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色帶了一絲說不清楚地複雜,而後道:“此事本不該同你說,不過妍若同你交好,我也不必要瞞你,我母親在物色我的妻子人選,大概是屬意程家的小姐,妍若想必也知道了內情,但是……”顧硯頓了一下,“我暫時沒打算成親,這親事也不會成,我恐防妍若自己胡鬧,程家小姐於此事一無所知,若是因此壞了她的名聲,那著實不好。”

原來是不喜歡程家小姐。

不過顧硯這樣坦白,倒是讓蘇向晚挺驚訝的。

他起碼沒有放任事情宣揚開去,也願意小心顧慮著人家小姐的名聲。

“顧大人是希望我看著妍若是嗎?”蘇向晚很善解人意地道。

顧硯點了點頭。

蘇向晚又笑,“那顧大人怎麼不自己跟妍若解釋清楚呢?”

他只要直接跟顧婉說他無心程家小姐,不想壞人名聲,顧婉想必不會亂來的。

茶水還是暖的,顧硯喝了一口,這才道:“我說過了。”

蘇向晚挑眉。

顧硯提到顧婉,那口氣似乎是從肺腑裡頭嘆出來的,“她以為我是不好意思……”

“……”

這兄妹倆的溝通,看來出現了很大的問題。

蘇向晚也就應了,“顧大人放心吧,妍若那裡我會同她說的。”

她沒追問顧硯為什麼不願意成親,也沒追問這親事為什麼不會成,仿若這些事都無關緊要。

顧硯卻是因此多看了她一眼。

跟蘇向晚相處的時候,他有一種跟趙容顯談話的錯覺。

永遠不會多問,也不會干涉,帶著足夠的尊重,還有不必多加解釋的被理解。

明明他才是位高權重的那個,但蘇向晚卻一點也不卑微。

相反的,他在蘇向晚面前,意外地覺得自己是被掌握的那一個。

這感覺真是太奇怪了。

明明蘇向晚跟趙容顯無論從哪一點看來都沒有相似的地方。

他起身,剛硬的面龐柔和了一些,而後道:“多謝了,我還有事,這就先走了。”

蘇向晚微笑著起身送他。

外頭的雨還很大。

她不著急離開。

從顧硯那裡,她已經掌握了她想要的訊息。

顧婉的離京,是因為顧硯的保護,可能不是自願,但至少目前她的情況是安全的。

蘇向晚也就不著急找顧婉了,如果能等到塵埃落定,顧婉再回京城,那是最好的,畢竟眼下聶氏已經浮出水面,而蘇向晚對著聶氏實則並不瞭解,這回跟對付顧瀾不同,她隱藏在暗處,要竭盡全力小心翼翼。

雨下得很大,顧硯回到了府中。

有水珠落在他的衣裳上,他站在簷下抖了抖,散去了一身的溼意。

邵武上前來同他道:“大少爺,豫王殿下來了,就在堂上。”

顧硯愣了一下,似有些錯愕。

趙容顯鮮少這樣突然上門拜訪,一般都是提前說好,不然他不會選在今日出門去見蘇向晚。

他邊往裡頭走邊道:“殿下來多久了?”

邵武想了想,“不久,殿下前腳進門,大少爺你後腳就回來了。”

顧硯點了點頭表示清楚,從淅瀝雨簾中的迴廊穿過,很快就到了見客的正堂之上。

茶香滿屋,似把外頭的風雨都隔絕開去,沁人心脾。

趙容顯著一襲深藍色的滾金邊錦袍坐著,外頭一片嘈雜,到他這處卻驟然靜寂下來,再怎麼浮躁的心思,似乎也消散在滿室的茶香之中。

“王爺。”顧硯走上前去。

私下相處的時候,他們之間早就沒了那些虛禮,不過哪怕沒有那些繁瑣的禮儀講究,顧硯的態度依舊是恭敬的,“怎的突然來了?可是出了什麼事?”

