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懷谷和餘芹在林子裡撞見樊萱送出傳信飛劍之後,二人便一路回了關內,各自進了營帳休息,此處自然不必多說。

再說妖族昨日才發動過大軍進攻,被擊退離去,按理而言,接下來該有幾天安穩日子過。況且這堂林關的守衛一仗打得真是好,殺了十來萬的妖族,對於妖族而言,這也已經不是可有可無的損失了。故而楚秀楊要辦一場慶功酒,一為提振士氣,二則為迎接林倉央。

徐懷谷對林倉央的到訪其實是不太樂意看到的。大餘國的假皇帝剛被除去,想必善後事務也並不簡單,朝廷裡正需要一位頂梁骨,林倉央卻在這樣的節骨眼上來邊關巡視,就這麼有把握朝廷裡不會出亂子?

但徐懷谷也只是這麼想而已,林倉央來邊關那是她自己的事,徐懷谷也管不著。

此時已經是這天下午了,自昨日一戰後,楚秀楊派了大批士卒出去清理戰場,另一方面,慶功酒也在熱熱鬧鬧地辦起來了。徐懷谷剛走出營帳,準備去找昨天那叫做夏瑛的星月宗修士,要當面謝過她拔刀相助之情,卻恰好與快步走來的楚秀楊撞見了。

只見她腰間佩刀,身邊還帶了兩名護衛,快步走得十分匆忙,似是有什麼公務要去辦。

徐懷谷走過去,笑道:“喲,楚將軍,這麼威風凜凜的,是去做什麼呢?”

楚秀楊還沒說話,她身邊那兩名護衛倒搶先一步擋在她面前,警惕地看向徐懷谷,問道:“你是什麼人?離將軍遠些!”

“誒,無妨。”楚秀楊一見是徐懷谷,便示意那兩名護衛不必緊張,對他笑道,“昨日裡給陸將軍索要箭矢的信剛送過去,今天便有馬車運送到堂林關了。只是負責交接的陳都尉那邊和他們好像鬧了點矛盾,我就去看看。”

徐懷谷點點頭,楚秀楊見他似是有些無聊,便又說道:“徐先生若是無事,可以去那邊營帳裡坐坐,修士們都在那邊。慶功酒我已經讓負責炊事的人開始準備了,今夜就能喝上。昨日一仗,得虧多仰仗了徐先生,否則是怕是凶多吉少。”

這與昨日在營帳中單獨相見時的楚秀楊又像是完全變了個人似的,果然在人前,將軍還得有將軍的風度才行。

徐懷谷笑著答應下來,又問道:“林倉央到了沒?”

“公主已經到了,正在我的營帳裡,和手底下的將軍們談論抵禦邊境和朝廷裡的事。徐先生這是要見她?要不我傳個話給營帳裡的護衛,讓他們給徐先生放行?”

徐懷谷忙說道:“這倒不必,今夜慶功酒上自然能見,不急這一時半刻,不必麻煩將軍了。”

楚秀楊點頭離去,徐懷谷沒多想,便往楚秀楊所說修士們的那座營帳裡去了。剛踏進營帳,便看見有一名文職官員帶著兩名小兵在營帳裡四處詢問,這應該就是那負責記錄諸位修士軍功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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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懷谷往營帳裡掃視一眼,見殷子實、餘芹和其餘兩名不認識的修士正圍在一起閒聊,其餘修士也大多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唯有夏瑛一個人坐在角落裡,取了一塊

手帕,正在擦拭手中的刀,刀芒鋒銳,寒光颯颯。那負責記錄軍功的小文官只遠遠瞧著,都不太敢靠近她。

徐懷谷留心了多看了兩眼,發現樊萱不在營帳裡,不知身在何處。

他緩緩走向夏瑛,夏瑛只是抬了抬眼皮子,看了他一眼,便繼續盯著手中的刀了。

徐懷谷在夏瑛面前站住,拱手低頭稱謝道:“昨日之事,還要多謝閣下出手相助,否則我還得在那蛇妖手下吃虧。”

“不用謝。”

夏瑛淡淡地說出這句話,頭也沒抬,看起來也沒想怎麼搭理徐懷谷,這倒反而讓徐懷谷有些尷尬。

徐懷谷看了一眼她手中的刀,開口讚道:“好刀,只怕與仙兵相比也不遜色。”

夏瑛依舊只是點點頭,並無別的反應,也沒有想搭他的話。徐懷谷終是沒了話題,只得說道:“無論如何,還是謝過閣下。”

徐懷谷見夏瑛還是淡淡的神情,只覺得討了個沒趣,便準備走去殷子實那邊去了,就在他轉身之時,夏瑛卻開口了:“昨日幫你的不只有我,那紫霞宗的樊萱也幫了忙,照理你也該向她道謝。”

徐懷谷停住腳步,頓了一頓,道:“閣下說得對,只是不知她此時身在何處。”

夏瑛說道:“不急,下次自然有你們見面的時候。”

徐懷谷轉頭看了夏瑛一眼,心中暗道這人說話好生古怪。聽她這語氣,像是知道自己與樊萱之間是有矛盾的,為何還偏要有此言論?恰好昨日徐懷谷在林子裡碰見樊萱的可疑之舉,還對她說出那樣的話,二人的關係可以說是僵得不能再僵了。

向樊萱道謝?縱使徐懷谷自認已經算很能屈能伸的了,但也不至於能不要臉面到那種地步。

徐懷谷心裡還想著此事,那邊殷子實已經看見了他,向他打招呼道:“徐兄,快來這邊坐!大家等你都好久了!”

