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容顯似乎被她的開心感染,語氣裡都帶了笑意:“你惹出來的禍事不小,這個過年,有好多人都快樂不起來了。”

諸如卓大人。

諸如東陽公主趙慶兒,還有趙昌陵。

“那不正是殿下所希望的嗎?”蘇向晚朝他彎眼微笑,“其實還可以再亂一點的,殿下可以煽風點火,把事情鬧得再大一些。”

趙容顯就道:“不必我來做,有人會做。”

蘇向晚愣了一下。

“燕天放。”趙容顯吐出話來。

蘇向晚一下就明白過來,語氣裡掩不住樂了,“不會吧,我把人正主給招來了?”

這是意外的收穫。

她也沒想到燕天放會這麼快有動作,他提前上京了。

“你讓東陽公主的探子,殺了他手下的人,他豈能坐得住?自然是迫不及待地要來找東陽公主清算了。”

所以這就是蘇向晚的後招。

這個事,他們根本連煽風點火都不用去做。

燕天放不會善罷甘休的。

正如趙容顯所想,殺了一個人,是一點微不足道的麻煩,殺一個漠北人,頂多是頭疼一點的麻煩。

但對方若是出身燕北軍,還是燕天放手下的人,就是無法善罷甘休的麻煩。

那個探子可能到死都沒到,蘇向晚引誘她暗殺的人,居然有這麼一層身份。

“我以為只有美人才能讓他動得了身,沒想到只是一個手下,也足夠讓他迫不及待。”蘇向晚語氣裡有輕微的嘲諷。

“那不是普通的手下,燕天放很看重他。”

蘇向晚想起這個人,目光裡隱約露出憎惡。

“我知道,所以我才千挑萬選,選中了這個人來設這個圈套。”

燕天放看重這個手下,並非因為他有多忠心耿耿,也並非因為他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蘇向晚有自己的底線,她不會隨意濫殺無辜。

她要這個人死,也是因為這個人有非死不可的理由。

“大梁和漠北都有好人和壞人,我殺他不僅僅因為他的身份,更是因為他做的那些事,殿下想必知道,此人私底下做的那一套拐賣人口的買賣吧?”蘇向晚漠然開口。

對於這個人的死,她完全無動於衷。

燕天放為什麼看重他,因為他手頭上總是有源源不斷的美人。

這些美人,或哄或搶或騙,手段層出不窮。

但送到燕天放面前的都還好些,起碼燕天放待人不錯,而且他也怕自己的手段暴露出來,所以沒有用什麼苛刻的法子去虐待人。

但有更多的姑娘運氣就沒那麼好了。

哪怕沒有東陽公主這件事,蘇向晚知曉有這個人的存在,她都沒法心安理得地置之不理。

“你沒有做錯。”趙容顯出聲道。

其實蘇向晚這回用的手段,簡單來說,就是挑撥離間。

辦法老套,但有用就行,她此番安排,已經是做到了極致。

趙慶兒和燕天放的矛盾不是一時的,是橫隔在那裡,久遠留下來的問題。

加上燕天放那個妾室懷孕之事,接二連三的,已經足夠燕天放跟趙慶兒撕破臉皮了。

趙容顯也沒想到蘇向晚能根據他安排妾室懷孕一事,延伸做出這個局來。

他挑起了挑撥的頭不錯,但他始終不認為自己那點挑事能對燕天放和趙慶兒之間做出什麼不可逆轉的影響。

畢竟兩個人都不蠢。

還有一點就是,在蘇向晚沒有做這個局之前,趙容顯都不知道燕天放手下的燕北軍,居然還出了這樣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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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北軍幾千幾萬,燕天放手下不可估計。

趙容顯私以為,如果蘇向晚要出手,應該也是從燕天放身邊的美人下手。

畢竟這是燕天放唯一的弱點,也是最好操作的弱點。

她從這個弱點裡頭,找出了美人和燕天放中間的第三個人,效果同樣是致命的,並且比直接從美人下手更好。

“你目光之細微,是本王所不能及的。”趙容顯立在光亮的天際之下,眼神幽深,“本王很多時候都覺得,你不該只是個普通的商女。”

有大姐庇佑之下,富貴無虞成長起來的千金小姐,大多是不諳世事,天真任性的。

蘇向晚身上的那股氣勁,是從泥沼裡掙扎爬出來的人才有的氣勁。

蘇府那樣的地方,泥潭都算不上,又怎會是泥沼。

“……”

蘇向晚清咳了兩聲,“殿下真會說笑,我不是商女我還能是什麼?”

