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劍閣是一座很古典的黑色高塔,不似杭旬秘境中的那座,悟劍閣是尋常一樣的底端大而上層小。徐懷谷一路往上走,每一層的房間數量越來越少,應該是按照弟子的級別來分房間的。越到上層,修煉的條件越好,弟子等級也越高。

總共十九層,餘芹的房間在第三層,由此看來,她的修為應該還差的遠。但那又怎麼樣?徐懷谷只是希望餘芹能夠開心的活下去,做個瀟灑快樂的山上人就好了。

徐懷谷想起柳婉兒。那個他初至清風谷所碰見的天真可愛的小姑娘,現在也因為修行而變得沉悶許多了。

其實徐懷谷自己又何嘗不是呢?世道就像是一道不可阻擋的水流,把水中的鵝卵石磨得日漸圓滑。

柳婉兒的修行是無可奈何,清風谷裡數她的天賦最高,又承受著謝卿雲的厚望,不得已必須要好好修行,撐起清風谷的門面。但是餘芹不同,徐懷谷只要她快樂,至於今後性命之事,他會保護好她的。

一路向上,直到了悟劍閣的頂樓,整層就只剩下了一個房間了。毫無疑問,這就是鄧紙鳶平日裡的修行之地。

四周靜悄悄的,古樸的石門和威嚴的高塔無不提醒著此地的莊重。徐懷谷深吸了一口氣,心裡有些緊張,畢竟自己的那一個想法,在旁人看來或許太過大逆不道了。

但他有自己的決定,徐懷谷一直以來都是如此。

他提了提衣領,把長髮梳理乾淨,便走上前去敲了敲門。

厚重的石門傳來沉悶的響聲,隨即裡面有女子說道:“進來。”

徐懷谷推門進去,只見這間房子並不大,也沒有幾件物什,空蕩蕩的房間一覽無遺。

最顯眼的無非是房間正中央的一張硬木椅子,一名青衫高大女子坐在那,背對著徐懷谷。

徐懷谷走進去,把石門帶上,恭恭敬敬拱手行禮道:“前輩。”

他抬頭,卻見鄧紙鳶已經站在了他的面前,一雙劍眉星目正打量著他,帶著一股嚴肅的審視意味。

徐懷谷從沒見過鄧紙鳶這幅神情,心裡更是緊張,連出氣的聲音都放緩了。

他試探著說道:“前輩,是不是我來的時機不對,打擾到你了?”

鄧紙鳶搖了搖頭,兀自走開,說:“沒有,只是許久沒見,多看你幾眼罷了。”

她轉身,語氣放鬆下來,輕巧說道:“你能有如今的成就,又好好地走到了扶搖宗來,我很欣慰。今後你我就是師徒了,對我大可不必如此拘謹。”

徐懷谷一聽急了,忙道:“前輩,其實我有一事要說……”

鄧紙鳶打斷了他,問:“是蘇涒之死嗎?”

徐懷谷怔了怔,一時間沒說話。

鄧紙鳶惋惜地說道:“她的事我已經聽說了。就在我走後不久,流蘇國那邊就傳來的很大動靜,接著兩日,飛魚洲那邊就傳來了蘇涒死去的訊息。那一戰裡,有一名九境修士隕落了,那個人叫陳景山,是中土天河宗的人。”

“我聽到這訊息也痛心不已。你不要怪我,我當時也沒察覺到那一戰,不然的話我定會去救她。

可惜這麼一位天生劍胎隕落,天下劍道又少了一人。不過你也不要太傷心了,世界上總得有人生,有人死,活在天底下,就得看天命啊。”

徐懷谷啞然,之前想要說的那一件事,卻又梗在喉間,說不出口了。

鄧紙鳶目光轉到徐懷谷身後的布袋上,眉梢兒一挑,有些困惑。

在那一戰中,鄧紙鳶和陳景山雙雙死去,他們身上的東西自然就落到了徐懷谷的手中。陳景山一名九境修士,積攢的好東西自不必多說,而左丘尋又是天生劍胎,好東西豈會少了去?所以徐懷谷應該身上不缺儲物法寶才是。

鄧紙鳶難得好奇地問:“那是什麼?”

徐懷谷沒說話,漠然把布袋撂下,輕輕地開啟結,把包裹著那東西的布揭開。

裡面露出一隻黑色陶瓷罈子。

鄧紙鳶緊張地抿了抿嘴唇,不忍去看那裡,轉向別處說道:“你先跟我來一個地方。”

徐懷谷把陶瓷罈子重新包好,背在背上,才起身跟上她的腳步,那罈子與他寸步不離。

鄧紙鳶心中喟然長嘆,這孩子是個性情中人,好個江湖人啊。

她走到一堵牆邊,從髮間拔出了一把小劍,插進石門之間的一處縫隙。頓時些許劍意從小劍上散發,這一堵牆也動了起來,最終露出了一扇暗門,裡面是螺旋的階梯,通往上方。

鄧紙鳶率先走了進去,解釋說:“悟劍閣不該是十九層這麼一個奇怪的數字,它本來有二十層。只不過最上面被我們封作禁地,所以一般人只知道十九層罷了。”

