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層的船艙裡,涼得好像在大熱天裡走進冷氣開放17度的空調房。

攤開的冰壺一個接連一個,有婢女拿著扇子小心翼翼地撥,愣是沒發出半點的聲音來。

外頭的熱鬧仿若被間隔開來,同這裡形成了兩個世界。

妃紅色的衣衫已經換了下來,白玉束冠,他又換回了一襲天青色的吉服,四爪金蟒攀附於上,腰間的雙魚羊脂玉佩長長地垂了下來,襯得他越發清貴。

桌上那套晶瑩剔透的茶盞,蘇向晚雖看不出是什麼名堂,但也知道那絕對是價值連城的東西。

茶水已經沖泡好,香氣氤氳了整個船艙,冰綢鋪好的坐席看起來又軟又舒適,在外頭烤得人皮焦肉爛的天氣裡,這裡簡直就是天堂。

說趙容顯養尊處優都是輕的。

蘇向晚看了一圈,下了結論,他可能是**座。

她方才跑去折騰了那麼一遭,眼下素淨之資,站在這裡顯得格格不入,連個婢女都比她來得華麗又端莊,蘇向晚能感覺得到,趙容顯正在極力壓抑把她趕出去的衝動。

就好似宣白的紙上落下的一粒灰塵,根本沒辦法眼睜睜看著。

趙容顯眉頭直跳。

他看蘇向晚的神色,活像自己被遠道邀請而來的客人,興致勃勃地參觀主人家的屋子。

她還真把自己當客人!

“何事?”他開了口,甚至連讓人安排位置的功夫都省了,可見雖然請了她上來,卻沒有讓她多待,甚至沒有讓她平起平坐的資格。

大有一種有事快說說完快滾的氣勢。

蘇向晚倒是習以為常,她大概清楚了趙容顯的脾氣,反正表現出來的永遠是一副你離我遠點不要煩我的模樣,指望他和顏悅色是不可能了。

她斂下心緒,想了想,直接問道:“關於這個比賽結果……”

老實說,她也只是猜測,並沒有什麼底氣。

方才湊上來不過是衝著顧瀾去的,這會不找點什麼來說好像也不大合適,所以她只是試探性問一問,也沒想找出什麼所以然來。

趙容顯倒是乾脆:“是本王所為。”

他直接承認了,蘇向晚反而啞了。

這又是什麼操作?

“你找本王就為這事?”趙容顯淡淡地掀起眼來看她一眼,目光裡藏著銳利的洞悉。

蘇向晚好似一無所知,又懵懂又震驚地眨了眨眼:“殿下為何要這麼做?”

又裝得一臉純良無辜。

趙容顯捏著杯子的手緊了緊。

事到如今他反而平靜不少,橫豎他也想知道,蘇向晚又想盤算什麼。

“你為本王效命,本王自不會虧待了你。”他聲音淡淡,語氣卻是敷衍的。

這話說的,簡直跟沒說一樣。

蘇向晚笑眯眯地問他:“可眼下不是還沒做什麼嗎?殿下先賞了民女這麼大的甜頭,也不怕民女最後辦事不力,辜負了您的期望。”

這就跟承包的工程還沒談得攏,對方先把工程款給打過來了,還美其言說你們做工程辛苦了。

工程還沒做呢。

這要不是藏著什麼陰謀詭計,大抵是腦子不大清楚。

“本王都不怕給出去吃了虧,你倒還怕收著。”他摸了摸溫熱的茶盞,慢慢道:“不過是個賭注。”

蘇向晚聽出他的嘲諷來了。

潛臺詞是——我給出去的又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不過一句話的功夫,就值當你大驚小怪戰戰兢兢的,果真是沒見識。

“這不是無功不受祿嘛?”她笑著回道。

言下之意是——誰知道你是不是又藏著什麼陰謀詭計。

趙容顯掃她一眼,語氣高高在上,“感恩的話便不必說了,本王不想聽。”

