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明確方圓二里無一活人後,才飛快地往禁軍統領府後門奔去。待跑到近前,瞧著數月不見的高府燈綵,愣愣出神。

耳畔忽起一陣稀疏聲響,原是不遠處牆頭不知從何處跑來一隻野貓,瞪大了眼睛瞧著他,像是瞧著啥稀罕物件。顧醒扭頭看去,那野貓竟是端坐下來,還不住地舔著嘴巴,用前爪剮蹭著臉頰。

顧醒猛然記起自己代號“錦鼠”,自覺啞然失笑,貓不就喜歡捉老鼠嗎?一陣自嘲打趣後,這才想起忘了敲門,連門反身四下張望,一副賊眉鼠眼的模樣。

瞧見顧醒這般作態,那野貓更是來了興致,便躍下牆頭,朝著顧醒奔來。誰料顧醒已抬手敲門,野貓被這夜深叩門聲驚擾,一聲“喵嗚”後,便又跳回牆頭,往前跑去。臨別之際,還戀戀不捨地望了顧醒一眼,不知在想些什麼。

顧醒未等開門已從懷中摸出高潛展所贈令牌,翹首以待。那門後響起一陣拖懶的腳步聲,伴隨著一聲接一聲的哈欠和嘀咕,由遠及近。顧醒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背著手低著頭望著腳尖,等待來人開門。

當那人拉開插銷從門縫後探出半個身子瞧見顧醒的時候,顧醒立刻將那令牌懟到那人眼前。本是睡眼惺忪哈欠連天的門房老者,瞧見令牌立即雙目圓瞪,連掛在鼻翼旁的眼屎都來不及擦,便向回頭望院裡奔。

顧醒瞧見沒情形沒對,若是他這一嚷嚷,那全府上下還不炸了鍋。他不過想悄悄流進來,尋個人,混口飯,坐一會就走。若真被他給暴露了,可能就不是這麼簡單了。

顧醒身隨意動,立即躍入門內反手扣上門上插銷。那門房老者聞聽顧醒跟來,正要轉身出言阻止,便被顧醒從身後環住了脖頸,勒得喘不過氣來。

那門房老者被這一折騰徹底清醒,臉色漲紅直翻白眼。顧醒也顧不得許多,附耳說道:“老人家,我尋高家二公子,不想驚動別人。你若聽明白了,就點點頭,我便放開你。如何?”

那門房老者哪裡還有選擇的餘地,立刻點頭應承,還不住咳嗽。顧醒確認老者不會高呼後,才將手緩緩收回,抱拳歉聲道:“實在對不住,這令牌證明我身份,委屈您老了。”

話音剛落,一記手刀打在門房老者的後勃頸,將他擊暈在地。顧醒朝著門房老頭吐了個舌頭,才快步向著高潛展的竹林小院奔去。

而這一切,早在敲門的時候,便被兩人看在眼裡。那門外一人,自不必說,就是那聞著味尋來的精瘦漢子。剛才他在一處巷弄那隱匿身形,遠遠望著顧醒的一舉一動。

而在院內另一處,高承英正身著赤甲,饒有興致地望著半夜偷門而來的顧醒。想到這小子剛甦醒便來尋二公子,高承英臉上便有掩飾不住的笑意。

此時的她,正抓著一把瓜子,一顆顆的啃著。看著那滿地的瓜子殼,看來已在此處蹲了許久。只是她從何處得知的訊息,又如何得知顧醒會第一處便尋到這裡,自是無人知曉。

但這些都不重要,禁軍雖管內宮安危,但在都城洛陽耳目眾

多,想來要盯梢一個人,還是不難。只是這小子此時出現在高府,他們的計劃便可以順利實施了。

他身後走出一名身材魁梧的高大男子,隨口問道:“可是那顧小子?”“家主可是有些擔心?”“並非擔心,只是這小子此時樹大招風,又捲入了那“城北奇案”,若是天獄司登門要人,怕落人口實。“

高承英身後的高大男子,緩步走到近前,一手搭在高承英赤紅肩甲上,一手拈鬚輕聲說道。

高承英嘴中啃著瓜子不停,胸有成竹地說道:“她若是敢來,我應著便是。茶好喝,飯好吃,人是決計帶不走的。”那高大男子聞言,輕哼了聲,算是認同。隨即轉身離去。

而當那精瘦漢子反身往回趕,滿心歡喜地想要報功領賞的時候,殊不知已經被其他人給盯上了。這群人裡自然有明月樓自家的暗探,還有李閆韻安插在市井的眼線。當然,也還有冥尊、白琊及國主李存勖的眼線。

如此一來,自以為偷偷摸摸,神不知鬼不覺的顧醒。早已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已是暴露無遺。只是這些暗探盯梢回報的時候,他們的主子也只會對這訊息輕蔑一笑。

