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往的時代終將落幕,但嶄新的未來將烙印在當下每一個人的心中。顧醒只能接受屬於他的命運,去踐行屬於他的使命。老嫗似乎已經看到了未來,突然伸出手,試圖捂住那虛無縹緲,可任由她如何努力,都只是徒勞。

了塵和尚輕嘆一口氣,盤膝而坐,面向老嫗,從懷中摸出一方木魚,開始誦起往生咒。這原本不該在此時響起的超度之言,卻沒有任何徵兆的響起。除了那孩子依舊未能回過神來,顧醒和陳浮生皆已低頭,朝著老嫗深深鞠躬。

她的一生經歷太多,只是不知為何,會在此時離別。或許是放下了心中牽掛,亦或是將這孩子託付給了他們三人,這才放心離去。

山坡下休憩的流民,開始向著此處湧來,每個人的神情都顯得那麼落寞。縱然此前已有很多人離去,卻也比不上這一次,這般傷懷。或許是早已習慣了老嫗在他們中間,或許老嫗的存在早已成了一股難以消融的精神力量,一直指引著眾人一步步走到今天。

但終究還是沒有敵過歲月,或許是活的太久,已沒有繼續堅持的意義。當她將心中所有的一切講出的時候,命運就在此刻走到盡頭。終於,人群之中隱隱傳來啜泣聲,是那些流民的眼淚終於在此刻決堤。

他們並非一開始就如此麻木,而是一次次衝擊讓他們不得不面對這殘忍的一切。可在這一刻,當老嫗撒手人寰,黯然離去時,他們心中最柔軟的地方被觸動,如人擂鼓,在耳畔,在心間。

這鼓聲並不震耳,但卻叩在每一個人身上。

啜泣聲逐漸變大,卻不曾掩蓋住了塵和尚口誦的經文。孩子只覺婆婆的身體慢慢軟倒,在身旁大哥哥的攙扶下,慢慢滑下地面。顧醒做著他覺得該做的一切,此刻一切將歸於平靜。

他不知是否該將老嫗葬在這裡,或許當她微笑坦然面對的時候,這一切便不再那麼重要。她能望著那山巒,她能回首曾經走過的土地,這也許就足夠了。了塵和尚誦完往生咒,站起身來到老嫗身邊,雙手合十,深深鞠躬。然後望向顧醒和陳浮生,輕聲說道:“入土為安吧……”

孩子並不知道入土為安是何意,但他知道這三人將會把婆婆從他身邊奪走。他哭嚎著站起身,揮舞著乾瘦的拳頭,不斷重複著,“婆婆只是睡著了,你們不能帶走她……”

顧醒走到孩子身邊,將她攬入懷中,任由她使勁捶打,只是漠然說道:“婆婆走了,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留下這座囚籠,只會徒增傷感。”

流民的啜泣聲漸漸低啞,不知是已經哭到無力,還是釋放出心中的悲憤後,便有些無所適從。陳浮生上前寬慰道:“諸位,我們再堅持兩日,便可到龍首郡,大家加油!”

這一句似乎喚醒了墜入沉睡的流民,大夥紛紛擦掉眼淚,瞪大了眼睛望向陳浮生,似乎從他身上看到了曾經的希望。或許,老嫗當初也是這麼鼓勵著他們的吧,讓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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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斷堅持,向著唯一可能生還的方向,不斷前進。

顧醒毫不遲疑的拉下裹住“銀蛟”的破布,陳浮生瞥見本想阻止,最終還是隨他去。顧醒用久未見天日的“銀蛟”開始刨土,這一次,他的心歸於平靜。

孩子被顧醒交給了陳浮生,一群人就這麼默默站著,望著顧醒將老嫗抱起,放入坑中,再蓋上黃土。流民的面容再一次恢復麻木,齊齊抬頭望向天空,似在送別老嫗的靈魂。

“已經耽擱太長時間了,快些走吧……”陳浮生心有難隱之憂,連聲催促道。

了塵和尚從身上扯下一塊破布,從旁撿來一根樹枝,插在了這座野外荒冢上。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一次踏足此處,為這座故人之墳添一捧土,上一炷香。

不敢再有遲疑和耽擱,流民跟上了三人的腳步,開始向著那處河谷進發。若是不能趕在天黑之前到達,那他們將不得不面對未知的危險,甚至是死亡的威脅。

…………

山風凜冽,生死不過一瞬之間。此時荒城殘兵,還在浴血奮戰。這一隊本是一處小城的駐軍,巡邏途中遭遇埋伏,只能硬著頭皮衝殺。怎料中了敵人誘敵深入之計,才落得如此下場。

可這群駐軍並不甘心赴死,反倒激發了血性,和伏兵鏖戰,已成膠著之勢。伏兵不過是一隊潰兵流民組成,來此是為了一口吃食和錢糧,吃飽喝足後,好前往龍首郡納投名狀。

可不曾想,遇上了一塊難啃的硬骨頭,被困於此。

雙方皆是不知對方身份,只是這亂衝亂殺之中,都有些渾渾噩噩,不知所以。雙方將領卻已是有將對方全殲之心,這才沒有任何一方退去。此時天色越發昏沉,人人皆想活命,卻不知知一場廝殺,只不過是無數場生死相搏的縮影。

只見那伏兵統帥從身後抽出丈八蛇矛,一夾馬腹衝殺而來,被駐軍將領雙錘擋開。幾番交手下,雙人竟是不相伯仲。那名持蛇矛將領朗聲喝道:“敵將何人,報上名來!”