徐懷谷在階梯裡走,往上張望著,上方一片漆黑,直到鄧紙鳶走到角落裡點亮了一盞燭火,徐懷谷才把這禁地看了個乾淨。

密密麻麻的劍,整整齊齊地排列在兩邊牆壁的架子上,起碼有上千把,品秩最少都是法寶起步。

說是禁地,不如說是劍冢。

“如今扶搖宗弟子一共一千二百人,長老一百人,所用的劍都是出自這裡。當然,一般的弟子可沒有進來挑劍的資格,有專門的長老隨機分發下去就是了。”

徐懷谷痴痴地立在原地,看著劍,那一股雜亂無章的劍意,沒人比他感受更深了。鄧紙鳶卻繼續向前走,說:“跟我來。”

“外面的劍都是法寶,仙兵品秩的劍在裡面。我是帶你來測劍道資質的,不過要是有古劍青睞於你,你也可以帶走。”

徐懷谷跟著她的步伐進了一間更小的密室,這裡面的劍就只有十幾把了,被整齊地排列在一座高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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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懷谷眼神發亮,十幾把仙兵同時出現在眼前,這陣仗,天下罕見。

鄧紙鳶看他那痴迷的神情,不免笑道:“這十六把劍中有十把是我們扶搖宗飛昇的那位祖師留下來的,用來測劍道資質,其餘幾把是我們後人蒐集而來。”

“以前終究還是你的眼界太淺了,只知道仙兵難得,卻不知道世間宗門如此多,誰家還沒個飛昇的祖師呢?中土那些宗門裡的仙兵,比扶搖宗只多不少。而且仙兵之上還有一階,乃是天靈之寶,那才是稀世罕見,扶搖宗只有一把。”

鄧紙鳶自豪地指向那一排劍的最裡邊,一把湛藍色的寒冰利劍靜靜臥在那裡。

徐懷谷還是第一次聽說這天靈之寶的說法,深吸了一口氣,怔怔地看向那把劍。

他的記憶深處彷彿被這利劍刺了一下,覺得這冰藍色的劍好生眼熟,像極了在忘川做的那個夢裡自己的佩劍。

徐懷谷趕緊自嘲地搖了搖頭,把那個荒誕無稽的夢給甩去了,又聽見鄧紙鳶說:“天靈之寶才是真正的鎮宗至寶,只有一流的大宗門裡才會有。像在東扶搖洲,只有我們扶搖宗和紫霞宗才有,星月宗的歷史底蘊都太淺了,所以並沒有。”

“不過天靈之寶極難煉化,必須天資絕高,得到它的認可才行。我們宗這把天靈之寶的劍,是那中土阮家劍泉鑄造的。上千年的物件了,至今除了那位祖師,還沒人握的起。”

她看向徐懷谷,眼神滿是期許,心中暗道:“說不定你可以拿得起。”

但她沒有把這句話說出來。

可徐懷谷眼神迷離,有些出神,他在想著另外一件事。

若是仙兵之上還有天靈之寶,自己的龍泉劍是不是並沒有完全恢復實力,說不定這也是一把天靈之寶呢?

於是徐懷谷急切問道:“萬劍冢的劍,比起阮家的劍,怎麼樣?”

鄧紙鳶說:“天下品秩是天靈之寶的仙劍,幾乎都出自阮家之手。萬劍冢的劍雖然出名,但也估計只有龍泉和鳳眼兩把可以躋身天靈之寶的層次。實際上,這世上比龍泉、鳳眼品秩更高的劍還不少,只不過都隱姓埋名,如這一把劍一樣被雪藏在某家宗門的禁地裡了。”

徐懷谷一聽到龍泉劍很有可能也是天靈之寶,頓時心中一陣熱血沸騰,但又立馬被他壓制下來。

只不過他已經把龍泉劍中混雜的劍意都去除了,為何它還只是下等仙兵的層次?難不成要把它恢復到天靈之寶,還有別的手段才行?

應該確實如此,不然那一位紅香宗的宗主不應該輕易把它賣了才是,徐懷谷在心裡暫且把這件事悄悄記下。

鄧紙鳶見他出神,眯著眼睛審視了一番,開口道:“在想什麼呢?”

徐懷谷驀地清醒過來,急忙回道:“沒什麼,只是有些驚訝。”

鄧紙鳶看不出他的虛實,知道他身上還藏著不少秘密,也不刁難他,而是指著高架之上的劍,說:“這十把劍就是當年祖師留下來的,用來測劍道資質。你能拿起的劍越多,劍道資質就越高。如果資質夠好,會有劍想要主動認主,你可以帶走。”

徐懷谷聽到可以帶走仙兵,有些心癢難耐,可轉念一想,這是因為鄧紙鳶以為他算做了自己的弟子,才允許他拿走仙兵。要是自己拒絕做她的弟子,怎麼會白送他仙兵?

不過為了一把仙兵而去違背自己的意願,當鄧紙鳶的弟子,這不是徐懷谷能做出來的事。但他同樣很想知道自己能拿起幾把劍,便想著測出資質之後,再告訴她實情。

鄧紙鳶期許地看著他,說道:“試試吧。”

徐懷谷點了點頭,滿目憧憬地走到第一把劍旁,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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