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最毒“富”人心(4)

醜門海任由這個素未謀面的男人把自己抱起,髮絲隨著動作垂落在地,蜿蜒下幾個臺階。

臉上的傷痕絲毫沒有損壞他的美,反而把滄桑的眼眸襯得更加幽遠。他也似毫不介懷,把正臉展現在自己面前,這種胸襟與從容,在物慾橫流的時代非常難得。所謂的霸主鋒芒太銳,驕傲冷漠;和那些人相比,這個人簡直是個無比從容淡然的魔神。

醜門海在心裡嘆了口氣。

瞳雪說的對,越狗血的劇情反而越可信,因為這世界就是為了狗血而存在的。

本來以為這話過於絕對了,現在嘛……他不當心理學家都可惜了。

不過既然是給人做戲,剛才為什麼要咬那麼狠呢?倒好像真的很生氣、很生氣、很生氣一樣……

不過自己也沒吃虧,一個耳光根本打不紅瞳雪的厚臉皮,她用極快的速度打了二十多下。

想到這裡,醜門海心安了,把額角靠在鳳千久隨著腳步起伏的胸口,閉上眼睛,顯出一副倦怠落寞的樣子——趁著涿鹿鈴沒有出現,能多睡一會兒就多睡一會兒。

男人的表情更柔和了,看她的眼光也充滿了笑意與善意。抬腳間,一次又一次把黑暗的漩渦踩在腳下。

……

兩個小時之後,馬楠島已沉浸在靜謐的夜色之中。陌雲樓最高層樓,一間寬闊的會客室裡,所有提供了百陌滿意答案的賓客匯聚此處。

一面八扇雕花屏風把巨大的空間隔出一小部分。

屏風之外,環繞著一一張書案,過關的客人圍坐成一圈,隨行人員立在身後,總計約有八十餘人,環顧其中,這裡有政要,有望族,也有所謂的梟雄和□□者。

而天門的四位司命護在在書案四角。

難得見到一面的四位傳奇人物匯聚於此。然而,沒有人關注李魅的美麗,張魎的秀雅,王魍的狂傲,趙魑的大器。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們四人背後的書案上。

“這就是……驅動鬼神的涿鹿鈴?能完成一個凡人做不到的願望?”一位耄耋老者激動地看向中央桃木託盤內的白玉鈴鐺,推開攙扶自己的隨從,顫巍巍搶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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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眼看著,本以為會被四位司命攔下的老者,就那麼毫無阻滯地摸到了鈴鐺,還抓起來晃了一下。

“叮鈴——”

鈴聲震動,帶著某種蠱惑人心的力量,一道淡淡的黑影顯現在虛空之中,低頭看著老者。四座皆驚!驚呼聲此起彼伏,這世上竟然真有鬼神!

“這!”

“難以置信!”

眼見為實,原本不信的人如今也信了,看到黑影很多人心神動搖,烏壓壓站起來一片,就要撲上去許願!

“我要……我要長……”

老者把鈴鐺重重磕在桌上,緊緊攥著不鬆手,激動地對著黑影訴說願望。

就在此時,異變突生,數位女客看著眼前的情景發出慘叫!許願之人話還沒有說完,慘叫一聲四肢變型,在看不見的重壓下,整個人生生被壓扁了!預想中的血肉橫飛沒有出現,似是不想浪費,被壓碎的軀幹內部骨骼全部被熔化!短短的幾秒內,已經看不出人形,原本活生生的人,硬是壓碎成一個肉囊模樣。

場內的尖叫還在持續,有人受不住無聲地嘔吐,也有人昏倒過去。剩下的人皆不敢妄動,只有那支握著鈴鐺的手臂漲大一圈,不住蠕動,發出“滋滋”的吸吮聲音。這身軀的一部分,竟成了吸收主幹血肉的管道。擔心再生異變,圍觀的人誰也不敢發出聲音,保持著又驚又懼的表情,直到中央的“人”皮肉乾癟,手臂也迅速萎縮蜷曲,眨眼間鈴鐺被吸收得乾乾淨淨,消失在當場。

妖異的花紋在潔白的鈴鐺上一閃而過,黯滅時老者召喚的身影也消失了。想必許願的儀式不能完成,召喚出來的存在也會消失。

看著彷彿沒有發生過任何事一般的乾淨地面,眾人心有餘悸。原以為他是太過激動緊緊攥著鈴鐺,其實卻是根本放不開那鈴鐺罷?

