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向晚再醒來,已經到了天明時分。

不知道是不是睡得不太好,她覺得有些頭重腳輕。

這是在山谷裡的第三天。

趙容顯還在睡。

她往柴火堆里加了一些新的枯枝和木柴,而後走出去洗漱。

這附近的地勢,這兩天她都摸了個透。

從前面走的山林有老虎。

後面就是峭壁。

右邊是溪流。

左邊便是她平日裡採摘蘑菇和果子的小林子,不用半天就能走完,林子的邊上,又是一道陡峭的險路,不知道通往哪裡。

蘇向晚想了想昨晚趙容顯的態度,覺得很有必要給自己留一條退路。

她嘗試著越了過去,走了一小段路,身體似乎因為飢餓變得更加無力,她趕忙做下了記號,這才轉身返回。

沒有發現新的食材,她拿著短刀,割下樹皮,打算編一個竹籃。

至少魚對她而言,比吃蘑菇好太多。

趙容顯已經醒了過來,。

她手上切著樹皮,越發覺得有些力不從心。

趙容顯也發現她有些不大對勁。

她的臉很紅,不同於她容光煥發時候的嫣紅,反而帶著些許病態。

蘇向晚放下手中的活,把準備的草藥拿了過去。

這麼一蹲,她腳步發虛,竟然有些站不起來。

趙容顯伸手扶了扶她,不讓她倒過來,眉頭輕皺。

她的手很燙。

病了?

在這之前,她所變現出來的強悍讓趙容顯忘記了她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弱女子,當下心中閃過幾分驚訝。

“發燒了。”趙容顯出聲道。

蘇向晚頭很暈。

“你燒還是我燒?”她問。

“你。”他惜字如金。

按照正常邏輯,重傷之人,不是都要經歷一次高燒才好嗎?

開始幫他取完箭出來的那一天,她一直擔心他會發燒,但萬幸的是他沒有燒起來。

結果她自己病了嗎?

她伸手摸向自己的額頭,果真發現一陣陣滾燙熱意,連呼吸都是熱的。

蘇向晚的心蹭蹭地往下沉。

好不容易從鬼門關把他拉回來,結果她一隻腳又要踏進去。

這裡條件不好。

也沒有藥。

她發起高燒,趙容顯未必會管她死活,可不就是一隻腳踏進了鬼門關嗎?

蘇向晚又暈又累,心情更是低落,索性也不起身了,癱坐在趙容顯隔壁。

“這身體也太脆弱了。”她忍不住感慨。

原本蘇向晚的身體就沒吃過什麼苦頭,在蘇家的溫室裡嬌生慣養地成長起來,這幾天又是落水又是驚嚇,期間還要照顧趙容顯更是沒怎麼休息過,病起來也並不奇怪。

趙容顯沒有說話,只是讓了一些位置,讓她能躺下休息。

“你睡吧。”他道。

蘇向晚原本還以為他忽然轉性了,卻不料他起了身,找了另外一個位置坐下。

原來是因為嫌棄她,不想跟她坐一塊。

她真是沒脾氣了。

睏意襲來,這一次輪到她變得迷迷糊糊。

恍惚之間,有人給她喂了不知道什麼東西,味道有種說不出來的奇怪,蘇向晚想吐,卻吐不出來。

她總算感受到前兩天趙容顯面對著她無能為力的感覺了。

風水輪流轉。

她想這一次她真的要死了。

再一次睜眼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這麼一睡,就睡了一日。

蘇向晚這才發現面前放了一杯溫水。

趙容顯依稀坐在離她遠遠的地方,蘇向晚有些受寵若驚。

她喝了水,感覺有冷汗不斷地冒出來。

伸手摸了摸額頭,奇異地竟然退了燒。

這麼一想,她抬起頭來,疑惑地看向趙容顯。

“你給我吃了什麼?”

“回春丹。”他回答,簡短扼要,依舊惜字如金。

她並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聽名字應該是很金貴的藥。

“你身上有藥?”蘇向晚幫他前前後後脫了幾次衣衫,都沒有發現他身上帶著藥。

趙容顯顯然不打算告訴她他的藥藏在哪裡,所以沒有回話。

她當下也突然明白為什麼趙容顯會恢復得那麼快了。

敢情他身上帶著的秘密丹藥,是保命用的。

蘇向晚猜想他應該經常遇到暗殺,不然不會貼身帶著保命的丹藥。

眼下他居然把這麼寶貴的藥讓她吃了而不是選擇看著她死,這簡直不可思議。

冷汗浸溼了她的裡衣,她燒退了,卻虛弱得緊。

“你不殺我了嗎?”她忍不住道。

趙容顯眼神平靜無瀾:“你我恩怨就此兩清。”

她以為自己是聽錯了,睜著眼睛一動不動地望著他。

趙容顯讓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冷聲開口:“看夠了嗎?”

