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丘尋盤坐在內牆上,白色長劍臥在雙膝,法袍迎風獵獵作舞。她合上雙眼,不去看底下的混亂場面,只管釀存劍意。

皓月高懸,直掛天邊。遠遠看去,這一抹白色身影風采卓絕,好似謫仙人。

一名白鬚老人從容走過,底下的士卒們頓時安靜下來,急忙後退,互相推搡著給老人讓出一條在地上的寬闊大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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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不急不忙走向內牆,直到站在左丘尋下方。他身著一件莽紅色大袍,象徵著朝廷宦官,臉龐稜角分明,一雙慈眉,卻搭配著怒目,鬍鬚頭髮盡皆花白。

他不想抬頭去看高處的左丘尋,只是面對著牆壁說:“小女娃大好年華,應當找個好夫婿嫁了便是,何至於來此處尋死?”

左丘尋面色平靜,不曾睜眼看他,自顧自理順了頭髮,道:“老爺爺年歲這麼高,又一身好本領,此時不應該兒孫滿堂,在家享天倫之樂嗎?”

左丘尋僅僅只是一句話,這名古稀年紀的老宦官便被戳到痛處,惱羞成怒。

他眉頭擰作一股粗繩,睜圓雙眼,看向她,怒道:“牙尖嘴利的兔崽子!區區三境修士,也敢擅闖大牢,打擾老夫清修,是找死不成?”

左丘尋與他直視,氣勢不減絲毫,厲聲駁斥:“襠裡沒鳥的老東西!你修個屁的道!一大把年紀也就這麼點道行,仗著年紀大欺負我年輕人,難怪朝廷把你發配來守大牢。對著我吼算什麼本事,有本事你去欺負青樓裡的姑娘們啊?”

一番粗俗話語激得圍觀士卒們目瞪口呆,沒想到這仙女一般的美人竟如此不修邊幅。不過針尖對麥芒,倒也有趣,幾個大膽士卒都低頭捂著嘴笑起來。

老宦官更是怒火中燒,面色漲的通紅,自知這女子劍修嘴皮子功夫厲害的緊,鬥嘴不過,便乾脆動手。

他樸實無華一拳砸在牆壁上,頓時如雷巨響,塵土飛揚,飛散的磚塊四射開來,砸傷了幾個士卒,而那處牆壁被他一拳砸得生生塌陷。

左丘尋滑步向後一去就是幾丈,重新站定在另一處牆上,丹鳳眼敏銳看見黃善和餘芹混在被老武夫這一拳嚇得四散奔逃的士卒中,一時心裡大感慰藉。

只要她再拖一會時間,餘芹就可以逃離了。

老宦官也輕躍上牆,震的整座內牆灰塵散落。他並不急著出拳廝殺,而是頗為輕蔑地笑對左丘尋說:“我知道你不過是在拖延時間,幫你朋友逃脫罷了。不過我並不急,待我殺了你之後,再去殺他們不遲。”

左丘尋持劍,鄭重地面對著老武夫,心裡則在暗忖老人實力。

八境武夫大餘只有兩名,一人是前段時間在保護林宏治的那一戰中跌至七境的齊朝樹,另一人則是留守在大餘國南部佈置防禦工事的濯雪峰。

除了這二人之外,大餘國的七境武夫倒也不少,但也絕對不多,大多封有將軍官職,駐守邊地。此人被發配看守大牢,而且年歲又頗高,想必只有六境實力,自己還有一戰之力。

左丘尋作為一名刺客,身法

是自然是極好,但是牆上空間狹隘,不利於她發揮。於是她徑直從內牆上躍身進入下面的兵堆裡,隨意踩住兩人,力道之巨大直接把那兩個倒黴士卒踩的瞬間趴下,揚起一陣塵土,咧嘴哀叫。

隨著左丘尋進入兵堆之中,兵堆便如油鍋裡進了一滴水,頓時沸騰起來。這些兵卒都是來大牢看門混飯吃的,從來沒有見識過真陣仗,一時人人自危,拼命逃跑。

老宦官見到兵卒紛紛逃離,無一人敢上前,不禁大怒道:“一群廢物!”

隨即他掄起拳頭就俯衝而下,拳勢如虹,直衝左丘尋面門。

左丘尋跳進兵卒之間,本想逼他投鼠忌器,但這人絲毫不顧士卒死活,拳腳依舊大開大合,威猛無比。凡是被他誤傷到的士卒,都噴出一口鮮血,飛出幾丈遠。

左丘尋左移一步,避開他的拳頭,那拳頭卻將左丘尋身後兩名士卒拍飛好遠。

老人一拳落地,身體尚未平衡,便又是迅速扭腰施展一記腿鞭,不愧是廝殺經驗老辣之人。

左丘尋沒有預料到老人能做出這樣不合身體常理的動作,一時驚慌躲避,只能高高躍起,堪堪躲過這一腳。但高高躍起委實是下策,身體下落之時便不可控制。老人沒有給她任何機會,飛身一記重拳打在她胸口。