本跟在犧牲者後面要撲上前的幾人生生止住了腳步,氣餒又慶幸地坐回位置上。

“哎呀……我竟然忘了說了。”李魅故作驚訝地低呼了一聲,狀似惋惜地搖了搖頭,側坐在桌沿上,露出一條光裸誘人的腿。

她用腳尖踢了踢面沉似水的趙魑。美目含情,掃過場下諸多賓客,看著他們異彩紛呈的臉色,好整以暇地解釋道:“想要震一下涿鹿鈴,需要供奉九年的壽命;若是沒九年活頭的,奉勸你還是不要試了,倒時只會落個血肉全失、煙消雲散的下場!至於願望,自然是隨君開口,只不過能不能達成,就要看你招來的是善是惡、是鬼是神啦!”。

竟然有如此邪性的東西!

九年的壽命?誰的壽命?

是不是讓別人也可以許願來成就自己?

能走到今日的,絕非易於之輩。在座的很多人立刻把目光轉向了自己帶進來的隨行人員。他們似乎明白了以往只邀請一人參加的拍賣會,這次為何允許帶隨從進來。

就算自己惜命,還能捨不得隨從的命嗎?放著這麼好的事情不做才是傻子。

然而,也有人躊躇,萬一自己的隨從碰了鈴鐺,許了對他們自己有利的願望,那又該怎麼辦?

還有人更是發現天門那句“宏願隨君許”的矛盾之處,雖說是隨便許願,但是長生肯定不可能,否則又如何供奉壽命——這就是一個悖論。

那麼,就算不能長生罷,有什麼願望是可行的呢?

精明的人陷入了沉思,殘暴的人準備強取豪奪。場上的氣氛登時詭異起來。

……

大千世界是多元的,總有些人和場上的氣氛格格不入。

“寶貝,如果你肯和我睡一晚,我給你搖這個鈴鐺……”一個人色迷迷地對高長恭說。

“寶貝,如果你肯和我一起旅行一個月……”第二個人一巴掌拍倒第一個。

“小美人兒,只要你能記得哥哥我,我願……”第三個人擠上來。

感人的是,圍在高長恭身邊的都是這種不怕犧牲、捨己為人的人。

或者說“色迷心竅”的人。

“那個人已經身死,誰知道這鈴鐺除了九年壽命還要不要別的呢?我現在很擔心這是個陷阱呢。”蕭晨從進門來一直一語不發,這時忽然站起身來,出口驚人。

這一句話彷彿一個炸雷,把很多人的心裡照亮了。

他目光凌厲,看向屏風之後。“如果這鈴鐺能滿足一切願望,你又會向它索要什麼呢,百老闆?”

隨著質問出口,蕭晨身後立著的高長恭一掌拍出,掌風隔空衝擊,屏風破碎,露出後面巋然不動的老闆

發出的勁氣只粉碎了屏風,沒有一點多餘,這樣的身手引來了各種關注。

然而更多的人把焦點放在了隨著屏風破碎而暴露在眾人面前的人。

“原來這就是百陌!”有人驚呼,有人竊竊私語。

蕭晨也是第一次見到這個人,看到對方的從容鎮定,顯示有所倚仗,心中隱隱掠過一絲不安。

“百老闆,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百陌面對尖銳的質疑,神色不變,面帶平和的微笑反問:“蕭老闆,你認為我會向它索要什麼呢?”

