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醒這邊笑的是意味深長,老黃頭卻是一副鄙夷神色。眼見這陳浮生“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卻博了個滿堂彩,實在讓人有些氣不打一處來。隨即抽出煙桿,再也顧不上那些繁文縟節,開始吧啦吧啦,還一副小肚雞腸的模樣,“瞧瞧,嘿!小人得志咯!”

二丫頭不知為何,這老黃頭如此不待見陳浮生。自從第一眼見著,就開始虛與委蛇,兩人袖中皆有乾坤,推來換去,具是滴水不漏。老黃頭雖是嘴上說著,“浮生啊”如此云云,可心底卻是將他當做了一個不折不扣的外人,生怕顧醒和二丫頭沾染了他身上那酸腐之氣,落得一身騷。

陳浮生自然知曉,看在眼裡,點破未曾說破,只是言語之中對老黃頭多了幾分恭敬,從未敢怠慢。

隨著顧醒和二丫頭“紛紛倒戈”,老黃頭眼見勢微,這才惱羞成怒,只能“狗急跳牆”。他不通文墨,怎比得過陳浮生才高八斗,如此一來,天長月久,陳浮生何愁不得勢。到那時,悔之晚矣。

顧醒聽見老黃頭的酸言腐語,抬手搭在老黃頭肩上,輕聲說道:“老黃頭,陳兄一鳴驚人,此事不出半月,必然傳遍九淵。到那時,他可是個炙手可熱的‘香饃饃’,我等還得好生伺候呢!”

“伺候?我呸!他打著什麼主意,老夫怎會不知?不過是一出黃鼠狼給雞拜年,哪裡安了什麼好心。從初見時便覺著奇怪,一個大老爺們,非要坐轎子,你說,呵!”

老黃頭越說越氣,就要蹬鼻子上臉,耳畔卻傳來涵姨冷哼之聲,“老東西,嘴巴放乾淨點,別以為我不敢把你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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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黃頭一肚子窩囊氣憋了許久,此時又見陳浮生這般光耀,便再也不願忍氣同聲,“怎麼,不過是多了幾兩肉的婆姨,也敢在老夫面前叫囂?”

眼見兩人立馬要擼袖子開打,顧醒等人趕忙上前拉住,出聲勸道:“多大點事,別傷了和氣。”

此時臺上陳浮生正滿臉含笑抱拳感謝,場下已成一片歡騰的海洋。這一眾賓客自然知道,陳浮生洋洋灑灑千字文的底蘊,不過初綻鋒芒,已是百裡挑一。日後若是能登堂拜相,一舉沖天指日可待。

可還未等這些代表各方勢力的賓客幻想美好未來,別被一聲冷冰冰的話語打斷,“別高興的太早了!”

出言之人正在從一進門就不待見陳浮生等人的傾城夫人,此時的她依舊端坐的白紗之後,店小二已將陳浮生所書整理歸檔,遞了過去,讓傾城夫人過目。場下眾人皆是捏了一把汗,他們並非完全不通之輩,卻也知曉此間輕重,若是得了傾城夫人首肯,那才是真正的人中龍鳳。

半晌無言,卻是二層樓上的李存進有些沉不住,“怎麼,傾城夫人莫不是瞧不上我這位賢侄?”

傾城夫人聞言一聲冷笑,“這文章著實挑不出一點毛病……”

“那不就結了,直接判陳賢侄勝出,皆大歡喜,大夥說是不是啊?”李存進難得與大堂內眾賓客言語,有人聞言受寵若驚,雖知是一句再尋常不過的問話,也如拾千金般連聲稱是。還有

人更是一臉諂媚,想要巴結這位後唐國主面前正當紅的愛將,若是有了交情,那還不是橫著走。

傾城夫人不緊不慢地補充道:“話還沒說完,我瞧著這陳浮生,生的一副好皮囊,卻還有這玲瓏心思,實在不易。可這篇文章中,雖契合主題,卻暗藏玄機。若是將此圖交予他,那日後……”

“日後當如何?不妨說來!”李存進面容波瀾不驚,只是眼中寒芒一閃,單手扣在了扉窗邊緣,兩指已經深深嵌入了整塊紅木雕飾的窗沿中,看來已是動了肝火。

傾城夫人置若罔聞,不急不緩道:“日後他喧賓奪主,又當如何?”

這一句講的極為平淡,卻如一聲驚雷在本已陷入沉寂的大堂中轟然炸響,眾人只覺耳畔似有人擂鼓,鼓聲連綿不絕,震的耳膜生疼。陳浮生依舊沒有絲毫言語,只是嘴角帶著淡淡笑意,朝著李存進一抱拳,“叔父無憂,小侄心中唯有精忠報國,絕無他想。”

李存進按在窗沿邊的手微微有些鬆動,目中緩和了許多,微微一笑,“我侄有這份心,叔父甚慰,甚慰啊!”

傾城夫人卻是不依不饒,“陳公子既然如是說了,那我姑且信了。但即使他不會,黃袍加身時,恐怕就由不得他了!”

“放肆!”