她拿的就是貨真價實的女主劇本。

趙容顯轉而看著她,眸裡幽光一閃而過,“你可以不止是個商女。”

蘇向晚就感覺,他的話裡另有深意。

她是個很多心的人,這會忽然就想起了魏府。

想起魏雅寧給她的廣陵地契,還有魏老太爺模稜兩可,模糊不清的態度。

她神色嚴肅了一下,而後看著趙容顯的眼睛:“殿下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以趙容顯的神通廣大。

魏府的那些事,他應該或多或少知悉一點。

反正比她知道的多。

有煙花在頭頂咫尺的地方炸開,趙容顯想了良久,而後慎重而認真地點了點頭:“有。”

蘇向晚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臉,“對吧,我就覺得有點古怪,是不是跟我外祖父有關的?”

趙容顯一口氣提到了心間,半句話到了嘴邊,又生生地咽了下去。

“你是說……太常寺卿魏知遠?”

蘇向晚很快應道:“是啊,殿下要說的事,難道跟魏府沒有干係?”

趙容顯沒有回答,目光不知道飄去了什麼久遠的地方。

那模樣蘇向晚說不起來是什麼感覺,像驟然松了一口氣一樣。

“你既然提到魏府,便是發覺了什麼異常之處,若你不介意,可以告訴本王,本王為你勘察一二,興許能幫到你。”趙容顯慢慢道。

他也是在這一時刻才陡然想起,蘇向晚的外祖父是魏知遠。

魏府竭盡全力要跟蘇府這個商戶撇清干係的事,他是知道的。

在蘇向晚身陷囫圇,被聶氏和顧瀾之事所困之時,魏府上下也並沒有動過一絲一毫要幫她的心思。

他們的不聞不問,昭示了他們對蘇向晚的態度。

趙容顯也自然而然地把魏府忽略了。

在他看來,魏府在他規劃之中,是不足為慮的一個存在。

如果還有其他因由,他也擔心會因此生出什麼變故。

蘇向晚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就是在聶氏和顧瀾的事之後,我表姐給我送了廣陵的地契,說是我外祖父也默許的,我感覺他們還是挺在意我的……當然,也有可能是我自作多情了。”

“廣陵的地契?”

“是啊,那是魏府在廣陵的一處宅子,當年是我母親住的地方,我母親就是在廣陵遇上的我父親。”蘇向晚擺擺手,“應該是我想多了,或許是那件事過後,外祖父覺得我挺可憐的,就拿著我母親的遺物給我,算是安慰安慰我吧。”

趙容顯卻道:“你可記得地契上的位置?”

蘇向晚就那天看了一眼,後來就束之高閣,沒再琢磨過了,除了知道在廣陵,具體的她也想不起,是以就搖了搖頭,“記不得了,等有機會,我把地契拿給殿下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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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向晚信得過趙容顯,命都綁在他身上,當然這地契之事,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了。

趙容顯輕輕“嗯”了一聲。

蘇向晚同他說了一會的話,方才看了看四周,詫異道:“不過妍若去哪裡了,怎麼不見了?”

剛才還在跟她看煙火,說找個時間要去泡溫泉的事。

“跟子書在一塊。”趙容顯目光望向前頭。

蘇向晚這才發現前方的灰暗之處,有兩個人影。

因為路上沒有燈,如果沒有光亮,是看不清楚的,煙花炸開的時候,才能堪堪看清兩個人的身形。

顧婉發現蘇向晚看過來,朝她招了招手。

蘇向晚就對趙容顯道:“妍若喊我了,那殿下,我先過去啦。”

“好。”他淡聲應道。

蘇向晚就對他擺擺手,提起裙襬往顧婉的方向跑去了。

顧婉剛才是被顧硯拉走的。

他說趙容顯有事要找蘇向晚說。

顧婉有點幸災樂禍地覺得,趙容顯是要找蘇向晚說親事。

她盼呀盼,盼著兩個人說出個結果,盼著等著趙容顯哭都哭不出來的表情。

她看著看著,就有點後悔了。

顧婉在一閃一閃的煙花光亮之中看著蘇向晚朝她跑過來。

趙容顯立於涼亭邊上,目光輕淺地落在她身上,並不溫柔,也並不深情。

他依舊如從前一般孤傲清冷。

但你一眼就能看出他身上散發出那種安定又強大的姿態,既不咄咄逼人,也不會讓人毛骨悚然。

像是被打破了冰冷的屏障,這才有了溫熱的鮮血,鮮活的呼吸。

蘇向晚跑到她面前來,轉身望向趙容顯,老遠衝他點頭示意。

顧婉收回思緒來,眸色複雜地看著蘇向晚,欲言又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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