其實顧硯也沒想好是什麼原因會讓趙容顯在大雨的天氣裡到順昌候府來走一趟。

唯一想到的約莫是出了什麼重要的事。

可眼下看趙容顯神態,倒從容自在,不像有什麼急事的樣子。

“坐吧。”趙容顯沒答他,只是讓他坐下。

顧硯心中更忐忑了,他本來就是那種有事直說的性子,當下坐下,心裡琢磨著趙容顯的態度。

下人給他上了一盞茶。

這茶跟趙容顯喝的不一樣,趙容顯的茶葉是自帶的,那是藥師永川配製的藥茶,香氣濃郁,但裡頭卻帶著輕微的毒素,平常人不能喝。

“你方才去見蘇向晚了?”趙容顯的聲音隨之響了起來。

顧硯莫名其妙就閃過一個念頭。

在這樣大雨滂沱的天氣裡頭,趙容顯特地往順昌侯府跑來找他一趟,不會就是為了這個事吧?

他莫名緊張起來,連忙問道:“見了,是不是蘇向晚有什麼問題?”

趙容顯沒有正面回應,只是道:“你被她套了不少話吧?”

顧硯剛想說沒有,心頭忽然警醒起來,瞬間就察覺了不對勁。

他到這一刻才仔細回想起兩人方才見面的場景,蘇向晚言語裡頭諸多的試探和引誘,讓他不知不覺地把顧婉的事都招了個精光。

“王爺……王爺怎的知道?”顧硯低著頭,他覺得沒臉見趙容顯,“是我大意了,居然沒有防備於她!”

論武功他是一等一的好,雖然沒有什麼心機,但也不至於總是被人輕而易舉三兩句話就誆騙了過去。

至少他身為御前護衛,警惕性十分高,不要說是套話,只要有人接近他,他就會有十二萬分的戒備。

他至今沒想清楚自己是怎麼又被一步一步套得都招了出去的。

人說事不過三,顧硯被她誆了去,已經是第三次了。

這簡直太不光彩。

“本王不是來興師問罪的,她本就狡猾,原先本王也曾被她騙過。”趙容顯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目光迷離了一下。

顧硯好不容易對蘇向晚有的那麼點感激和欣賞,全數消失殆盡。

“她也太可惡了。”顧硯忍不住道。

心機深沉,詭計多端,又這般陰險狡詐,真是叫人敬而遠之。

人說娶妻當娶賢,這樣的女子,哪家人敢放在後院,只怕沒有安生日子過。

趙容顯卻問他:“你覺得本王可惡嗎?”

顧硯連忙搖頭。

趙容顯又道:“那不過是因為本王沒在你身上用過陰謀詭計。”

“那不一樣。”顧硯連忙道,“王爺所作所為皆是事出有因,並且事關生死,都不是小事,如何相提並論。”

“所以她的陰謀詭計若然是用在幫本王之上,你便不覺得她可惡了?”趙容顯慢慢開口,神情恬淡,他難得有耐心下來跟顧硯閒聊的時候。

顧硯想了想,答道:“那好像不可惡了。”

“事無大小,不過是因她算計了你,所以你覺得她可惡罷了,如果她算計了旁人,而你獲得了好處,你只會覺得她機智聰敏。”

顧硯認真地想了一下,發現的確如此。

“自己愚笨,怨不得旁人。”趙容顯出聲道。

顧硯詭異地看了趙容顯一眼。

他怎麼從趙容顯的話語裡,聽出了那麼絲不正常的維護之意呢。

就好像,聽不得旁人說蘇向晚的不好一樣。

當然以他這般繞不通的腦筋,最後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他想不通,自然也就不想了,只是道:“王爺此次來,就是為了此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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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容顯很坦白地應道:“的確是為著蘇向晚來的。”

顧硯的心咯噔跳了一下,他直覺趙容顯下一句話不會太好。

“她之所以找你套話,想必是為了對付聶氏和顧瀾做準備。”趙容顯的目光穿過外頭的雨簾,眸裡冷光幽微。(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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