桌邊去扶趙容顯。

他看起來不是很壯,但意外地沉,蘇向晚攙起他的時候,手上碰到他的背脊,不自覺地就縮了一下。

想來是時常有鍛鍊,不管是腰際線,還是手上肩上,每個部位都很結實。

平日裡看他身材頎長,偏削瘦,沒想到是典型的穿衣顯瘦,脫衣有肉。

難怪當初抱她走一路的時候,能那麼輕巧。

蘇向晚以前拍戲的時候,也拍過什麼公主抱,遇見過有的演員根本抱不動的,還要藉助外力,甚至於導演逼不得已該戲的,讓她有種自己是不是兩百斤胖子的錯覺。

她想著想著,心裡頭就有些發酸。

青梅陪著她把趙容顯轉移到了塌上,蘇向晚平靜了一下心緒,對青梅道:“你去拿多兩盆炭火進來吧,我去更衣。”

青梅很快應了。

蘇向晚就回了裡間。

她慢悠悠地換完了衣服,又花了一些時間忙些無關緊要的事,期間透過銅鏡的反光,悄悄端詳著青梅的動靜。

再出來的時候,青梅早就端來了炭火,老老實實地守在了趙容顯旁邊。

蘇向晚是故意給她機會的。

如果青梅對趙容顯有什麼特殊的感情,這會他不省人事,又無人在身旁,很難不真情流露。

哪怕不做什麼,眼神也總是收不住的。

但她看著趙容顯的目光很坦然,也並沒有趁著這個無人的間隙,流露出什麼不該有的情緒來。

蘇向晚覺得自己眼前有一團迷霧,隱約能摸索到真相了,但就是差那麼一點。

她倒了一杯茶水,想了想,走到青梅面前,像不小心一樣,灑在了她的衣服上。

茶水並不滾燙,灑的也並不多,青梅沒留意,一時間也只是嚇了一下。

蘇向晚忙就道:“我就是想給殿下倒杯水喝,瞧我這……不小心灑你身上了。”

她拿了一件外衣,不由分說推著青梅到了裡屋,一邊說道:“快去把外衣換下來吧,這茶水是不燙,可若是滲進去裡衣,這個天,也怪冷的。”

青梅被蘇向晚這一連串事擾得一時半會反應不過來,最後只能接過外衣,在裡間更換下來。

她正拿著更換下來的外衣走出來,就聽蘇向晚又道:“衣裳先放著吧,你打些熱水給我。”

青梅將衣裳找個地方規整地放好,這又下去準備打熱水。

蘇向晚眼看著她出了門,走到她方才放衣裳的地方,拿了那外衣,放到鼻尖嗅了嗅。

的確是有淡淡的異香味。

她再聞了聞自己身上,只是輕微碰了碰,也沾染了一些這種香味。

蘇向晚把衣裳放回去,而後進了裡屋,幫自己更換了外衣,把原本那件沾了香氣的好好折起來,妥帖地放好了,這才若無其事地再走出去。

青梅過一會就打了熱水回來,蘇向晚沒再留她在房裡服侍著,只看著她取了衣裳,而後走了出去。

屋子裡又安靜下來。

蘇向晚看著躺在塌上睡得安安穩穩的趙容顯,一時間有些無奈又好笑。

“這麼大動靜你都能睡得這麼熟,想來藥效不過,是輕易不能醒了。”她扭了溫熱的毛巾,猶豫了一下,還是幫他擦了擦臉,“方才趁你沒意識,利用了你,現在當下你的丫鬟,當補償你的。”

