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那麼一大番話,結果趙容顯依舊面無表情,蘇向晚著實有些忐忑。

她真怕這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像今日龍舟比賽下注一樣,自以為是就扔給她一個賞賜,也不管她要不要。

可惜她眼看著趙容顯撿回了匕首,又若無其事地擦拭起來,也沒能聽見他一星半點的回應。

沒有回應,就是最好的回應。

她安慰自己。

半空之中忽然閃過兩道影子,如疾風略過,而後那兩道影子輕巧地落在地上,跪在趙容顯面前,齊齊恭敬地行禮道:“王爺。”

他的護衛在料理完所有的事情之後,終於姍姍來遲。

趙容顯明擺著並不打算在蘇向晚這個外人談論機密之事,是以只是道:“先行回府。”

人命關天,事關緊要。

蘇向晚沒指望過趙容顯會願意分出一些心神來顧及她。

所以她也很識相地道:“你們去忙,不必管我。”

然後趙容顯就果真沒有管她,帶著他的護衛撤走了。

除了漆黑空寂的夜色,什麼都沒留下。

蘇向晚看看前頭空蕩蕩,後頭黑幽幽,前方茫然沒有道路的景象,很是無語地嘆了一口氣。

“小姐。”有人興沖沖地在喚她。

隨之一道碧綠色的身影,出現在她的視線裡。

“紅玉?”蘇向晚彷彿在黑暗裡,看到了一絲照亮道路的亮光,連心神都雀躍了起來。

紅玉提著裙襬小跑了過來,見蘇向晚狼狽透了,差點沒哭出來,不過她很好地壓住了自己的眼淚,睜著溼漉漉的眼睛道:“顧大人說你在這裡,讓我接你回府。”

登上遊船之前,紅玉就被顧硯給截下了,她知道的事不多,但也知道這些不是她能過問的,只要蘇向晚平安無事就好了。

馬車備在前方,內裡準備了乾淨的衣物,連驅寒的薑湯都備上了,十分周全。

“你見到顧大人了?”蘇向晚這才問她。

紅玉點了點頭,“見著了。”

“他沒什麼事吧?”蘇向晚又問。

紅玉似乎覺得有些奇怪,但還是搖了搖頭,“沒事啊,怎麼了?”

顧硯哪怕能全身而退,也不可能毫髮無傷。

在她跟趙容顯離船逃跑之後,定還發生了什麼事。

這些紅玉不知曉,她也問不出來。

疲倦過了頭,連腦子都轉不動,她索性也不去想。

外頭轟隆隆地又響起了煙火炸開的聲音。

蘇向晚挑開簾子往外看去,約莫是在行宮舉行宴會的那個方向。

夜深了,客人這會應該盡數散了,到了各自離席回府的時候。

端陽盛典,總算是過了。

馬車一架一架陸陸續續從宴席上離開。

陸君庭八面玲瓏地出來送客,主持大局的臨王殿下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匆匆離開了。

有敏感一些的人似乎已經察覺到了什麼,不過愣是沒表現出來。

蔣祿酒喝得多,面上染著微醺的酒意,笑意吟吟地別了眾人,回了自家的馬車上。

蔣流早等在了馬車裡頭,見蔣祿到來,連忙伸手去扶。

方才還有些醉態的人,一上了馬車,立馬就清醒了下來,渙散的眸子裡也立馬恢復成了一片清明。

他端起一旁備著的醒酒茶湯,喝了一口,慢慢問道:“如何?”

蔣流連忙將訊息稟報上來:“豫王和顧硯皆不在遊船之上,應是中途遁走,船上唯剰豫王護衛元思一人,他單獨一人做困獸之鬥,臨王埋伏盡滅,不過豫王手下,也並無生還。”

蔣祿靜靜聽著,面上還是堆著笑意,看不出他眼下是什麼心情。

“真是魯莽。”蔣祿這話不知是讚賞還是嘲諷。

截殺之局,沒了要截殺的人,那這個局就失去了本來的意義。

“臨王之人發現豫王不在遊船之上的時候,就想撤退,不過元思緊咬不放,非逼著對方拼個你死我活不可。”蔣流想著也有些心驚。

元思就跟瘋狗一樣,一開始就是抱著同歸於盡的心去拼的。

臨王設下埋伏,一擊不中還有下次,元思不會讓他有重來的機會,他必須咬緊了,咬到對方元氣大傷,不敢再貿然出手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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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代價很慘重。

“不似他的作風啊。”蔣祿笑了笑。

蔣流不知道蔣祿說的他是指臨王,豫王還是豫王的護衛元思,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應上去,“我們的人發現豫王不在遊船上之時,就立馬撤退了。”

蔣祿點點頭:“撤了好。”

本來是想進去攪一攪渾水,可惜是兩敗俱傷的局面。

他原本還挺看好趙容顯的,結果竟鬧成了這樣。

真是……

人算不如天算。

蔣流想了想又道:“底下的人來報,豫王上遊船之時,身邊還帶著一個女子,此人正是今日晚宴之上,受皇帝當面賞賜的商戶之女。”

趙容顯不是好色之人,蔣祿和蔣流都清楚。

“豫王看上她了。”蔣祿慢慢出聲道,用的不是疑問,而是肯定的語氣。

蔣流愣了一下:“我看著倒是不像,遊船之上九死一生,豫王帶上她,不是置她於險境嗎?”

那蘇向晚其貌不揚,家世又卑微,大家都理所當然地覺得她不可能吸引趙容顯的青睞,蔣祿卻不是這麼想的。

“一個男人看上一個女人,沒你想的這麼複雜,無非看對眼就是。”蔣祿又點了蔣流幾句:“此行遊船之上,一個顧硯,一個元思,還有一個她,這還不夠明白,傻流兒。”

“那可要派人看著這個商女?”蔣流問道。

蔣祿擺擺手,“不必費神,像臨王那樣事事都要掌控,事事都要抓緊,反而事與願違,祖父今天再教一教你,這世上從沒有算無遺策之事,機關算盡,往往聰明反被聰明誤,難得糊塗才能走到最後,我們蔣家,走的一向是糊塗之道。”

蔣流低頭應道:“流兒謹遵祖父教誨。”

蔣祿靠回馬車牆壁上,目光朦朧起來,看起來倒好像真的有些醉意,“你今日同豫王打了交道,覺得此人如何?”

“不如何。”蔣流想了想道。

不得人心,行事自我,性子冷漠不近人情。

遇事莽碰,只懂得跟臨王硬碰硬,此局本還有更多的法子去應付,他偏選的是最危險也最愚蠢的路。

蔣祿沉吟了一聲,而後才道:“你此下把自己當成一個局外人來看,自然覺得不如何,當然,趙容顯也沒把我們蔣家放在局中。”

蔣流頗是不以為然:“今晚我們若是出手幫了臨王一把,豫王不僅傷亡慘重,還要被人乘勝追擊。”

“可我們為什麼要這麼做呢?”蔣祿笑得兩隻眼都眯了起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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