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荒泯

“不是表哥啊……”醜門海有點尷尬:“不好意思, 叫錯了。”

“絕對不是, 關門吧。”瞳雪說著,抱臂把門擋住了一半。

“大半夜的……還是先進來說話吧。”醜門海扯扯瞳雪的袖子,已經開門了, 再逐客終歸有些不禮貌。瞳雪不悅道:“大半夜的才不該敲門。”

由於瞳雪不動,醜門海只能側身讓荒泯進門, 並為接下來也許會發生的種種衝突暗自頭痛。每次荒泯上門都得以給荒泯治療告終,有一段時間她就乾脆不給這傢伙開門了, 再打個電話讓卯嫻把人領回去。

一反常態地, 男人沒有親她,沒有摸她,沒有開口調戲她, 連句話都不說, 只是臉色難看地站在門口,即便她讓荒泯進門, 對方才默立了片刻才進門。

瞳雪倒是忽然客氣了, 主動揀了單人坐椅坐下,把醜門海扯到懷裡抱著,把寬綽的、看不出木料的三人椅讓給荒泯。

醜門海探身敲了敲桌子,桌子開始忙活著奉茶。她問:“和卯嫻鬧矛盾了?你怎麼失魂落魄的?”不怪她好奇,荒泯實在是太反常了。醜門海甚至暗暗懷疑:禽鳥行為反常, 是不是意味著有什麼自然災害要發生了?

荒泯把外套一扔,不屑道:“那還有什麼可以落魄的這事情與你有關。”

“與我有關?”這答案讓她更摸不著頭腦:“怎麼個有關?”

“陳靈。”荒泯用手指敲敲桌面,說了兩個字。

醜門海僵直地偏過一點頭去, 餘光正掃到瞳雪從背後投過來的視線。男人的目光像溫暖的陽光一般籠罩著自己,她使勁擺手:“與我無關與我無關!!!”

“無關?”瞳雪把她抱成側坐,笑得無限溫柔:“我記得陳靈不是你同學嗎?同學這一層關係,不算關係了?高中加大學,七年的同學……就這麼不算了?”

“是……是我同學。”醜門海背脊發涼,心虛地點頭:“謝謝你告訴我,同學太多,我記不過來了。”

“……何必這樣,”瞳雪的笑容更溫存魅惑,把下巴貼在她的肩膀上,呢喃著吐息:“與陳靈情況差不多的男人,你追了七千三百六十二個,怎麼學會心虛了?”

醜門海給自己倒了杯茶,然後叼著茶壺嘴兒,把茶壺裡的水“咕咚咕咚”都喝了。

她喝得心驚肉跳,直到艱難地吞掉最後一口水,豁出去一般問荒泯:“好吧,關於陳靈的什麼事?”

“他在內部作梗多年,又拿走了很多資料投奔廖氏,我的公司被廖千秋收購了。”被晾了半天的荒泯也不惱,只是低沉地陳述事實。

這個驚人的訊息讓醜門海半天緩不過勁來。

她納悶道:“廖千秋計劃收購鳳氏產業不是一個多月前的事情嗎?好多顧客都提過這件事……”她住了嘴,因為荒泯的臉色更臭了。

瞳雪瞥了一眼扔在桌子上的報紙頭版,新聞媒體後知後覺地炒作了一番。他問:“你該不會……從今早的報紙上……”後面的話不言自明:你該不會從今天的報紙上知道的自己公司被收購吧?

荒泯不言語。其實他是從晚上的電視新聞裡看到的,還是卯嫻拉著他看的。

“你是不是只看了新聞短訊?”醜門海給了一個更接近的猜測,她指出:“各種詳細的報道理都說了,陳靈本來就是廖氏派去的棋子。”

荒泯嘆氣:“好吧,你說的對。墮神的事情亂七八糟,讓我差點忘了。”

“血獸和墮神的事情都從他的生命軌跡裡剝離了,但是廖千秋沒有。”瞳雪指出。

“是的。陳靈是廖千秋推薦給我的,”荒泯說:“那時我覺得拿他牽制你很有樂趣,就找了個女人,洗腦做了自己的‘義女’,與他成婚,沒想到他偷走了一大堆商業機密。還把鳳氏弄垮了,再讓廖千秋低價收走。現在鳳氏什麼也沒有了。”

