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商量完畢,也不遲疑。便慢慢跟了上去。先行一步的李存進在明,三名憶楚細作在暗。而那藍沁卻是通透,卻不點透,不知意欲何為。

當李存進率眾來到暗河匯流處時,瞧著河面泛起的波光粼粼,心中是百感交集。他只道是狡兔三窟,卻不曾想到還有水遁之術,可謂是千算萬算,不及這籌謀萬千。

此時他不知陳浮生是否起疑,還期許著不過是他的一手伎倆,目的便是撇開身上的麻煩,好大搖大擺的走入晉城。李存進眯起眼睛凝望綠水之遙,目之所及處鬱鬱蔥蔥,兩岸參天大樹數不勝數,一派生機盎然的景象。

他不是不知,此處郡守早些得知龍首郡內亂,便已是蠢蠢欲動。卻忌憚國主李存勖拿他開刀,便一直按兵不動蟄伏至今。期間龍首郡冉麒並未派人前往暗通,明面上沒人落人把柄,但暗中是否又往來,便不得而知了。

只是這位郡守平日間喜好那遊山玩水,收藏古玩字畫,最是對那詩詞歌賦的真跡愛不釋手,在晉城百姓看來,若是郡守大人要造訪,比母豬能上樹還不可信。這麼一位閒散之人,能一路混到如今的地位,究其原因乃是此人原是李存勖舊部,但不知為何,卻與冉麒交好,多年情誼可見一斑。

李存勖暗中派人前往龍首郡,便是為了殺雞儆猴,打破原本看似一潭死水,卻蠢蠢欲動的諸位郡守,只不過冉麒向來對朝堂之事向來不甚在意,對李存勖的政令置若罔聞,這才惹惱了高高在上的廟堂九五,對他使出這等雷霆手段。

只不過,派遣之人卻是明月樓的三名炮灰,難免不存有私心。卻沒想到,最該死的那顧姓小子卻偏偏活著回來,而其餘三人或死或殘,杳無音訊。

後來之事,天下皆知。可這晉城郡守卻依舊無絲毫動靜,據潛伏在晉城的探子回報,郡守大人依舊每日流連市井,對花鳥魚市頗有興趣,還差人買了許多鸚哥兒,郡守府內喧囂熱鬧,全是此鳥發出的刺耳叫聲。

雖說晉城百姓瞧不上眼,可對著郡守大人卻並無太多詬病,畢竟亂世之中能求得一處安穩,不受流寇匪兵滋擾,就已謝天謝地了,哪還敢奢求其他。

李存進思緒急轉,一勒馬韁繩,身下烈馬前蹄高高躍起,發出陣陣嘶鳴。待落下便調轉馬頭,朗聲道:“去晉城走一遭。”

身後藍沁臉色陰晴不定,卻沒有絲毫遲疑,只是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點東西,隨著縱馬疾馳,散落在地上。

待一陣馬蹄踏地聲響漸漸遠去,三名尾隨其後的憶楚細作探出頭來,四下張望後,這才從雜草叢中竄出,臉色有些難看。

髯須大漢目光陰厲,盯著李存進等人遠去的方向,似乎在盤算著接下來該如何行事。身側冷若冰霜的女子,卻蹲下身細細端詳起來,不知有何發現。

風情萬種的思煙姑娘,卻快步走到暗河匯流處,駐足遠眺,她並非驚訝於這富庶之地的絕美風景,而是遙遙望去,似乎在找尋什麼人的蹤跡。髯須大漢沒有理會思煙的反常舉動,而是耐著性子問向楚南霜,“怎麼,有何發現?”

楚南霜聞言站起身,面色陰沉,“似乎

有人刻意留下了線索,提醒我等跟上。”

“什麼?難道行蹤已經暴露了?”髯須大漢聞言一驚,話語脫口而出。可說出口後,便又立即閉嘴,警惕地四處張望,怕這聲響引來不速之客。

思煙駐足良久後,又閉上眼睛凝神沉思了片刻,這才轉身快步走來,篤定地說道:“他們幾人沿著水路向下遊行去,興許已經快到晉城。”

髯須大漢和冷若冰霜的女子互望一眼,點了點頭。楚南霜並未出言,而是又蹲下身抓起地上的“線索”仔細端詳了起來。而髯須大漢卻是皺眉問道:“那依照現在的情況,我等是走水路?還是繼續跟蹤李存進?”

思煙有些猶豫,一時間陷入兩難,似乎還在斟酌利弊。楚南霜此時站起身,將那一把泥土中混雜的“線索”遞到了兩人面前,用不容置疑地語氣說道:“跟上去,萬無一失。”

髯須大漢聞言哈哈大笑,“南霜,多年打磨,如今已是一塊美玉。君上大人若是知曉你的種種事蹟,定會龍顏大悅。”

楚南霜卻是後退一步,單膝跪地,“項使,南霜有個不情之請?”