這一聲卻不似李存進吼出來的,他雖有意出言訓斥,卻被人搶了個先,不禁扭頭望去。只見一處將開未開的廂房中,有一人手持珊瑚菩提,眉眼和善,眉心一顆硃砂痣,更襯得他佛心可見。

眾人在那一聲後隨即望去,那人也沒有絲毫遮掩,大大方方的開啟廂房,只是廂房內的隨行不知何時已癱軟在地,人事不知了。傾城夫人正要動怒,瞧見那人的面容,也不得不收斂起性子,換了一副冷冰冰的語調問道:“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讓寒舍蓬蓽生輝啊!”

“寒舍?我看你這裡,不簡單啊!都敢對當朝國主不敬,還有什麼做不出來?”那寶相莊嚴的賓客突然出手,手中珊瑚菩提中的一顆,以肉眼難辨的速度朝著戲臺飛去,卻並非朝著傾城夫人,而是陳浮生。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陳浮生後撤一步,驟然出手,夾住了那顆珊瑚菩提,朗聲笑道:“謝過虜國公賞賜!”

“虜國公?不就是那身處藩地,一直與朝堂對峙的異性權臣嗎?”

“噓!小點聲,我可聽說此人面善心惡,屬地人人懼之。更有傳言,此人喜食‘血痂’,還是童子之身,才能這般駐顏有術。”

“‘血痂’?難道人傷口好轉後結出的痂?咦!好噁心,這種東西,怎能食用?”

“這都是小打小鬧,這位虜國公一直以來都不聽國主管束,並擁兵自重,分庭抗禮,看來此處來此,必然也是為了這圖,這下有好戲看了。”

場下之人議論紛紛,二層樓上更是精彩紛呈。

李存進瞧見此人,便是怒容相向,鬚髮皆張,抬手便指,“你這賊人,還敢到此處來,不怕死無全屍嗎?”

那寶

相莊嚴的虜國公,卻是眯眼含笑,“小臣自歸順後唐以來,一直安分守己,卻不知哪裡開罪了將軍,如此詛咒小臣,讓小臣心中難安啊。”

顧醒在堂下瞧著熱鬧,老黃頭卻是一臉凝重,他可是知道,此人這些年一直處心積慮想要顛覆後唐取而代之。遙遙聽聞後唐國都洛陽大亂,竟是顧不得身份,要來親自參和。

老黃頭又使勁酌了一口,將那菸頭中的菸絲吸的通紅,良久後才長長的舒了口氣,吐出一條長長的煙線。老黃頭這一手將顧醒等人燻得是頭昏腦漲,涵姨都懶得與他針織,連忙逃開,免得“中毒身亡”。

周遭的一群人紛紛回頭望了過來,臉上神情具是不懷好意。老黃頭卻是毫不在意,展顏一笑,露出滿口黃牙,還不忘將煙桿舉了舉,似乎還有挑釁之意。

那群人見是這麼一個糟老頭子,便也懶得計較,繼續將目光投向此時如“璀璨星辰”般耀眼的虜國公身上。

陳浮生在此人出言時已有了盤算,既然能在此處駁斥傾城夫人,自然是留有後手,不會如此託大。當虜國公表明身份,陳浮生更加堅定了這一想法,含笑著望了過去。既然此人駁斥傾城夫人,那自己也不能得罪才是。

虜國公卻是保持著慈眉善目的模樣,一揮手,“諸位不用擔心,我不過是為了維護國主威嚴,身為臣子,必當盡忠才是。”

他這一句“盡忠”,卻沒換來太多的附和,不知是那些賓客還沒緩過勁來,還是覺著這怎麼聽起來都相似謊言的“實話”,有些啼笑皆非。

其他賓客不敢出言反駁,李存進卻是絲毫不懼。聞言冷聲笑道:“虜國公何時這般為社稷操心,可是我後唐之福啊。”

虜國公此人甚為圓滑,絲毫沒有拖泥帶水,立馬接過話頭,“還請李將軍在國主面前替我美言兩句,好讓國主知曉我心啊。”

李存進聞言再次冷哼,卻沒有再搭理他,轉過頭去,不發一言。

傾城夫人見兩人博弈,正好落得清閒。卻不曾想虜國公又將矛頭對上了她,“傾城夫人,你這‘太平客棧’怕是不想開了吧?恩?”

傾城夫人何等圓滑世故之人,雖在顧醒面前真情流露,卻將這權貴之間的平衡,拿捏的是恰到好處。“虜國公見笑了,奴家一介婦道人家,哪裡上得了檯面,剛才不過一時情急失言,還望恕罪。”

虜國公不怒反笑,只是笑聲中夾雜著縷縷陰冷,跟此處的熱絡互為兩極,讓人聽了,難免有些不寒而慄。

顧醒不禁打了個哆嗦,連聲問道:“可是內勁深厚的行家?”

老黃頭抬手將煙桿在桌案上敲了敲,回手插入腰間,“此人內勁比我,只高不低。不過嘛,老夫勝在江湖閱歷豐富,大風大浪裡淌過來。若是真要動起手來,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顧醒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隨即比了個大拇指,抿著嘴使勁點頭。一旁二丫頭瞧見這一幕,卻是噗呲一聲笑了出來,心中暗道:“這黃爺爺莫不是又在吹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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