蘇向晚嘴角抽了抽,差點笑不出來。

一般人有事找別人幫忙,都是先許諾了好處,而後再談要求,皆大歡喜。

再不然就是等事成之後,為表達謝意再給一份誠心誠意的回禮。

趙容顯還偏偏就不了。

他直接高高在上地要求你去做,逼著你也不管你願意不願意,而後突然地給你一點好處,讓你驚喜得感恩戴德,好像被壓迫的奴才突然得到主子的賞賜一樣欣喜若狂。

他才不會給你有機會跟他講條件,有平起平坐的機會。

哪怕是好處,都是他說給你什麼你就拿什麼,商量這種東西,想都不要想,施捨給你就不錯了。

簡直是霸道自負得讓人髮指。

別鬧了,就他這樣還想讓她賣命。

她又不是有病。

反正目的達到,蘇向晚也不糾結這麼一點雞毛蒜皮的事。

趙容顯給她的,她不收白不收。

“那民女不打擾殿下休息,這就先退下了。”蘇向晚出聲道,而後對著趙容顯行了一個禮,等著他揮一揮袖子,高高在上地讓她撤下。

只是蘇向晚左等右等,一直都等不到趙容顯的許可。

他沒出聲。

蘇向晚心裡陡然浮起一個念頭——想來容易想走難。

趙容顯這裡可不是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

“你找本王,沒有其他事了?”他終於出了聲,語氣裡夾雜著一貫的冷然和審視。

也許是碧羅一時的死讓她猝不及防地受了打擊,她居然從這話裡聽出一點關心的意味。

他這麼敏銳的人,肯定能察覺到她巴巴跑上來,是藏了其他的心思。

但關心……

蘇向晚拂去這種荒謬的心思,趙容顯分明是在試探。

她若無其事地抬起眼來,“回殿下,民女沒有其他的事了。”

顧瀾的事,哪怕告到趙容顯面前也是無用的。

別說他願不願意管這麼點事,就算肯管,他難道還能要顧瀾殺人償命,給一個商戶家裡頭的婢女賠命不可。

順昌侯府,聶氏,這裡頭藏著的千絲萬縷都是顧瀾的底氣。

哪怕趙容顯從來不正眼瞧她,沒有給過她什麼幻想和希望,她的的確確就是可以依仗著趙容顯的關係,無所畏懼。

蘇向晚不敢去賭。

萬一她在趙容顯面前流露出哪怕半分想要報復的心,趙容顯會不會為了保全顧瀾,反而對她下手。

她的分量簡直太小。

要賭的話,肯定是輸的,而此刻的她輸不起。

“走吧。”他冷聲開口,溫度因為他的語氣,莫名都冷了幾分。

蘇向晚心下松出長長的一口氣,迫不及待地退下了。

這種事她往後不會再貿然做了。

她寧願跟顧瀾勾心鬥角到你死我活,頭破血流,也不願意再這麼跑到趙容顯面前來裝模作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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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都要短幾年。

她一下樓就碰上了顧瀾,顯然這不是偶遇。

顧瀾守在那裡,分別就是在等蘇向晚出來。

再怎麼裝著一副溫婉的大家閨秀,名門淑媛的樣子,這會也終於沉不住氣了。

她連笑臉都懶得露出來,看著蘇向晚的眸裡,藏著的都是怨毒。

“顧二小姐。”蘇向晚還親親熱熱地同她打招呼。

顧瀾欺上前來,壓低了聲量,咬牙切齒地質問道:“你找殿下說什麼了?”

蘇向晚也就前去,在她耳邊輕輕地吐出話來:“這是我同王爺之間的事,真是抱歉了,不能告訴你。”

她親密地喊“王爺”,挑釁意味十足。

顧瀾差點失了理智,“你個賤人,你怎麼敢……怎麼敢……”

“我怎麼不敢?”蘇向晚正回身子,打斷了顧瀾的話。

顧瀾伸出手來指著她,氣得手指都在抖:“狐狸尾巴露出來了吧!你接近顧婉,處心積慮……是不是……是不是就是衝著豫王殿下來的。”

蘇向晚一把拍開她的手指,眉眼冷然:“是又如何?”

顧瀾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

蘇向晚卻咄咄逼人:“我是喜歡豫王殿下,處心積慮地接近他,討好他,引誘他,那又如何,顧二小姐是憑著什麼身份來質問於我……這麼說吧,顧二小姐有什麼資格來管我們之間的事?”

她說完,偏了偏頭,得意地對顧瀾笑了笑,活像個打了勝仗的人,在耀武揚威地炫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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