髯須大漢一愣,隨即疑惑問道:“何事,無需多禮,快快起來說話。”

楚南霜並未有所動,而是雙膝齊跪,朝著項遷磕了三個響頭,這才聲音低沉地說道:“南霜十三歲出憶楚,如今已逾十載。自姐姐殞命龍首郡,便再無心念,唯有思煙常伴左右,聊慰我心。如今我年華已逝,不做他想,只是思煙年紀尚小,還請項使求情,為她說一門親事,以免步我後塵。”

髯須大漢聞言一愣,卻是心中一鬆。他原以為楚南霜要求他家族之事,憶楚門庭森嚴,自己若是冒死進言,恐怕也會落得同樣下場。此時聽來,不過是一樁不大不小的私事,便也安心下來,“南霜莫憂,待晉城得了必取之物,我等就即可動身折返憶楚,屆時再為思煙進言,君上必不會拒絕。”

站在一旁的思煙已是淚流滿面,平日間瞧著她風情萬種,對世態炎涼皆是漠然一視,似乎對什麼都不太關心。可她內心中,也有多安定的嚮往。自龍首一役後,朝夕相處,情深意切的三人,只剩兩人相依為命,雖說面上並無太多悲喜,可心中卻已萌生退意。

奈何被困洛陽,本以為就此了結,卻不曾想因緣際會逃了出來,阿姐楚南霜帶她如至親至信,許是早已瞧在眼裡,放在了心上。而這一次前往晉城,看似尋常卻萬分兇險,若是遭遇不測,恐怕她的命運便會如那雨打浮萍,風吹去。

如此先行求得一句承諾,憶楚之人最重守信,便是有了一張“保命符”,這樣才能求個安心。

髯須大漢將楚南霜扶起,他又何嘗不知這種漂泊異鄉,夜夜抬頭望月,卻不知家鄉之人是否安好的滋味。只不過身負江山社稷重任,實在不能兒女情長。可這位憶楚最出色的細作,為憶楚立下赫赫戰功的女子,跪地親口求他,任是鐵石心腸,也無法拒絕。

髯須大漢從懷中摸出兩塊令牌,分別交予楚南霜和思煙,強顏歡笑,“若是我不幸殞命,你們便帶著這令牌速速趕往邊境,屆時

會有人掩護你們入憶楚。切記,貼身收好,不可示人。”

兩人拭去面上淚水,不再猶豫,循著剛才李存進離去的方向,疾奔而去。沿途煙塵滾滾,三人遠遠瞧見有人騎馬而過,便藏於草叢之中,將其伏擊落馬,結果了性命後,便騎馬揚長而去。

可憐那初入江湖的遊俠兒,還為功成名就,就這般淪為一具尚有餘溫的屍體,不知他下一世,是否會想起這一天的跌宕……

…………

卻說顧醒等人乘船而下,沿途風光甚好,鳥鳴聲聲入耳,偶見野兔山貓竄動草間,並未被亂世滋擾,亦然一幅世外桃源的奇美畫卷。

行至水窮處,傾城夫人遙指一處隱蔽緩坡,出聲提醒,“此處上岸,再行約莫一個時辰,便能到晉城外。”易南星雙手持船槳,往前一劃,待水淺時插入淤泥之中,用力一撐,便將小船停的穩穩當當。

店小二易別扶起傾城夫人,快步走上緩坡,這才長舒一口氣。

顧醒和陳浮生等人,也紛紛划來,與易南星所在小船船頭船尾相接,也紛紛跨上緩坡。待眾人走下小船,老黃頭湊到易南星身側耳語了幾句,後者漠然點頭。

如此,老黃頭回身一招,“小子們,來將兩艘小船拖拽上岸,將另一艘給蹬出去。”陳浮生聞言恍然一笑,“虛虛實實,厲害厲害。”

老黃頭似乎餘怒已消,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陳先生繆贊,老夫何德何能……”涵姨瞧著老黃頭那副不可一世的嘴臉。卻一臉不屑,出聲打斷,“別在那裝了,趕緊的,時不我待。”

幾人皆是苦笑,便依法而出,將兩艘小船拖上岸,藏於草叢中,又扯了些雜草,鋪在船上,一把火點上,才推了出去。老黃頭拍了拍手,走出了個虎虎生風,“如此,便再無後顧之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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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城夫人遙遙望著易南星,眼中滿是愛意,似乎許久不曾有過的真情流露,在這一刻溢滿了星光……

易別瞧見阿孃眼中的愛意,嘴角泛起一絲笑意,抬臂一揮,朗聲道:“諸位,走咯!”

顧醒快步跟了上去,二丫頭牽著魏無忌,老黃頭則是跟陳浮生有一句每一句的搭著腔,“浮生啊,這沒了轎子,是否有些不太習慣啊?”

陳浮生一摸後腦勺,才發現自己斗笠也落在了太平客棧,不禁哈哈大笑道:“沒啥習慣不習慣的,讀萬卷書,還得行萬里路不是。一直讓人抬著,總歸不是個事。”

老黃頭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望向二丫頭說道:“丫頭,若是有啥事,就招呼你陳家哥哥!”說完便小跑到顧醒身邊,悄聲說道:“這陳浮生,心腸也不算太壞……”

顧醒沒好氣地白了老黃頭一眼,“老黃頭,你這麼做,還嫌不夠麻煩?”說著便朝著傾城夫人和易南星努了努嘴。

老黃頭嘿嘿傻笑,“一對也是麻煩,兩隊也是麻煩,不妨多添點喜氣,若是丫頭不喜,我也好趁機拆散他們啊。”

顧醒聞言猛地一拍腦袋,心中暗道:“原來您老沒安好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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