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人口中“吃人的怪物”,正拈著一壺澀口的烈酒,望著虛掩的北城門外,漫不經心。他不是淮幽府人,不是隴州鳳翔郡人,甚至不是後唐人,只是陰差陽錯流落於此,謀了容身的差事。

他如今已身居鳳翔郡執戟長位,對家鄉之事記之寥寥,可偏偏不喜歡,也融不入後唐的官僚軍制中。遙想當年,縱橫鑿齒的往事,他又猛地灌了口烈酒,眼神逐漸冰冷。

那遠在枯龍以北的家鄉穆夏,換日而估應還是寒冬,尚未臨夏。這沒有春秋的土地,孕育了一代代試圖走出這片蠻荒的人,可最終只有他一人逃了出來。

只是多年的習慣未能更改,當踏足後唐土地,吃到那第一口“鮮食”起,那滋味便永生難忘。記憶中聽老一輩的長者說過,後唐、後周乃至憶楚之流,生的細皮嫩肉,那剛宰殺生切下的“鮮食”,便是用數百莽牛也不換。

今夜,他獲邀前往那城中高臺入宴慶功,卻偏偏拒了好意,委身在此,怎會是只圖那一口“鮮食”。那送菜的小子今夜不知為何,手腳實在慢了些,臨近戌時都還未送到,不免讓人等地煩心。

拍了拍飢腸轆轆的厚實肚囊,嘴中紅舌一裹,便從那斜靠著的北城牆根處站了起來。他習慣在此觀察來往行人。無論是達官顯貴亥時城中富甲,皆逃不過他這雙陰晦雙眼。

“咕嚕”,又是一聲餓極之聲,曹執戟壓了壓腰間配劍,拈著酒壺,搖搖晃晃地往小道方向走去。他派出的兩隊兵士,一時半會不會回來。蒐集線索,打掃“戰場”,再將逝者安葬,夠他們忙活一陣了。

曹執戟雖好“鮮食”,卻絕不對同袍下手,這也是他雖有餓癖,卻也無人指摘的原因。那些刀筆文人雖是頗有微詞,但礙於此人凶煞威名,也都乖乖閉嘴了。

曹執戟搖晃了一陣,突然停了腳步。抬起他那只白皙柔嫩的手輕拍了幾下胸口,打了個略微腥臭的酒嗝,又繼續向前走去。

他怎會被這半壺酒給灌醉,不過是酒過三巡人自醉罷了。免得那些躲在暗處的兔崽子,又去那高臺上亂嚼舌根。自己剛才的抬眼遠眺,估計此時已傳入了何泰乎耳中。

只是今夜高臺之下,他當掌權,誰也不能說三道四。

約莫一炷香功夫,便走到了剛才“大戰”長街,瞧見那還殘留在地的汙血,曹執戟停下了搖晃,穩住了身形。那兩旁石墩後已無人蹲守,估摸著是去收拾殘局,那麼這裡短暫的真空,會不會發生什麼怪事呢?

那入城殺人的刺客,會不會在此時出現呢?曹執戟微醺的面容上,閃過了一抹期待,陰狠地期待。

正欲抬腳往前,那疾奔而來的三人赫然出現在長街盡頭。這憑空出現的三人,一僧一女一少年,怎麼看都顯得有些突兀。曹執戟猛地一拍腦袋,恍然大悟道:“刺……刺客?”

那三人聞言未有言語,腳下卻是加快了速度,向著曹執戟奔襲過來。本是蠻荒之地的惡獸,

如今被困於此,本就是心存積怨,恰好有三名生人送上門來,便先收拾了他們,再去尋“鮮食”。

那腳步踉蹌,搖搖欲墜的曹執戟,將手中酒壺往旁一擲,那酒壺打在石墩上砰然碎裂,烈酒淋在石墩上,竟有縷縷香味四溢。

曹執戟如鷹隼的目光已將三人牢牢鎖定,向前賣了個破綻,如今便正好活動活動筋骨。白皙左手往腰間一握,一柄怪異長劍赫然出鞘,發出陣陣嘶鳴,宛若活物。

那三人腳下動作未停,赤心已抽出腰後長鞭,率先發難。此人三人以多打少,本就佔盡上風。加之來人酒醉未醒,此時出手,定能輕易拿下。

赤心身後的不通和尚瞧著那柄怪異長劍,正欲叫住赤心,話還沒出口,長鞭已擊向那來人面門。這一出手就是殺招,這一鞭便要來人性命。

可讓三人始料未及的是,來人不躲不避,將怪異長劍至劍柄處一分,長劍一分為二,兩半劍柄中還有鐵鏈嵌連。兩分之下便順勢將一半長劍朝赤心擲出,另一半則握在手中,將那擊面長鞭給纏了上去。