持雙錘的將領卻只是冷笑,並沒有理會此人話語之意,雙錘舞的虎虎生風,讓那敵將毫無還手之力。只聽咣噹一聲,鐵錘撞在蛇矛之上,碰撞出陣陣火花,持蛇矛的將領自知不敵,調轉馬頭,就要退走。

可那雙錘將領又怎會放過這千載難逢的機會,連忙縱馬追擊。可怎知這不過是此人的佯裝敗走之計。只見那手持蛇矛的將領將蛇矛往後一撐,被雙錘擋掉。又反手抽出暗弩,朝後射去。

那手持雙錘的將領求勝心切,卻將兵不厭詐忘的乾乾淨淨。這一次貿然突進,被那暗弩一箭射中左眼,大吼一聲,跌下馬來。

持長矛的將領一擊得手,翻身下馬拖矛奔襲而來,卻不料這持雙錘的將領並未重創,卻是假意引他而來。雖是單眼被毀,卻並沒有影響戰力,只見此人一個鯉魚打挺起身,從腰間抽出樸

刀,懶腰砍來。

那名手持蛇矛的將領,倒死也沒能明白,為何此人會如此兇悍。殊不知,這名持雙錘的將領,也在奮力一擊後,被亂軍砍成了肉醬。兩軍將領皆敗,卻並未讓這兩方軍隊從纏鬥中解脫出來,反倒讓他們更加激憤,不死不休。

只見一人剛擋下迎面一刀,又被身後偷襲扎入後心。只來得及反身揮砍,卻逃不過身死的命運。

不遠處的城門慢慢開出一道口子,城中又人順著往外望去。瞥見城門兵戈四起,連忙關門大口喘著粗氣。此人身後還站著百人之眾,個個面露膽寒之色。他們也是此城駐軍,只是未領到巡邏之責,還倖免於難。

那百人之眾有人顫聲問道:“老大,當下該如何行事?”

那名背靠大門的壯漢雙腿顫抖,卻還要強裝鎮定,“我……我……我怎麼知道,要不等他們拼殺殆盡之時,再出門衝殺,為死去的兄弟報仇?”

這一句說的有氣無力,許是已被嚇破了膽,但卻不得不提出自己的意見。人群之中走出一人,面帶諂媚之色,連聲附和,“魯頭說的是,我等就靜觀其變,等他們皆已身死,再割頭存下,好去龍首郡討個彩頭。”

此人走出時,就被這一眾駐軍鄙夷。但說完之後,也有不少人點頭稱是。眼下局勢混亂,若是能入了龍首郡,領個閒職。不敢說大富大貴,至少能保全性命,衣食無憂。

那名魯姓大漢聞言心中稍安,似乎此了一顆定心丸,慢慢挺直了腰桿,拍著胸脯說道:“老子也是這麼想的,沒想到被你小子說出來了。”魯頭眼神中流露出讚許,那名面色猥瑣的年輕人依舊滿臉堆笑,點頭哈腰。

突然,大門從外被猛烈地撞了一下,魯頭身體猛然一顫,那猥瑣青年聞聲更是被這一下子驚得撲到在地。魯頭不願在大夥面前丟人,強打著精神,慢慢挪動步子,艱難轉身,抬手按在城門上。

身後一眾駐軍也擁了上來,圍在大漢周圍,想著若是有任何險情,便能幫襯一把。大漢額頭的汗水已經開始滾落,一點一點的拉開城門,然後探頭望去。城門外倒了一片屍體,剛才那沉悶的撞擊,正是五六名互砍互毆的士兵齊齊撞在城門上發出的。

眾人望見皆是心驚肉跳,魯頭更是驚懼的忘了挪步,只是站在原處,久久說不出一句話來。

身後又膽大之輩上前探頭,也被眼前之景驚嚇。但穩住心神後,便出聲詢問可否出門一探。魯頭正躊躇之際,立馬閃身讓出一條縫隙,那人鑽出後不過片刻,又閃身跳了回來。

一股濃郁的血腥味再也掩飾不住,在城門外蔓延開來。這一幕幾乎每天都在上演,只是他們並未遇上,多了幾分運氣,若是輪值今日,想來送死的就是他們自己了。

那人久久未能回神,一眾兵士不敢催促,只等他開口言道:“那屍體堆裡,還站著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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