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2 魚與熊掌（12）

容彥則要淡定許多，順勢回道：“來求藥草之人。”畢竟這屋外就是一大片的藥田，以此為由，是最好的法子。沈憐表示贊同，便也不作聲。

不一會，一個佝僂著身子的老婦人走了出來，手裡還拿著一個柺杖支撐著。當她看到是他們的時候，也不懷疑什麼，只是說了一句，“那你們稍等一下，我兒子還沒有回來，這田裡的藥草他最清楚。你們到時候，跟他去說吧。”

沈憐含笑點頭，然後與容彥一起在原地等候著。

容彥的目光落在了那片藥草田裡，一一掃過，基本上大半的藥草他都是認識的。不過其中有幾株藥草，可不好種啊。看來，這婦人的兒子，有幾分本事。那淡淡的妖氣，是這老婦人的兒子嗎？難道她的兒子是妖，可是這老婦人卻分明是人啊。

“蝶蘭，她的兒子，極有可能就是這妖氣的來源。”沈憐聽了他的話，微微點頭。

風宸那一邊，不知為何，對蝶蘭的思念漸起。他開始有點煩躁了起來，甚至有點後悔，為何當時不陪她一塊回去呢。哪怕不能進巫族的領地，他也可以等在外面嘛。至少不會像現在這樣，連巫族在哪裡，他都不知道。

沈憐自是不會知道他的心思的，此刻她正依靠在容彥旁邊，靜靜等待著。好在，老婦人的兒子並沒有讓他們等太久，就回來了。不過他一出現，就讓沈憐變了臉色，也讓容彥眸光微變，戒備之心頓起。一切只因為，老婦人兒子的模樣。

他們兩人看著那個漸漸靠近的高大身影，面面相覷，壓下了心中的驚訝之心。如果說上一刻，沈憐他們還不確定，這老婦人的兒子到底是不是妖。現在，他們已經確定了，這個慢慢走近的高大男人絕對不是人。定是妖類無疑，因為他的身形是人類的模樣，可是那張臉卻不是。

而且，他的身體高大地異於常人，分明有一般人類的兩三倍高大。那張臉，其他部分看起來與人無異，只是那雙眼睛特別妖異。再加上他比常人高大兩三倍的身體，一看就知道，他不是人。但是，若說他是妖的話，也長得太醜了點吧。

畢竟沈憐想了想，她身邊那一位，不就是半妖嗎？可是容彥的外貌與人無異，而且格外的貌美，分明是一個唇紅齒白的美少年。

那個佝僂著身體的老婦人一看他們的目光，還有什麼不明白的。而那個男子一走近，看到有外人在時，也只道是來求藥草的。畢竟，他的藥草田遠近聞名，那些人雖然害怕他的模樣，卻對他的藥草趨之若鶩。所以，時不時會有一些膽大的人類過來救藥草。

他也把他們兩人當成了那一類人，所以他走近之後，在距離他們還有五六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他刻意與他們保持了距離，然後客氣地問道：“你們是來救藥草的嗎？”

那個聲音聽著，倒與常人無異。沈憐在心裡想的時候，一旁的容彥收回了打量的目光。然後，他附在她耳邊小聲道：“他也是半妖。”那股淡淡的妖氣，的確是從他身上傳來的。可是容彥一看便知，此人並不是純正的妖族血統，他與自己一樣，是半妖。

如果他真是那個老女人的兒子，那個老女人確實是人無疑，所以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他的父親是妖族，所以他才會是半妖。只不過，就算是半妖，他也是長得比較失敗的那一種。因為就像他一樣，雖然只有一半的妖族血統，可是他的外表與人無異。

絕不是眼前這個男人，長得這副怪模樣。怪不得，他們母子是住在距離村子偏遠的地方，單獨居住的。想來那個村子裡的人，應該對他們既排斥又害怕吧。

而沈憐聽了容彥的低語之後，微微一頓。半妖，他們既不是妖，也不是人。被兩族所排斥，半妖一向活著都比較艱難。如果是像容彥這一種的，外表與人無異的，可能還好一點。但是像這老婦人兒子的這一種，外表一看便知是妖的，恐怕生活不易吧。

許是看出了他們眼神中流露出來的同情意味，那個男人撓了撓頭，笑得有點憨厚。“你們也看出來了吧，我是半妖。不過你們放心，我不會傷害人類的，因為我娘就是人。”說著，他看向了那個老婦人，眼中流露出愧疚之色。

為了他，從小到大，娘一直艱苦地帶著他。被村裡人、親人所驅逐，只能住在這個荒涼的地方。可是孃親一直沒有埋怨過他，反而一直盡心盡力地保護著他。只要有人欺負他，辱罵他，孃親總是第一個衝在前面，張開雙臂保護著年幼的他。