“哦,確實結婚了。”瞳雪聽到了他想聽的重點。

“已經離婚了,又找了個正牌的廖家血脈成婚了。”荒泯說,他搖搖頭,給自己倒了壺茶,自斟自飲起來。

“挺滋潤的麼。”瞳雪笑道:“果然知識改變命運。”

醜門海很鬱悶地看著瞳雪。當年要是真的能追上,她還去追嗎?“瞳雪你太小氣。別的你都不介意,怎麼惟獨介意這個?”她想從男人懷裡掙開,卻被環得更緊。

“那些都死了,這個還沒有。”瞳雪道。他趕在醜門海生氣之前糾正道:“確切地說,我過去沒有立場不高興,現在有了。”

醜門海洩了氣,有些病怏怏地垂著頭,任瞳雪帶著笑意端詳。

大灰似乎感到了朋友的鬱悶,爬到醜門海腳下,順著小腿盤繞而上,把小半個身子搭在她身上,十八只噩夢之眼同時睜開,憂心忡忡地望著她。

大灰發出古怪的聲音,大意是愛穿秋褲的人都要堅強。

“大灰來安慰我了。”她頓時振奮了些,捧著大灰的腦袋看種種噩夢。

荒泯不說話,瞳雪也不說話,被瞳雪抱著的醜門海抱著大灰,有一下沒一下地和它玩咬手指頭的遊戲。大灰半張著嘴,露出裡面小矬子一樣的一排小牙,腦袋擺來擺去,追著醜門海指頭咬。

醜門海反應慢,要是一般動物早就咬到她了,幸好大灰的反應也很慢,總也咬不到。

荒泯給自己斟茶,貌似不經意地看了一會兒,煩亂的心境稍微緩舒了點兒。就好像一個事業失敗的男人,茫然走在大街上,不知何去何從的時候,忽然看到了兩個殘疾小孩,身殘志堅地尋找著快樂。

醜門海把自己的手指按在大灰的頸後,大灰急得直甩頭,就是夠不到手指頭。最後,大灰以蛇類看到都要歎為觀止的技術,把上顎和下顎分開旋轉了三百三十度,用腦袋頂和下巴反向夾住了醜門海的手指。

“大灰好厲害。”醜門海眉開眼笑。

荒泯咳了一聲。

醜門海抱著大灰坐正了,嘆口氣道:“廖千秋把鳳氏拿到手,手上的財富足夠他為所欲為,這不是件好事。荒泯,你能不能學學宋總?人家也不是正主,不也很努力經營嗎?”

“還有你那外甥尹亭。”瞳雪說。

荒泯露出一絲久違的陰狠:“廖千秋麼……覺得自己是我哥?和我鬥?哼。我可不是真正的鳳千久,也不會以鳳千久的結局收場。”

醜門海垂目逗弄大灰:“總之……因為我的事情,起了一時的意氣之爭,讓你損失了那麼多商業機密,我感到很抱歉。”

荒泯重重地呼氣:“機密倒是無所謂,主要是太窩囊了。”

“機密怎麼會無所謂呢?”醜門海不解。

荒泯得意道:“你以為我真的經營過嗎?屬下只要洗腦就行了,武器用物質轉化也能做。”

醜門海想象了一下鳳氏員工家徒四壁還在努力給荒泯工作的樣子。她不死心問:“資金呢?總得有資金吧?”

“錢?我想有多少就有多少,廖千秋怎麼能比得過我!”荒泯哼了一聲。

醜門海默然。

瞳雪道:“給我一張看看。”

荒泯從口袋裡拿出一沓鈔票,扔給瞳雪。瞳雪接住瞥了一眼,又遞給醜門海:“喏,看看鳳氏的資金。”

醜門海一張張看過去,編碼都是這樣的:huangmin 00000xxxxxx。

荒泯毫不在意地說:“花的時候給人洗腦就行。”

醜門海抱著大灰憤怒地看著荒泯:你還是跟這個世界有仇吧!