一想到趙容顯不省人事,她這會做什麼都不會被記得,膽子就大了很多。

蘇向晚擦完了,還拿手指戳了戳他的臉。

這種平日裡只有被欺負,偶爾能欺負回來的感覺,還是挺好的。

她又準備幫趙容顯擦手,期間看見他手指上快要癒合的傷口,就覺得怪刺眼的,當下動作就小心了很多。

蘇向晚擦完了他的手,又拿了被子回來塌上,幫他仔仔細細蓋好了,這才找了個位置坐下來。

這個點折騰一遭,她沒什麼睡意,加上房裡多了一個人,她總有點不適應。

蘇向晚順手去翻了一本書出來看,想著就當是守歲了,一時間也不急著休息。

平日裡哪怕青梅在房裡忙上忙下,她都能旁若無人的看書。

今日裡也不知道怎麼了,明明趙容顯已經是睡熟了,就算打他,他也沒有還手的份,蘇向晚就是覺得靜不下心來。

看著書的眼睛,不自覺地,就飄到了旁邊的軟榻上。

——她其實……是喜歡他的。

溫溫軟軟,矜貴無雙的少年郎,怎麼可能會不喜歡呢。

蘇向晚放下書,知道自己這樣裝作鎮定,其實壓根沒有用。

這裡沒有人看見,她裝什麼呢?

在想起那些事情之後,怎麼可能當作若無其事?

從重逢的那天起,她就意識到這個對手比她之前所有遇到的都難對付。

他有耐心,有城府,也有計劃。

這種對你生活和意識一點點的侵入和蠶食,都是在你不經意之間的,等你回過味來,你已經深陷其中,不能脫身了。

那一陣牴觸在這一陣日子的磨合裡頭,變成了習慣,她早就接受趙容顯喜歡她這個事實,只是不能接受自己也喜歡他。

起碼她之前一直以為他是那種會用各種手段,打亂她的平靜生活,或者逼迫陷害她周圍的人,不擇手段來達到自己目的的人。

蘇向晚只要想到自己的人生以後只能被他支配,就覺得發自骨子裡的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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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其實不是。

他在配合她的步伐,想建立屬於她的安全感,告訴她,自己並沒有打算侵入她生活的打算,而是把自己的生活向她敞開,歡迎她把他也計劃成自己未來小日子裡的一員。

蘇向晚走到軟塌邊上,盯著趙容顯看了良久:“我是不是……挺作的?”

又矯情,又作。

她說完了,又似乎很洩氣一樣地看著天花板:“我真的不想喜歡上一個結局會死的人,我不想好不容易說服自己接受你之後,就要面臨你會死的事實。”

尤其是,蘇向晚不是認命的人。

她越來越難以接受,趙容顯會死去,像一個設定好程式的npc那樣,按照劇情的發展,順理成章地走到結局,而她無力回天。

蘇向晚真的沒試過把心開啟來,去喜歡一個人,還是一個這麼特殊的人。

她原本可以守住初心,冷靜而理智地置身事外,看待事情發展,最後就算改變不了,起碼也不會那麼傷,現在她只要想想,就覺得很傷了。

“我覺得編劇可能是在懲罰我不好好走劇情……”

蘇向晚甚至陰謀論地覺得,說不定明天起床醒過來,趙容顯就沒了。

把她一番真心騙出來之後,再狠狠地打擊她。

想了一堆毫無意義的可能性之後,蘇向晚第一次決定,不要再想這麼多。

這世上不能估計的事情太多了,她機關算盡,當初不也沒想到在絕處給她援手的人,是柳姨娘一行人嗎?

憑著心意去走就好了。

“我可能是知道了那些事之後,腦子有些不清醒,為了證明我不是今晚一時頭腦發熱,是深思熟慮過的,我決定給自己半個月時間。”她對著完全聽不見她說話的趙容顯說著,就像他能聽見的樣子,很認真地出聲道:“如果半個月後,我的想法沒有變,你也還好好活著,我就不管那麼多了。”

蘇向晚說完,似乎覺得自己的決定非常好,心裡也就安心了。

她所做的每一件事,每一個決定,都從不會後悔。

這一次,她希望也不會後悔。

她扇了扇自己的臉,準備起身回屋。

回去之前,又轉回來看了趙容顯一會,最後鼓鼓氣,像做賊一樣,蜻蜓點水地親了他一下。

“先收點小利息。”蘇向晚頓了一下,補充道:“未來的男朋友。”

——補更。(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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