這怪異長劍劍身如蛇形,宛如怪蟒盤枝。其上赫然有五處鏤空鑿孔,剛才揮動便有凜冽風聲。雖說聲量不大,卻格外刺耳,擾人心神。

赤心長鞭已被纏住,來不及收手。只能抽出短刃擋下那反手一擊。不通和尚瞧見赤心一出手便吃虧,暗道不好,立刻鼓起袍袖迎了上去。

就在雙方糾纏之時,不通和尚已從側面包抄到來人近前,一記佛門金剛掌,便朝著來人那此時無法遮擋的天靈蓋拍下。本是避無可避的曹執戟,反手往上依託,另一只手抓住兩半長劍中的鐵鏈,往後一拽。

赤心站立不穩,便順勢跌了過來。不通和尚一掌擊在曹執戟手掌之上,只覺一股渾厚內勁撞在手心,心中暗道,“內勁如此雄厚,恐怕不是行伍中人。”

來不及多想,借力後仰,順勢接住了飛來的赤心。赤心抓著長鞭不肯鬆手,不通和尚單手接過鞭柄,使勁一撮,那長鞭便順從脫離,被拉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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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剛一交手,就險些折損一人,看來此人不容小覷啊。

而來人不過扭了扭手腕,看了看手掌,跺了跺腳,就跟沒事人一樣。四人又陷入良久地對峙,眼下不通和尚三人,誰先出手都由可能陷入危局。

而那曹執戟,對誰發難都將是致命的打擊。趁著那些兵士尚未來源,還需速戰速決。沒有多餘的話語,不通和尚一把扯開衣衫,露出堅實胸膛, 赤心不明所以,臉上緋紅一片。

那曹執戟瞧見此景, 不覺訕笑道:“沒想到你這和尚看著本本分分,居然是個‘花和尚’”。話音未落,不通和尚一陣暴喝,怒目圓睜,雙手合十氣息暴漲,腳下一登便如離弦之箭向著曹執戟襲來。

那本還在取笑不通和尚的曹執戟,收斂笑容將兩半長劍拿在手中,如臨大敵。

此時不通和尚的

氣息與剛才完全不同,若說剛才只有五階中品的實力,那麼現在六階上品都不為過。而他不過六階中品,若是不小心應對,恐怕便會被立斃當場。

不通和尚傾斜向前,腳下動作越來越快,待到近身時雙手一分,口中“摩訶般若”脫口而出,聲入耳膜,震的曹執戟耳內轟轟作響。

沒想到這禿瓢如此鬼祟,居然“先聲奪人”。兩半長劍左右翻飛,欲擋神佛。

可那已入六階上品境的不通和尚怎會給來人可乘之機,本是分做兩旁的雙手,又迅猛合十,一股氣浪將曹執戟給震飛出去。

可能曹執戟未曾想到,佛家功夫如此博大精深,卻被這禿瓢運用的爐火純青,在這對敵中佔盡先機。一擊得手,身後冷姓少年抽出腰後黑槍,一躍而起。

踩在不通和尚肩膀之聲,借力重重揮下。那黑槍宛若黑夜中游走的幽龍,張牙舞爪撲向眼前的敵人。曹執戟被不通和尚一震本就氣結,怎料後手接踵而至,便將兩半長劍往頭頂交叉一舉,想接下這雷霆之威。

可這一擊乃是冷姓少年蓄力借力的全力一擊,雖說只有四階中品實力,卻在加持下已破六階之威。那兩半怪異長劍應聲而斷,但曹執戟的雙手卻死死抓住了落下黑槍槍柄。

冷姓少年一陣斷喝,往下一壓,曹執戟只能咬著牙關苦苦堅持。就再這電光火石間,遠處傳來一陣陣呼喚叫喊聲,不通和尚察覺有異,一把拽住赤心,上前順勢抄起冷姓少年,便往一側奔去。

臨行前還使勁踹了那曹執戟的臉一腳,將那已是“愁眉緊鎖”地臉生生落下了一個鞋印。伴隨著冷姓少年地怪笑聲,待那隊兵士趕到時,三人已消失在夜幕中。

曹執戟此時正用手捂著腮幫子,大口喘著粗氣,滿臉怒不可遏。

那隊兵士中為首一人上前抱拳說道:“稟執戟,康校尉已至北城門外,是否前往接應,請指示。”本是怒容滿面的曹執戟,一個鯉魚打挺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迅速收斂神情。

抬手一揮,“隨我來,接康校尉。”

那一隊兵士立刻整隊列序,隨著曹執戟的步伐,往北城門奔去。此時的康校尉佯裝被劉又欠和柳輕眉兩人挾持,正被之前派出地一隊兵士圍在城門外的一處空地上。

康校尉已說的口乾舌燥,可這群兵士愣是油鹽不進。奈何柳輕眉將那塊天獄司司首令牌緊緊拽在手中,也是無可奈何。美其名曰是來接應,實則剛才那隊兵士已被替換,來的是曹執戟的親信。

他今夜便要先行阻擊康校尉,再將那何泰乎釜底抽薪,便能將淮幽府一舉拿下。

只是計劃外的三人貿然出現,打破了原來的謀斷。如今只好先解決眼前的麻煩,再思量如何拉何泰乎下高臺了。

曹執戟此時的心情,恰如今晚的月色,忽明忽暗,陰晴不定。也許,康校尉的歸來,會是另一場轉機?亦或是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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