一直到他長大，可以保護自己了，孃親還是一直護著他。不過這兩人倒是與以往那些人不一樣，以前那些人一看到他，不是害怕地轉身就逃。就是，就是拿石頭扔他，罵他。可是這兩人從第一眼，流露出驚訝之色後，現在反而是有些同情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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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覺到了他們的善意，所以那雙異瞳中流露出和善之色。老婦人也看到了，他們沒有嫌棄或者害怕她的兒子，所以她那張佈滿皺紋的臉上，有了一抹欣慰的笑容。

母子倆把兩人請進了屋裡，當然了，那間茅屋是特造的，很高。勉強容納得下這個男子高大的身軀，饒是如此，他是彎著腰進去的，進去之後便坐了下來。沈憐想，他要是站直的話，估計頭就直接撞上屋頂了吧。儘管這茅屋是特別造出來的，不過對於他來說，還是有點勉強了。

老婦人去弄了一點吃的，喝的，一一擺放在他們眼前。沈憐客氣地感謝道：“多謝，老婆婆，還有這位大哥哥。”

老婦人的兒子聽到她對自己的稱呼之後，不由地感激地朝她望去了一眼。她是第一個，這樣稱呼他的人。其他人，都是叫他妖怪的，哪怕是有求於他的人，也是哆嗦著不罵他而已。大哥哥，她居然會用如此美好的稱呼叫他，讓他這個大男人一時之間感動地不知所措。

容彥見此情景，卻有點誤會了他的意思，以為他是對蝶蘭有意思了。那種望著她的“深情”目光，讓容彥看得心裡頗不舒服。

察覺到他不善的目光，老婦人的兒子神情微僵。沈憐連忙把手按在了容彥手背之上，安撫地輕輕撓了一下他的手背。示意他收起那個目光，不止是老婦人的兒子，就連老婦人都向這邊看了過來。容彥只能輕哼了一聲，不作聲了。

“你們需要什麼藥草，只要我田裡有的，我白送給你們，不要錢。”老婦人的兒子，果然善良憨厚，也挺大方的。沈憐透過容彥也知道，這藥草田裡的藥草，有不少都是稀罕的藥草。在人類的世界中，這些藥草，其實挺珍貴的。

當然了，沈憐並不是真的來求藥草的，那不過是容彥剛才打發老婦人的一個藉口而已。不過既然用了這個藉口，她們只能要上一兩株了，否則這個謊就圓不過去了。“你是半妖，對嗎，你們一直住在這裡嗎？”

聽到她的話，眼前的男子收起了已然僵硬的笑容，目光有點落寞。“是的，我父親是妖族，我母親是人。村子裡的人怕我，也討厭我，所以我們一直住在這裡。”很久了，從他有記憶開始，他與娘就一直單獨住在這裡，與村子保持著距離。

一旁的容彥看著他這個樣子，不由地冷哼了一聲。“就算是半妖，好歹你也有一半的妖族血統與妖力。用得著怕那些普通人嗎？”就算是半妖，但被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逼成這個樣子，真是丟他們半妖的臉。像他的話，莫說是普通人，就算是巫女一族他也不怕。

至於那些普通人，還不是任他揉搓捏扁的，只有他們怕他的份。老婦人的兒子聽了容彥的冷嘲熱諷，倒也不生氣，“我不想傷害那些人，他們和孃親一樣，是人。”而且他們最多也就是驅逐了他們，看到他時罵上兩句就跑了，也沒怎麼傷害他們母子。

他怎麼能用妖力，去對付他們呢。

容彥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不由地冷笑連連。反正，他是不會理解他的這種想法了。換成是自己，要是敢有人驅逐他，辱罵他的話，他是絕對不會饒過那些人的。沈憐的手又向下按了一下，示意他別再說這些話了。顯然，老婦人的兒子，與容彥是不同的兩種人。

他很善良，根本不想傷害人類。

“也許你們不能理解吧，但是我真的不想傷害他們。”而且他也害怕自己，一但用了妖力，會控制不住自己。到時候，要是害了那些人，他不會原諒自己的。

沈憐正想說什麼時，那老婦人一邊朝火堆裡丟幹樹枝，一邊冷聲道：“你跟他們說那麼多做什麼，他們是不會明白的。這二十幾年來，我們娘倆受到的痛苦與艱辛，他們不會懂的。”她可憐的兒子，即使遭受到了如此不公平的待遇，他還是那麼善良待人。

容彥正不悅地想說點什麼，卻被沈憐搶了先。“我們懂的，我雖然是人，可是容彥他也是半妖。只不過，與你兒子相比，他長得比較像人罷了。所以，身為半妖的不易，我們是能體會的。”

一番話落，老婦人與她兒子有點驚訝地看向了容彥。容彥措不及防之下，被蝶蘭揭了老底，他有點尷尬了，沉默了下來。那個老婦人反應過來時，已經面向了他們，“原來他也是半妖啊，不過他長得與人太像了，一點都看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