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炫耀
天剛矇矇亮，臨昌縣幾個打著哈欠的守城士兵，懶洋洋地將城門開啟。
腰間彆著長刀的守城軍頭領剛站在門口訓斥士兵懶散，寂靜無聲的街口突然傳來一陣甩鞭聲。兩隻鼻孔噴出白煙的馬頭猛地竄出，險些將他們碾在馬蹄下。
“哪來的鳥人沒長眼睛，成心往人身上撞，剛開城就差點掛了彩!”
被揚了滿腦袋塵土的頭領罵罵咧咧，抽出長刀朝馬蹄印的方向比劃下。旁邊一個眼尖的小士兵湊到他面前，弱弱得嚷了句:
“那好像是縣老爺府上的馬車!”
“啥？咱們那老爺什麼時候這麼勤勉，大白天就跑外地公幹!”頭領忍不住吐了個槽，嚇得幾個小士兵貼在城門口，裝作什麼都沒聽見。
馬車一記絕塵，浩浩蕩蕩得朝依山村衝去，車簾子被纖細手指挑開個縫隙，打扮得極其妖豔的楊鳳，得意的將一對鑲著小寶石的銀耳環戴上。
身為縣老爺的夫人均可驅使府上的馬車，只是在駿馬數量上有所差別。大夫人及嫡系公子小姐們可承四匹馬，而其餘的夫人便只能駕二匹。楊鳳特意在馬廄挑了最健碩的兩匹，跑起來亦是極快。
不過須臾間，車伕便提醒著已趕至上書“依山村”三字的石碑前。
“到了村子，就給本夫人慢些，最好繞著村莊在每戶人家面前停頓片刻，若是稍有差池，別怪本夫人在老爺面前不給你留面子。”
楊鳳刻意捏著嗓子說話，聲音慢吞而尖細。車伕眉梢間染上一抹不耐，礙於旁邊坐著沁兒，面色未改得將鞭子收起，駕著馬車行走在村路上，要多慢有多慢。
楊鳳與蔣彩葉在車內坐得屁股都疼了，遲遲不見馬車外有人迎候，不禁有些沉不住氣。
這群沒見識的鄉下人，照理說看見二匹馬拉的車子進村，不早該引起轟動，由老村長和幾個德高望重的長輩在前頭迎接嗎。
難不成整個村都餓倒在房內，連個能走動的活人都沒有了。
若是如此，那真是再好不過，村長都餓扁，楊怡那小蹄子還能好到哪去。
“車伕，直接拐進正道，一直往前走，待見到門前有棵三人高的大樹就停下。”
楊鳳與蔣彩葉相視而笑，端正地坐在車裡醞釀著稍後如何將楊怡踩到泥土裡去。
李凌雲近日雜事纏身，向楊怡告了幾日假。小源就和羅栓子約好跑去羅家教他識字，留下小溪陪同楊怡蹲在倉庫裡將麥粒、紅薯、芋頭之類的糧食裝進麻袋，等明日去賀老頭家借來牛車駕著運往縣城。
安靜至極的院子連腳步聲都聽得一清二楚，楊怡將注意力全集中在小溪和麻袋身上，以至於砰砰聲響起時，差點鬧了個平地摔。
“姐姐，我去開門吧!”
小溪懂事得將麻袋放在地上，小跑著剛把門栓開啟，一陣清脆的呵呵聲如同魔音穿腦而過。
“楊怡你這賤骨頭，沒看見我和你堂姐回來了嗎，還不給我滾出來？”
蔣彩葉趁門縫鬆動，一腳將它踹開，看見小溪直接將他推在地上，惡狠狠得站在院子裡叫喊。
“小賊種，別碰壞了我身上的布料，楊怡那死丫頭難不成早餓死了，都沒個能出氣的。”
楊鳳扶平衣角上的褶皺，被沁兒扶著，一扭一扭得掩著鼻子跨進門檻，將院子內部粗略打量下。還是她們被官差帶走前的擺設，堆了一整院子的破東西，真是毫無長進。
“我當是村裡哪戶人家的惡狗沒拴好，明目張膽得跑來亂咬人。原來是從劊子手裡撿回條小命的一家子爛人。”
聽到叫罵聲的楊怡提著根棍子衝了出來，雙手抱胸譏諷得掃了眼楊鳳母女。小溪曾被二嬸毒打數次，如今見了她，腿肚子直打顫，費盡力氣才挪到楊怡身後，扯著她胳膊不敢露頭。
“你個有娘生沒娘養的雜種，沒想到吧。我們娘倆命大，不僅沒被你害死，小鳳反而成了縣老爺的夫人，整日穿金戴銀，身上的衣服更是每日翻新。而你只能守著我施捨的這點破爛院子，當個在土裡刨食的泥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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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彩葉見楊怡面色紅潤，心裡有些生疑。但見她身上依舊是破破爛爛的，底氣又添幾分，毫不客氣得一通羞辱。
她和楊鳳身上穿的都是縣老爺在洞房當夜賞賜的新花樣，往日皆藏在箱子裡不忍心穿在外面染灰的，今日特意披上就是為了給楊怡這群鄉巴佬個下馬威。
跟在楊鳳身邊伺候的沁兒，見她和小溪身上穿的粗布比自己還不如，同主子在旁小聲竊笑。
“阿貓阿狗身上即便套了再多的珠寶，那也是貓狗。跟何況一群沒良心的白眼狼。我這院子只接待客人，不歡迎野生動物。”
楊怡冷冷得瞄了眼楊鳳三人，輕摟下小溪顫抖肩膀，一步步朝她們逼近。
“請你們速速離開!”
“你少在本夫人面前裝模作樣，如果猜的不錯，你現在已經沒東西可吃了吧，別忘了你們姐弟三人，當年就是任我們驅使的奴隸，別過了幾天舒心日子，就以為自己能翻身做主子。本夫人現今是縣太爺明媒正娶的妻室，方圓數十裡的人都要尊我為主子，你還不趕緊跪下，本夫人心情好，說不準能賞你塊糕點打打牙祭!”
楊鳳眼角上塗抹的一點殷紅愈發妖豔，從沁兒手中接過一小包糕點，直接甩到楊怡身前。扶著腦袋就等著楊怡在她面前跪下。
“我家夫人心善，連這些好東西都賞給你了，還不趕緊跪下!”
印著“奇麥齋”字樣的油紙包在地上打了幾個轉，裡頭的糕點全撒在地上，沾了層薄土。
楊怡挑著眉用腳尖踢了下紙包，發現為數不多的幾塊糕點，硬度堪比石頭，殘渣更是佔了半數。
“我還以為我的好堂姐終於人如其名，飛上枝頭當鳳凰了，看來堂堂縣衙的伙食也不怎麼樣，真是丟了縣太爺的臉啊!對吧，夫人？哦，忘了問你，不知您可是府上的大夫人，看您這架勢，最起碼也得熬上個二夫人的名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