“這就來。”

徐懷谷笑著應下來,走到他們一行人旁邊,在餘芹身邊坐下,也加入了閒聊的佇列。

午後的時光容易消磨,幾人談論修士界的諸多事宜,又談到這些天在邊關戰場上的所見所聞,不一會兒天便逐漸黑了下來。堂林關內火把逐漸亮起來了,城牆上的士兵交接過班,繼續履行守衛邊關的職責。縱使今夜是慶功酒,也總得有人守著城牆才是,否則反倒成了妖族偷襲的良機。

這邊營帳裡的諸多修士們還在休息,那邊便有一名小兵前來報信道:“慶功酒宴已經準備妥當了,楚將軍讓我過來給諸位報個信,諸位隨我同去即可。”

眾修士起身,隨那小兵走出營帳。徐懷谷往後看了一眼,只見夏瑛還坐在原地,此時已經收刀入鞘,正在閉目養神,對剛才那小兵的話語毫無反應,壓根沒起身的打算,估計是不去慶功酒了,他不禁心中暗道此人真是孤僻。

殷子實見他回望了夏瑛一眼,便說道:“這人性子就是這樣的,冷冷清清,除了和她一起來的那個同宗修士之外,其餘的人都不怎麼搭理。

我看你之前還去她那邊給她道謝,怕是也遭了冷落?”

徐懷谷點點頭,道:“不過心倒是好的,可能只是不愛交際。”

眾修士來到慶功酒宴上,只見此處已經坐了黑壓壓一大片兵士,各人面前擺滿了菜餚,還有人端著牛羊肉的大鍋從外邊絡繹不絕地走進來。場內眾將士不分你我,也不互相客氣,只是大口吃肉,更有粗獷者直接上手,其餘人也不嫌棄,依舊歡笑,好不熱鬧。

雖然名義上是叫慶功酒,然而正值戰爭期間,軍中禁酒,所以不過是吃肉居多。然而念及眾將士戍邊辛苦,楚秀楊便下令在今日宴席上允許飲酒,只是每人僅限一碗,只作助興之用,卻不令人喝醉。

徐懷谷繼續跟隨眾人往前走,便看見了坐在最上座的楚秀楊。此時她已經摘下了頭盔,和身邊諸位將領都尉正在商討著什麼。只不過徐懷谷遠遠望去,隱約看見她臉上的神情並不好看,反而還有點焦慮。那其餘幾位將領也都神色不安,面前的飯菜也是一口未動,和底下士卒們的熱鬧氣氛成了鮮明對比。

徐懷谷不免皺了皺眉,只怕關內還有隱藏的危機並未消除,看來還不是懈怠的時候。

“楚將軍料想諸位仙長應該更愛清淨,因此特意尋了這處地方給諸位設宴,仙長們請在這邊坐下。”那帶路的小兵帶領眾修士來到遠離正宴的一處偏房裡,“軍中條件艱苦,飲食肯定不如諸位平日裡吃的,還請多多擔待。”

“無妨,我等既來了軍中,便是以殺妖為首。楚將軍還願意為我等著想,我等該感激才是!”

有一修士說出此言,其餘人便紛紛附和,那小兵便退下,獨留下一眾修士在房內。

徐懷谷看了眼桌上的菜,大多是牛羊魚肉,做法簡單,無非是在鍋裡煮熟了,撒了點鹽而已,不要說和酒樓的比,便是連尋常百姓家的味道也不能比,實在不能算好吃。徐懷谷看身邊諸多修士們拿起筷子,左看看右看看,卻實在沒有幾個能動筷的去處。

殷子實挑了一盤看著還算乾淨的羊肉,撿了一塊送入嘴中,登時臉色就變得不好看了。徐懷谷笑著問道:“怎麼著?吃不慣?”

“羶味太重了。”

殷子實搖搖頭,喝了口茶水,放下筷子。

徐懷谷轉而又看向餘芹,問道:“你還吃得慣嗎?”

餘芹正夾了菜往嘴裡送,待得細細嚥下後,才答道:“當初在山裡的時候,有時候連吃飯都吃不飽呢,這裡好歹還有肉吃,有什麼吃不慣的?倒是你,我還怕你不喜歡呢。”

徐懷谷笑道:“你都吃得下,我就更加沒問題了。本就是山野間粗人一個,沒那麼多講究,讓我吃貴的反而不自在呢。”

說罷,他也大筷夾了飯菜,又扒了兩口飯,大口吃起來。

餘芹笑了笑,端了杯子舉向他,道:“得敬一個。”

徐懷谷舉杯,二人碰杯,飲盡杯中茶水。二人相視,會心一笑。

殷子實在一旁看著,似有所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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