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2 下堂之婦（10）

楊昭：“我......”他想說不是這樣的，可是他的底氣，卻足不起來。

沈憐繼續往下說，她今日用另一種姿態把心中多年來的委屈、不甘一一訴盡。她沒有與楊昭再吵起來，也沒有直接罵他。而是，用這種憤憤不平和幽怨的語氣向他傾訴自己心中的委屈。“你知道，為何我容不下你的妹妹、兄弟與靈寵嗎？”

這一點，楊昭一直不明白，此刻他靜靜聽著她往下說去。

“因為你的眼裡，心裡，他們都比我重要。有他們在，你更不可能把目光停留在我身上。”沈憐眼中已溼，卻倔強地不肯滴落下來。“你看得到他們的委屈、不甘、傷心，卻看不到我的。你一生氣，就可以直接離開，幾年不回。可是我呢，我有家歸不得，有親人等同沒有，我只能等在楊家。”

日復一日，月復一月，年復一年，望眼欲穿。楊昭聽著青璇慢慢地傾訴她這麼多年來的委屈和不甘，他看到了她眼角的淚水。他只能沉默著，卻不知該如何反駁於她。因為他發現，對於她的話，他一點都反駁不了。直到，沈憐說到最後一段話時，他才終於開口了。

“楊昭，你可以不愛我，但是你不能這樣對我。當初，你不愛我，就不應該娶我。讓我以為有希望，得到你的人與心。報恩，你有無數的辦法可以報恩，哪怕是以命相償都行。為何要選這一種，給了我希望，然後你再親手毀滅它。最起碼當初的時候，我還有父母，兄長，我還是那個驕傲的龍公主。”

不會像以後，青璇變成了一個面目可憎的女子。她嫉妒成性，爭吵不休，甚至於到最後，變得狠毒了起來。這完全不像是當初那個她了，她已經完全的變了。

楊昭終於開口了，“是我對不起你，當初，是我錯了。”當初的他，只想給她想要的一切，以此來報恩。他那時，決定會好好待她。可是他沒有想到，這幾百年來，他始終沒有辦法愛上她。卻只會把她傷得，遍體鱗傷。

是啊，當年那個明媚可愛的小公主，在成親之後，就慢慢消失了。

楊昭道：“如果能重來一次，我一定不會這樣做了。”他想了想，又道：“不過事到如今，說什麼也晚了。”其實，他們兩人，誰也不瞭解誰。他曾經以為青璇不瞭解他，但其實，他也同樣不瞭解青璇。她只是想獲得他的關注，只是想讓他愛她一個人。

她不是容不下瀅兒與兄弟們，只是，她想成為他心中最重要的人罷了。不止是妻子，還有愛人，傾心相愛的愛人。

可惜的是楊昭做不到，“你就打算一直不回去嗎？”

“或許吧，也或許我會另外找到一個值得我愛的男人，帶著他一塊回去。”沈憐的話，出乎了楊昭的意料之外，“你我今生無緣，或許，我命中註定的那個人，還未出現。”他並不是你，這就是青璇的意思，楊昭聽懂了。

不知為何，當他聽到她要另找一個值得她愛的男人時，楊昭的心酸得厲害。就像是，他一下子吃了太多酸杏子似的。嘴裡酸得厲害，楊昭搖了搖頭，重新看向她，目光平靜了下來。只是，他的眉頭卻依然沒有鬆開。不知為何，漸漸地嘴裡酸漫延到了心裡，他的心一樣酸得厲害。

“青璇，我......”他不知該說點什麼才好，畢竟他們已經和離了。對於她今後的事情，他已經無權過問了。是啊，他已經不是她的丈夫了，她的事情再與他無關了。她不願意回龍宮，可是她獨自一人在外，會遇到危險的。

就比如這一次一樣，她被人擄走，掉入無底洞。楊昭想著，如果有一次，她遇險了，他卻不在時。誰來保護她，誰來救她呢。

也許，畢竟做了幾百年的夫妻，縱使他對她沒有男女之情。但也有親人之間的感情，而且，他虧欠她太多了。楊昭這樣想著，看向她的目光複雜了起來。幾分愧疚，幾分擔憂，幾分酸澀，交纏在一起。沈憐看不懂，他此時在想什麼。

楊昭眨了一下眼睛，然後他看到，原本靠在桌邊的女子又重新變回了那條小粉龍。然後，他看著她，熟門熟路地遊了過來，纏上了他的手腕。她的龍身透著微微的涼意，纏繞在手腕之上，冰冰涼涼的，感覺不錯啊。

楊昭也不再說她什麼，只是徑直站了起來，向外走去。他記得，這若山另一邊，有一片桃花林。那裡很美，他想去那裡看一看，也讓青璇看一看。她還未來過若山呢，記憶中青璇是極喜愛花兒的。於是，楊昭徑直離開了房間，往後山的桃花林走去。

