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9 心頭之血（9）

她下意識地走了上去，來到了老婦人的身後。未料到，老婦人的反應很快，幾乎在同一瞬間她轉過了身來。老婦人的確沒有落淚，不過只是眼睛微紅而已。可是，從她那張滄桑的面容上，沈憐還是感覺到了濃烈的悲傷與黯然。

“老婆婆，你在傷心嗎？”沈憐一邊說著，一邊看向了墓碑上刻著什麼字。墓碑上只寫著一個名字，以及立碑人的名字而已。

看名字，似乎是一個女子的芳名。難道，這墳墓中埋的人，是老婦人的親人嗎？老婦人頭髮已花白，身軀也已經佝僂彎了下來。不過那一雙眸子，卻清澈得讓人驚訝。她聽到沈憐的問話，看到沈憐此刻正芳華正茂，她不知想到了什麼。

一雙眸子裡驟然傷心絕望了起來，她終於流下了傷心之淚。她走的時候，也是這般的年紀，這般的韶華妙齡。可是，她年紀輕輕，卻這樣死了，滿懷遺憾的死了。

沈憐看到她哭了，不由地心裡慌了。“是不是我提到了你的傷心事，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老婦人看著沈憐，就像看著當年的她一樣。她心想著，這件埋藏她心底多年的往事，也許是要有一個人來聆聽了。自己的生命已經快到盡頭，她想告訴眼前這個少女，這件深藏心底多年的秘密了。

於是，老婦人看著她，道：“姑娘，你想聽一個故事嗎？”一個真實發生過的故事，她的過去。

沈憐下意識地點頭同意了，她想知道，為何老婦人剛才如此悲傷難過？看那墓碑的顏色，分明是舊碑了，也就是說死去的人已經死了很久了。為何，老婦人還這麼悲傷難抑呢。沈憐看向身後的兩個男人，她沒有說話，她的目光卻表示了一切。

她想聽這個故事，旭恆點了點頭。他們就站在不遠之處，他剛才看過了。這個老婦人，雖有武功在身，卻只是一個平常的人類而已。所以，她不可能傷害到叶音的。那麼聽一聽，也無妨，畢竟叶音她想聽。

沈憐與老婦人一起坐了下來，面對面地坐著。老婦人看向了墓碑，那目光卻像望著此生最愛的人一樣。她開始慢慢地講了起來，那是她年輕時候的往事。她也曾年輕過，也曾美貌過。年輕時候的她，是一個大家小姐，從小學習琴棋書畫。

並且，她還學了武功，與一般閨閣女子大不相同。可惜她生為了女兒身，不然定能做出一番大事業來的。不過饒是如此，她還是做出了一些驚天動地的事情。她叫阿貞，年輕之時，容貌之美，堪稱當時的第一美人。也因為這張太美的容貌，引得許多男子爭相追逐。

可是，她有自己喜歡的人，那人是她的未婚夫，也是她的青梅竹馬。可是，未婚夫家道中落，兩家相差得太遠。她的後母，也就是她父親的繼夫人不答應。他們的婚事，她認為，未婚夫配不上阿貞。尤其阿貞是那樣一個美人，他們家世不凡，她應該配一個同樣家世不凡的公子。

為了心上人，她只能想出了這樣一個法子來，那就是比武招親。她此計，只為了拖延時間而已。後來未婚夫來了，可惜的是他不會武功。只是一個文弱的人，比文還好，比武是一點勝算也沒有。這個時候，她遇上一個女扮男裝的年輕姑娘。

她的武功很好，而且喜好著男裝，闖蕩江湖。一看便知，她出身不凡。她知道了阿貞的事情，也為他們的愛情而感動。所以，她答應了阿貞，會幫助他們的。她打扮成一位年輕的公子，打敗了所有的參賽者，並且在最後，她故意輸給了阿貞的未婚夫。

她是在成全他們，可惜的是，最後阿貞與未婚夫仍舊沒能在一起。因為參賽的其中一位公子，不止是出身不凡，而且是有權有勢。他執意要求取阿貞，阿貞雖然不願意。可是她爹爹，那個做官的爹爹，為了保全他們一家人。

他答應了這門婚事，逼退了她的未婚夫。面對老父親的眼淚與懇求，阿貞無路可走，最後只能一死殉情。不過，她卻沒有死。這個時候，她的爹爹得罪了權貴，繼母死了，父親瘋了。父親瘋了，還身陷牢獄之中。為了救父親，她不得已女扮男裝，上京趕考。

阿貞想著，如果她能高中狀元，必定有能力救她的父親。為她父親平冤，救他出牢獄。可是世事難料，她的確高中了狀元。同時，也被當今皇帝看中了，成為了他最愛女兒的駙馬。如果她是一個男人，碰上這樣的好事，自然是雙喜臨門。