左丘尋避無可避,只能用劍稍稍擋住,再趕緊恢復自身五境修為,硬接下這一拳。但沒想到老人下手極為兇狠,此拳沒有絲毫保留,便是大殺招。

她身形如同斷線風箏一般飛入一間士卒兵舍,撞開紅磚砌成的牆壁,落進了屋裡。

左丘尋只感覺胸口失去知覺,她慌忙吐出兩口淤血,才好受些。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餘芹和黃善應該也已經逃到南門口了。

她一劍砍破牆壁,強行壓制疼痛,運轉筋脈,施展身法,迅速逃向興慶南門。

老宦官自顧自呆在原地,皺緊粗眉,驚異道:“咦?此人二十出頭,竟然有五境修為,當真是天才。只不過卻要與我大餘作對,實在可惜了。今日絕對不能留她,否則日後必成大患。”

他不管那間坍塌的兵舍,全力追擊黃善和餘芹。

黃善此時已經恢復自身三境修為,正抱著餘芹一路狂奔向南門。此時已是深夜,家家入眠,除了在街角差點撞上一名老更夫,倒還算暢通無阻。

黃善距離南門近了,已經可以看見南門宏偉的城牆,還有高聳城牆之上的那一條張牙舞爪火龍,他卻感受到身後有一人極速奔來,懷著濃烈殺意。

黃善心中大驚,是那老者無疑,竟然連左丘尋也攔他不住,該如何是好?

他只得再加快步伐,汗珠從他臉上滑落,迅速划向飛向後方。奈何境界不夠,修士速度也不如主練體魄的武夫,還抱著餘芹,那股壓抑氣息越來越近。

黃善不敢扭頭看後方場景,只顧亡命奔跑。

左丘尋此時正在另一條與老宦官平行的街道上飛奔,身法已經被她催動到極致,但因為身負傷勢,速度還比那老宦官慢

上一線。

她眼睜睜看著老宦官超過自己,逐漸追上黃善二人,心裡焦急萬分,秀眉皺成驚人角度,卻無能為力。

黃善看見了城門,近了,近了……

六十步,五十步,四十步……

身後壓力陡然劇增,已經容不得他奔跑了。他轉頭看去,老人已經拔地而起,揮拳衝來。

他當即停步,面容堅毅,放下餘芹,迅速轉身,從腰間抽出那一柄青綠色的法寶傘,將餘芹擋在身後。

就在傘架撐起的瞬間,那一拳便如約而至,砸在傘面。大股力量分散開來,饒是如此,傘骨依舊瞬間斷裂,但拳勢也減去七八分。

那一道拳光繼續向前,轟在他胸口。一名六境武夫傾力一拳,就算只剩兩三分氣力,也遠非三境修士可以抵擋。

黃善身形暴退,連帶著餘芹一起向後劃。

塵土飛揚,一道不淺溝壑被餘芹和黃善劃出。

整整三十步長,六境武夫兩三分氣力的一拳將兩人轟退三十步。

黃善胸前肋骨不知斷了幾根,大口喘著粗氣,鮮血從口裡不住湧出,眼神冷如死灰,連去憤怒和害怕的氣力都沒有了。

餘芹躺在他身側,後背血肉模糊,也是噴出一口瘀血,已經昏迷。

老宦官從容邁步走來,轉頭看見左丘尋還有一段距離,就衝著她笑了起來。

笑意滿是嘲諷。

左丘尋怒氣滿腔,面目凶煞。老宦官笑得更加燦爛,他就是喜歡這種讓敵人絕望的感覺。

左丘尋更接近了,她秀眉怒皺,猛地又加快速度,準備以自己肉身接住老宦官的下一拳。反正身上還有這一件白色法袍,一拳應該可以勉強接下,大概還能剩一口氣。

老宦官卻看出了她的想法,說道:“何必呢?你如此做,只是讓這兩人死的更快罷了。”

老宦官弓下身子,扎出拳架,於是潮水一般的拳意傾瀉而出。

左丘尋憤然道:“你敢!”

“我如何不敢?若是你今日能夠逃脫,此時還兩說,但是你,註定也活不過今夜!”

老宦官說完這些,便不再廢話,一拳向下。

拳勢驚人,拳還未至已經讓人感到無窮壓力……

黃善閉上了眼睛,心裡滿是解脫感。他不禁想起了拿已經過世師父的音容,還有被他常掛在嘴邊的那一句“我輩野修應當……”

師父說得對,死是野修的唯一歸途,他死在這裡是天命所歸。

但是為什麼那麼不捨呢?師父終究還是沒有全部告訴他死亡的滋味。

年幼時的慘烈屠村場面浮現,早已記不得的父母面容也不知為何又清晰起來。

最後,他竟然看見了那個撲在他懷裡哭泣的女孩來,一切是那麼的動人,淚花甚至能濺到他身上,彷彿就在眼前。

他有點愧疚,低聲呢喃:“對不起,不能幫你救父親了……一切都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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