莫離昨夜一開始的時候，翻來覆去的睡不著。結果折騰半宿之後，他終於睡著了。然後，今日醒來的時候，便晚了。

他一醒來，隨便梳洗了兩下，就直奔主人的房間。可是，莫離一開啟房門，裡面早已人去房空了。主人去哪裡了呢，莫離一邊想著一邊往外走去。

桃花樹上開滿了朵朵嬌嫩欲滴的桃花，那美麗的顏色就像紅紅的胭脂中摻了白白的雪，粉粉的，很可愛。楊昭漫步在桃花林中，沈憐趴在他手上，與他一起欣賞著這美麗的桃花。一陣風吹來，吹得桃花樹“嘩嘩”的響，花瓣紛紛落下，就像花瓣雨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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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在他們的發上，肩膀處，他們的手掌心裡。桃樹一棵接著一棵，一眼望去，交錯的桃枝如同此起彼伏的波浪。飄落的桃花，碧淺深紅，桃花染香衣袖，漫山遍野的灼灼芳華。沈憐感嘆道：“桃花真是美得讓人心醉啊。”

就像一罈陳年的佳釀，讓人心醉不已。

楊昭隨聲附和，“的確是很美，而這桃花染香，灼灼芳華。青璇，你很喜歡桃花？”

沈憐是半點面子也不給，心中的話脫口而出，讓人十分尷尬。“你不知道，我最喜歡的花，就是桃花嗎？”幾百年的夫妻，他居然不知，她最喜桃花，的確是諷刺之極。楊昭沉默了下來，半晌無語。好一會，他才繼續往前走去。

她話一出口，就有點後悔了，畢竟如此諷刺於他，恐怕楊昭會不開心吧。畢竟，這也太不給他面子了吧。不過，他居然連問一句，為什麼喜歡桃花都沒有。沈憐正在這麼想的時候，下一刻，楊昭就問起了這個來。

“青璇，你為何最喜歡桃花呢？”這世上的花，奼紫嫣紅，春夏秋冬皆有。海棠豔麗妖冶，牡丹雍容華貴，蓮花出塵不染，梨花清雅高潔......為何，她獨喜這桃花呢。

沈憐便把原主的心思說了出來，“因為，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其室家。”她意有所指的話，成功讓他又沉默了下來。

楊昭看著她，想起成親之前，他心中也有這樣的期盼。希望他們的家庭能和順又美滿，他與她，能攜手共度一生。可是，事與願違，天不如人意，他們還是走到了如今的地步。

莫離找過來的時候，看到桃花樹下，主人獨自一人站著。他皺眉看著自己手腕上的小粉龍，似是在與三公主說話。主人為何不開心，是不是又是三公主惹主人不開心了。莫離有點不滿地走了過去。

楊瀅突然出現在了莫離身旁，及時拉住了他。“不要過去，讓他們好好談一談吧。莫離，在這世上，三公主才是最愛我哥哥的人。她不會傷害哥哥的，你放心吧。”她不會傷害主人？但是她會氣主人，這數百年來，主人每每被她氣得說不出話來，或者憤而離家數年。

主人如此好的脾氣，卻被她氣成那個樣子，而且這不是偶爾有一次，而是很多次啊。不過楊瀅一直拉著他，莫離也過不去，只能暫時作罷了。

而桃花樹下，楊昭終於把目光移了開去，“青璇，你在怪我嗎，你在怨我嗎？”畢竟，是他，讓她痛苦了數百年的時光。他給不了她想要的，如今，與他和離了，卻害得她被世人嘲笑。和離一事，對於男子來說，還好。對於女子來說，是莫大的損傷。

沈憐看向他，看到他眼中的愧疚之色，不由笑了起來。“楊昭，你不用愧疚，我要的也不是你的愧疚之情。你知道的，我要的是什麼。你給不了我要的，就不如放下吧。也許，這樁婚姻，就是讓我們成長的。畢竟，以前的我，只是一個任性嬌縱的小公主而已。”

她越是不怪他，楊昭反而越是內疚了起來。他倒是希望，她可以和以前一樣，與他爭吵，與他鬧。哪怕鬧個天翻地覆，他也不想看到她如此落寞的樣子。沈憐此時，還是原形狀態，可是那落寞的樣子，卻顯而易見。

“青璇，你會得到幸福的。”他是真的這樣希望的。

沈憐苦笑一聲，“今生，我都不可能會幸福了。”因為她已與他和離，她的幸福，從來只有他能給。她的言外之意，楊昭這一次，聽懂了。可是，他什麼也沒有說，確切的說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一人一龍，就這樣沉默了下來。

後來，他們離開了桃花林，他們在楊瀅的住處，又待了幾日。然後，楊昭準備離開這裡了。他與楊瀅告辭之後，便帶著莫離以及手腕上的沈憐，一起離開了若山。他們本是準備返回楊府的，可是半路上，卻遇到了意外的發生。

而這場意外的發生，直接改變了沈憐與楊昭的一切。換言之，讓沈憐的攻略之路，一下子進了一大步，只差最後一步之遙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