可是阿貞是一個女嬌娥啊，可惜的是，聖命難違。她不得已，只能做了駙馬，娶了那位帝王之女。新婚之夜，她本來想著，想法子灌醉了公主，或許能應付過去。可是，當她看到公主的那一眼起，才知道公主便是那個之前幫助她打贏擂臺的女俠。

那個喜歡女扮男裝，武功高強的姑娘。當然了，此刻的她身著男裝，又是新科狀元。公主並沒有認出她來，只以為她與那個叫阿貞的小姐長得想像而已。

就這樣，他們開始了一場假鳳虛凰的戲來。一開始，公主並不喜歡她，所以倒也相安無事。她住她的駙馬府，公主自然住在公主府中。只要偶爾會面，說說話便可。阿貞文武全才，智謀超群，很快成了欽差，替她父親伸了冤，也助他出了牢獄。

原來父親並沒有真的發瘋，只是一時的權宜之計而已。她本想跟著父親，一起離開的。可是父親告訴她，她已經成了駙馬，就有她的責任在。一但她離開，會連累多少人，還有公主會多麼難堪。所以，她還不能走，要走也得把一切安排妥當才行。

於是，阿貞只能回到了京中。可是漸漸地，公主喜歡上了她。她的苦難，難看挨的日子開始了。她只能以讀書為由，避開與公主的親密接觸。阿貞對公主太過愧疚，於是只能在相處之時，處處體貼與遷就了。她扮成了那位駙馬爺，溫文爾雅，且文武皆全。

為朝廷，立下了大功。一時之間，朝堂上下，對這位駙馬爺讚不絕口。就連當今皇帝，也是對她器重有加。而阿貞越發騎虎難下，官也越做越大。的確能讓她一展抱負，可是她終究是一個女子啊。這件事情，終有一日，會被揭穿的。

面對她的躲避，公主很難過。不過，她還是選擇包容於她。公主並不知道，阿貞只是一個女子而已。她以為，是因為駙馬不喜歡她，所以才會躲避她的。於是，她越發賢良大度了起來，對阿貞處處溫柔體貼了起來。

公主對她越好，阿貞心中，越是難過。一年多的朝夕相處，阿貞發現，她對公主也不是全然無情。這一發現，更讓她心中煎熬之極。她們皆是女子，怎麼能在一起呢。她的欺君之罪，她願意領受。可是面對公主的好，她卻愧疚得無法言表。

阿貞對公主覺得愧疚時，自然是對她處處溫柔體貼遷就；可是一到晚上，阿貞便只能找各種藉口，來疏遠公主。她對公主若即若離的，更讓公主對這個假駙馬深陷得難以自拔。終於，阿貞決定，把一切真相告訴公主知曉。

否則，公主這一生，豈非被她毀盡了。公主知道了真相，自然是怨她的。阿貞以為，身份被揭穿，等待她的下場只有一個。那就是被皇上處死，因為她欺騙了公主以及天下人。

可是，公主在知道一切之後，卻還是選擇原諒了她。並且，阿貞發現，公主對她仍舊情不能忘。哪怕她是一個女人，公主也仍然愛她，維護著她。可是阿貞一直在猶豫，她不能，不能這樣做。假鳳虛凰的與公主過一輩子，她們不會有孩子，公主又那麼喜歡孩子。

她已經欺騙了公主一時，不能再耽誤她終生。當後來身份被皇帝揭穿的時候，她選擇赴死。可是，公主仍舊以死相逼那個疼愛她的父皇，她又救了她一次。

阿貞不再是駙馬，她被皇帝驅逐出了京城，永遠不能回來。為了讓公主死心，阿貞故意找到了那個青梅竹馬的未婚夫，她告訴公主。她一直喜歡的人，都是他，從來沒有改變過。公主聽她這麼說，只能含淚祝福於她。

畢竟，公主心想，她不可能給阿貞幸福的。她可以不在乎世人的眼光，可是阿貞喜歡的是她的未婚夫呀。她不可以破壞阿貞的幸福，畢竟當初，她還曾經幫助過阿貞與未婚夫在一起的。所以，公主選擇了成全他們。阿貞與未婚夫一起隱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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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們別離之時，公主只是祝福著他們。然後，他們一起離開了。阿貞與未婚夫一塊離開之後，來到了一處美麗的地方隱居。她一直隱瞞著未婚夫，其實她也愛上了公主。只是因為世所難容，她不能毀了公主一生的幸福。所以，她選擇與他在一起。

為了彌補未婚夫，阿貞與他成婚了，並且在婚後恪守為妻之責。她以為，她這一生也就這樣過了。公主或許會因為她的傷心，難過一陣子。但是慢慢的，她會忘了她的。畢竟這段感情，本不應該存在。阿貞把對公主的所有情思，都深埋於心底。

她以為公主也會一樣的，公主會找到真正值得她依靠一生的夫君的。可是，三年之後，當阿貞聽到當今最寵愛的公主，紅顏早逝的訊息之後。阿貞崩潰了，她以為公主會忘了她的。她以為公主會幸福的，那麼好的人，一定會找到屬於她的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