顧醒雖是一步關鍵棋子,但如何行事,還需他們數方來拿捏。至於顧醒最終為誰所用,又為誰所殺,並不是他們眼下最關心的問題。

故而,當忍則忍,但藏則藏。太早暴露自己的意圖,反而會淪為別人捅殺的利器。如是,便是風雲驟變,也只會有暗流湧動罷了。

顧醒雖是數月不曾再來著高府深院,但卻是輕車熟路,對那青石板鋪就的山路更是格外感懷。心中默唸道,“也不知高潛展現在作甚?”雖說心中如是想,但顧醒明顯更加焦急些,恨不得立即跑到竹苑,好好吃上一頓。

但已是這個時辰,不知老倌家會不會將自己給轟出去。心中千百種思緒交織在一起,讓顧醒一路行來心亂如麻。他確是有些對不住高潛展。

雖說兩人交情不深,但高潛展待他卻如知己,關心自是不必說。聞聽他昏迷不醒,更是每日遣人來探視詢問。這些他雖不知,但高承英在北城門處說的那句話,一直縈繞心間,未曾忘卻。

此時的高潛展並未入睡,她已是記不清這是多少個不眠夜了。老倌家默默守在一旁,也不說話,就這麼默默陪著這位“高家二公子”,實則是高家二小姐的半大孩子,一起望著天邊的星辰。

“吳爺爺,你說顧醒若是醒轉過來,可會知曉我擔心他?每日派人打聽?”那撐著小臉一臉幽怨神色的半大丫頭,正盯著那門扉,等待著不知何時才會響起的敲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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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快些睡吧。許是知道,但這麼晚了,應是不會來了。”老倌家神色平靜,但瞧著高潛展,又是一陣心疼。那俏生生的臉上,已經開始有了感情的痕跡,若說不曾喜歡,又不必如此思念……

這不正應了那韋應物詩中所述,“故園眇何處,歸思方悠哉。淮南秋雨夜,高齋聞雁來。 ”可這雁字回時,也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顧醒自入了那明月樓,便已是身不由己。若真有心,便差人送來一封書信也好,免得高潛展這孩子日日牽掛。可過了數月,也不曾有隻字片語,可奈何高潛展這孩子認死理,定要等待才肯罷休。

“罷了罷了,不過日復一日,這把老骨頭,也就陪著熬吧。”老倌家想到此處,便覺著有些悵然,這少年不識愁滋味,卻是不知,人生苦短,往後餘生,還有諸般苦要吃著,諸多委屈要受著,那點甜,可不常有,不常鮮。

敏銳的感官讓老倌家捕捉到一陣輕巧的腳步聲,不是不曾遮掩,那腳步聲越來越大,越來越近,向著竹苑門扉處奔來。本是一臉愁容百無賴聊的高潛展,突然來了興致,雙手撐住窗沿,就要翻身而出。

怎料還未落地,便被老倌家一把接住,放回窗沿,“你且寬心,我去瞧瞧。”此時高潛展的心幾乎要跳出嗓子眼了,就如那秋蟬最後的聲嘶力竭,那般用力,那般不能自已。

老倌家輕聲走到門扉處,附耳聽去。那腳步聲來到門外候戛然而止,而那來人輕微喘息聲卻是連綿不絕。老倌家回頭煞有其事地對高潛展比了個“噓”。

高潛展也回了個“噓”,還扮了個鬼臉。她從聽到腳步聲的那一刻起便在期待,顧醒門如那次一般,出現在竹苑門口,掩笑嫣然。

少年當然就該有少年的模樣,整日刀光劍影打打殺殺,恐怕便將那少年氣給磨掉了吧。可這顧醒身上,卻還是那般少年,不曾因為入世江湖,便故作老練。反而依舊懷揣赤子之心,未曾改變。

這也許就是她念著顧醒的原因吧……

待那門外之人停下了那連綿喘息聲,抬手輕叩門扉時,才又將這門內兩人的心給吊了起來,久久不曾放下。老倌家明顯感覺到一股不弱於自己的內息流動,所以不敢貿然開門。

若是那顧小子,怎會短短數月便破階越境,來人定然不是他。可未等老倌家轉身,一陣熟悉的聲音之門外響起,“老倌家,高潛展,是我,顧醒,我來尋你們啦。”

這一句將兩人懸在半空的心給好好地放了回去,老倌家緩緩開啟院門,一臉責怪,“這麼晚了,來此作甚。”顧醒瞧見門被開啟,便要抬腳往裡闖。

未曾想老倌家竟有些不悅,便撓了撓頭,“想您做的菜啦,這不是剛才醒來,肚子飢餓難當,便尋了過來,求您了,做一桌吧。”

高潛展本要起身相迎,又念著自己的身份,便拘束在廂房門外,探著頭望著顧醒笑著。這一笑,讓許久不曾見面的猜疑和隔閡全都消散,只留下那日益漸濃的思念。

老倌家本是有意刁難,卻聽高潛展說道:“吳爺爺,你就放他進來吧。看他一路跑來,指不定餓壞了,還不犒勞犒勞他。”說完又是掩面輕笑,眼角藏不住的歡喜。

老倌家不情不願地側開身讓出一條縫,顧醒逮住機會便鑽了進去,朝著高潛展奔去。短短數步,當兩人目光交匯時,宛如此刻天際地璀璨星河,在兩人眼中綻放出別樣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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