“人的貪婪是沒用限制的,自私也隨著貪婪把人魔化,共享榮華只是句空話——如果這個鈴鐺真有驅動鬼神的力量,你大概會向它索我們的命吧?”蕭晨冷言厲色,抬手指向那個惑人的鈴鐺。

幾人聞言面露驚慌,撞翻椅子退到門口處,已經想要離開了。

“萬一不是呢?一個人坐享霸業何等寂寞,你們要放棄唾手可得的機會嗎?”

百陌輕笑一聲,似是為幾個人的退縮感到惋惜。

說者有意,聽者更有心,眾人被兩種極端的說法牽扯,驚疑不定,心中激烈地交戰著。

“蕭晨,既然你不敢用,何不回家鑽進被窩發抖呢?”

在眾人眼前,不可思議的事情再次發生。彷彿電影倒帶,散落一地的屏風碎屑竟然迅速地組合拼接,重新變回完整屏風,豎立起來,把百陌再次擋在後面。

然而百陌命人把屏風抬走了。

一架輪椅從側門被鳳千久緩緩推進來。

輪椅上少女容貌平平,漆黑的雙眼直視人心,黑色的長衫上繡著銀色的蟒,交盤纏繞,發出淡淡的星光。

“醜門海?”蕭晨臉色不太好看,想到自己花了八千萬買的破玉:“剛才和我競價的人是不是你?”

“蕭先生遲早要繼承宋家,富可敵國,花你一點又怎麼樣?”醜門海手腕一翻,手中已多出一柄象牙扇骨的摺扇,雖然很冷,還是要扇一扇表示瀟灑。

百陌愜意地靠在椅子上,這是他最喜歡看的戲碼。他已經放出傳言,說宋家正花大力氣尋找改命的器物,其間蕭晨替宋東祁拜訪醜門海,在得到對方冷漠的回絕後一槍打碎了她的脊柱,導致她無法再行走。

果然醜門海甫一出場,四座議論紛紛,對蕭晨剛才的話也感到動搖。

蕭晨心機至此,又怎麼會在陷阱前好心出言提醒?難道他想嚇退眾人,自己獨佔好處?

這種鬥爭,正好作為涿鹿鈴之前的一道開胃菜。

“今天來這裡是見識涿鹿鈴,不是來掃興的!如果她不滾出這裡,我就走了。”蕭晨負手而立,像是看到什麼髒東西一樣避開目光,轉向百陌:“她的身家還不夠她來這裡吧!”

“蕭先生,”百陌假意規勸,實則火上澆油:“何必為了這種事傷了和氣。畢竟你傷了醜門先生在前至於醜門海——我猜是鳳先生帶進來的。”

鳳千久不置可否。

“醜門小姐,怎麼又是你來礙眼。”孫大壯正受蕭晨的寵愛,氣焰囂張,敢搶在蕭晨開口之前,跳出來表示自己的輕蔑。一句話聲調刻薄尖利,把“小姐”二字咬得極重。

“我自然比不上孫先生,他是富貴人家的少爺。”醜門海用摺扇遮住了自己的笑容。

“知道就好。”孫大壯揚起下巴。

“……有家鴨店叫富貴人家。”醜門海大喘氣,過了幾秒鐘補充道。

眾人悶笑。

推著輪椅的鳳千久也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你們!”孫大壯對著二人怒目而視,把狐媚子的架勢擺了個十成十;恨不得撲上去撕碎他們的臉,又怯於剛才屏風上的那一手,只能悻悻收口,在一旁急得幹跳腳。

“算了,我們清者自清。”蕭晨環過孫大壯的腰,做了一個與撇清關係南轅北轍的動作。孫大壯趁機靠在金主的懷裡。

“果然你還是愛他多一些嗎?”高長恭顫抖著聲線,幽幽地說。他站在兩人身後,一幕幕落在眼裡,想起自己所受的種種不平,又想到連累了朋友無法行走,再難自制,淚水一下子湧出來:“我都已經懷了你的兒子,為什麼你還要處處維護這個小賤人……你傷我的心,打我的身體都不要緊,為什麼還要把小海的腿弄殘!蒼天啊,你要為我做主!”