蘇向晚連忙收回神來。

她萬萬沒想到這一遭是因禍得福。

能讓趙容顯鬆口簡直太不容易了。

這病來得可真是及時。

她心情驀然開闊,瞬間覺得病情也跟著飛速好轉起來。

“謝謝。”她開口道謝,能聽得出語氣飛揚,心情十分愉悅。

他靜了一下,冷聲道:“不必。”

兩人隨後都沒有再出聲。

她沒有睡意,睜大著眼睛看夜空。

山谷裡的夜空,繁星滿步,皎月高懸,十分美麗。

趙容顯順著她的目光,並不知道她在看什麼。

“好多星星,好漂亮。”她忽然道。

趙容顯看不出漂亮在何處,“不過幾顆星星。”

蘇向晚說話原本也沒指望他能回應,雖然他只是潑冷水,但也好過不理不應。

“有一天這些星星都不見了,你就會覺得幾顆星星都很漂亮。”她出聲道。

在她那個時代,繁華的城市夜空,連一顆星星都難以找到。

趙容顯覺得她的話很奇怪,只是順著她的話,似乎想起了什麼。

“塞外的天際比眼下你所看到的漂亮多了,星星也並非是零星幾顆。”

她有點驚訝:“你去過塞外?”

蘇向晚想了想,在記憶裡找出他口中所言的塞外方位。

約莫是長城以北的地區,應該就是內蒙古那一片。

那裡的確很漂亮。

他說得很慢:“我父王和母妃都在那,甚小之時去過。”

蘇向晚只知道他自幼在皇宮裡長大,受當今皇上教養照拂,沒想到他之前是跟前太子殿下和前太子妃在塞北片區,也有些驚訝。

前太子殿下便是在平亂之中犧牲,再過不久,前太子妃也走了。

這個話題莫名有點沉重。

蘇向晚不敢接下去,只能岔了話題:“我也喜歡塞外。”

趙容顯冷笑一聲。

他覺得蘇向晚在為了附和他的話投機取巧。

她接下去道:“無遮無攔,高原遼闊,蔚藍的天空一望無際,連綿的草原茫茫不盡,牛羊成群,是個極其壯麗的地方。”

“你如何知道?”其實趙容顯的記憶也只有一望無際的平原和藍天,再多的也記不清了,他多年不曾遠去塞北,也不知道如今是什麼樣子。

“我在書中看到的。”蘇向晚又一次用這個理由。

趙容顯聽完,面無表情,語氣略有嘲諷:“京城裡嬌生慣養的富家小姐,若是有機會教你去一次,只怕你就不想再去第二次了。”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撇開京城的繁華和優渥,燕北邊境苦寒,哪裡是她們這些人能受得住的。

他真能把天聊死。

蘇向晚心下想他討人厭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那你呢?你這麼喜歡塞外,你怎的不去?”她膽子大了不少,嘲諷回去。

他沉默了片刻,語氣森寒:“我去不了。”

“你是豫王,誰能攔著你。”蘇向晚看了他一眼。

他嗤之以鼻,“說了你也不懂。”

蘇向晚很煩這句話。

好像她有多麼無知一樣。

“無非就是皇上不放你走,底下盤根錯節顧慮太多,趙昌陵虎視眈眈之類的。”蘇向晚吐出話來,“我反正是覺得只要想要去做,就沒有做不到的,現在去不了,未必以後也去不了不是。”

關於趙容顯的事,她雖說不是瞭解全面透徹,但基本背景都知道。

當年他的父王在平亂之中犧牲,太子之位空懸,他還年幼,無法承繼,他的母妃為了保他周全,只能將太子之位拱手讓人,並跟當今的聖上做了約定。

以太子殿下舊部全力支持當時還是三皇子的趙衍上位,代價是趙衍答應來日將皇位再還給他。

原本他父王就是為了救當今聖上才遇的難,當時趙衍如果不做這個協定,根本得不到他父王舊部的支援。

等到趙衍當了皇帝,她母妃恐防聖上猜忌構陷牽連於他,選擇了自盡,再之後就如全天下人所看到的那樣,他被接進了皇宮教養。

並非他不想去塞外,當今聖上根本就不可能放他遠走。

有了太子舊部的支援,還有塞北的**,一旦讓他離了京城,就是脫了掌控。

名義上是教養照拂,實際上就是軟禁。

外人不懂的估計還在想當今聖上多麼仁德,對他多麼的好,為了保護他還特地接回了宮裡,免於去塞外受苦受難。

誰不知道宮裡才是最危險的。

塞外之地都是他父王的舊部,沒有比那裡更安全的地方了。

不排除趙衍當年是真心地想把皇位還回來,但人心易變,隨著時日遠去,他總會改變主意,何況趙容顯真的不得人心。

趙容顯看了她一眼,靜默一瞬。

“我說我不想當皇帝你信嗎?”他突然道。

他說完好像覺得很可笑,“我自己也不信。”

“這……”她尋思著怎麼接話才好。

他自己平白無故自問自答,蘇向晚摸不準他的心思。

他卻又冷聲喝道:“閉嘴。”

蘇向晚頓時不說話了。

都說女人善變,她覺得趙容顯才善變。

好端端地說著說著就變了臉是怎麼回事?

她嘆了口氣,認命地跟著起身。

指望他能煮東西吃應該是不可能了。

不管當不當皇帝,飯總是要吃的。

魚今日是捉不了了,只能繼續吃青菜蘑菇。

正當她忍著身子不適起身收拾食材的時候,冷不防被人猛地一堆,順勢就跌坐在了地上。

蘇向晚當下就有些使不上力來。

刀子入地三分,發出“鏘”地一聲。

她側過頭去看,一條麻繩粗細的草花蛇,就在她的腳邊斷了氣。

趙容顯看她面容慘白,以為她嚇得不輕,就聽她驚喜地吐出話來:“太好了,今晚我們可以烤蛇吃。”

趙容顯:“……”(未完待續)

章節目錄

推薦閱讀
相鄰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