“哦?你們認識?”鳳千久俯身,在醜門海耳後輕輕地問。

“不認識宋家怎會想到用我……不提這些了。”醜門海聲音哽咽,天意弄人,她已看不下去了。

那邊廂,高長恭還在感慨:“天啊,你錯勘賢愚枉做天!地啊,你黑白不分難為地!天蒼蒼,野……”

“高長恭!你在胡說些什麼!你還嫌不夠亂是嗎!!”蕭晨已是氣急敗壞,一巴掌把高長恭推倒在地。

都說了求求你不要插話了……你覺得這狗血的橋段還不夠狗血,非要我們穿幫怎麼的?

一時間氣氛冷至冰點。整個大廳靜了。

“呵,”醜門海嗓音哽咽,露出悲傷的表情。她冷笑了一聲說:“沒錯,小恭原本是我的屬下,也是我的朋友。”

說著話,她撐著身體,從輪椅上爬了下來,向高長恭的方向掙扎而去。鳳千久在後面看著不忍,搶上去把她抱起來,送到高長恭的身旁。

醜門海輕輕擦拭高長恭的眼淚,憐惜地看著他。

“我把他借給你做保鏢,不想他對你情根深重,更不想你始亂終棄,還弄了一群不三不四的人進門!”

“你奉宋家之命,打碎我的脊柱,我不怨你;可你如此負他,還指望我幫你尋找那改命的破紙?五個月前,我給了他可以讓男人生子的靈藥,現在你處處冷落的人竟然有了你的骨肉,你要怎麼辦呢?”

“蕭晨!你自己比一比,還有誰能這般對你!如果你沒了錢財,那些女裡女氣的少爺們還愛你什麼!你能拿八千萬給一個男寵買禮物,卻從沒想過小恭,哪怕是一杯他喜歡的酒水!你這個被豬油蒙了心的傢伙!”

醜門海的話咄咄逼人,在大廳裡清晰可聞。託陳而出的事實像一柄鋼錐,敲進每個人的心裡。

蕭晨的面部表情已經不能用任何單一的詞語形容了。他現在真希望能再來一點“男兒就該豪氣沖天藥粉,”讓自己的臉徹底扭曲吧!

醜門海……你難道覺得這種話可以力挽狂瀾嗎?

一時間,氣氛從冰點冷至絕對零度。整個馬楠島都靜了。

忽然,一聲低低的抽泣聲打破了沉默,就像多米諾骨牌的第一張牌傾倒了,引來了無數的連鎖,之後大廳內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哭聲與罵聲。

“蕭晨!我算是看錯你了!”一個早年的合作伙伴突然指著蕭晨,對他破口大罵,可惜蕭晨木然地站著,沒有反應——因為他已經傻了。

“別哭了!到大哥這裡來!”另一個面容粗獷的男人擠上前去,想要拉高長恭的袖角,不過被他拍開了。

眾人洶湧而上,抱著醜門海的大boss鳳千久都被擠到外面去了。

“姐姐支援你!打死不要臉的小三!姐姐把宅鬥的精髓教給你!”一位國字臉貴婦人高舉一本小冊子,毫無形象地擠到他的身邊,顯然是位妻妾□□的勝出者。她的勝出,肯定……很有技術含量。

“雖然今天是我第一次見到你,但我願意給你和孩子一個家!”一個法國男人用生硬的中文說道,眼角不自主地沁出淚水,難道這個人就是上天賜給自己的真愛?一定是這樣的!

“我是個不成器的男人,還有個不成器的兒子,如果你同意,我會讓兩個孩子有個好父親!”一個東洋男人雙膝跪倒在地,不知道是什麼黑社會組織的。

“奶奶給你作主!我認識宋家那小子!讓宋家回去收拾他,讓他一文不名!”連一位滿頭白發的老婦人也顫顫巍巍站起來了。

我說,老奶奶您這麼大年紀了,湊什麼熱鬧啊……您還不如先想想自己的願望呢。

好吧。誰說富人全都冷血不仁?

只要人人獻出一點愛,這世界就是美好的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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