“我想重新開個公司,你們想入股嗎?”荒泯突然問。

“我太太負責經營。”他補充道:“你們只要投資就可以了。”他雖然厲害,卻不像上輩子就是經商的宋東祁,敵不過彎彎繞繞的商業戰術。這件事讓他感到很挫敗。而現在,他需要一個能重新證明自己的契機。

醜門海和瞳雪對視了一眼,終於明白荒泯的來意了。

“你東山再起之後想做什麼?”她問。如果沒記錯的話,卯嫻不適合經商,做暗殺倒是有技術。

“還沒想好。”荒泯坦言:“也許是控制世界經濟命脈吧。”

……

和大灰玩遊戲的醜門海哆嗦了一下,她的指甲崩斷了。

大灰似乎考慮了一下,用尾巴卷出一條青色的秋褲,遞給荒泯他決定投資了。雖然公司的前途不明朗,也沒有什麼政策扶持,但是這條青色的秋褲是他最不喜歡的秋褲,就算給出去也無妨的。

醜門海苦悶地□□:“自己掙錢去!哪怕擺個攤也是自食其力!你這個沒本事的、只會毀滅世界的男人!”

荒泯忽然感覺有些尷尬。宋東祁不如他,卻把宋氏經營得非常好;蕭晨不如他,卻是商業鬼才,廖千秋不如他,卻把他的公司都卷跑了;地藏的下崗神仙再就業公司開得紅紅火火;就算是青山公司也是有收入的,而自己只會毀滅世界別的手藝不會了。連卯嫻都知道怎麼透過織毛衣來補貼家用……

“可惡。”男人挫敗地砸桌子。

“要不?你考慮和廖千秋合作對付我們吧?”醜門海乾巴巴地提議:“他肯定會給你的錢的。”

“這個工作很適合你,我再貼給你些薪酬。”瞳雪覺得可行。

一時間氣氛更加壓抑了。

壓抑的荒泯起身告退。男人東山再起的計劃,在邁出第一步的時候就遇到了巨大的困難。

出門的時候,醜門海忽然叫住荒泯,笑道:“恭喜鳳氏夫婦喜結連理。”

這句話欠了他們很久,一直紛紛亂亂,沒有機會說。

錯愕的男子站定了,在月光之下他陰鷙卻美麗,不再有傷痕的臉龐,擁有時光卻沒有風霜。

荒泯笑了笑,撥通了廖千秋的電話。

“謝謝。”他用口型這麼回道。

“荒泯好可憐……壞人當得這麼可憐。”醜門海看著男人的背影喃喃道。

九天破的瞬間,也是新時間軸的起始點。

對於大多數人來說,充滿天地的泯滅破毀之意卻是末日來臨的感覺。

在時間軸再次啟動之前,醜門海特意去尋覓被時間維度凍結的荒泯。因為失去了太多力量,又數次設計者廢止醜門海的公約,荒泯已經很難回到廣域世界了。

她見到了失去力量的荒泯,卻很難相信那是荒泯。

醜門海感覺很驚豔。荒泯成了圓滾滾的青色小鳳凰,圓得連個脖子也找不到當然了翅膀也找不到彷彿一個青色的小西瓜。

“要是能一直這樣就好了。”她嘆息,趁著瞳雪不在,抱起了荒泯親了又親。反正看不出哪裡是腦袋,隨便親親沒關係的吧?

她把小鳳凰抱起來拋來拋去玩了很久,才戀戀不捨地放下,順便瞭解她身處的文明歷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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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mf(international melon fund)國際西瓜基金組織的領導人卡仇調戲店小二一案已於今日開庭審理……據本臺最新消息,卡仇曾經私自種植過西瓜,侵害了西瓜基金市場的調控能力……

醜門海無奈:這究竟是哪個文明?

地面上滾著很多西瓜,看起來很好吃。在以西瓜為貨幣的世界裡,究竟要多麼暴發戶才把西瓜滿地亂扔?原來荒泯也有這種財大氣粗、滿地扔錢的小小陰暗願望啊……醜門海理解地點點頭,剖開一個西瓜,一邊吃一邊用閒置的指尖點荒泯的絨毛肚皮。

卯嫻在那一瞬間揚起青鳳的羽翼,護住荒泯,把自己的身軀露在能夠摧毀一切的力量波流中。

醜門海想了想,把卯嫻的造型調整得再悲情一些。趁著荒泯不能抵抗,它臉上的傷痕也被醜門海消掉了。

總之,當時間再次流動,很多事情都微妙地不同了。

“我沒有亂用時間,只是想製造一點幸福。”醜門海道:“你現在停下時間,屬於典型的亂用。”

她被瞳雪從大門一路抱回臥室,隨著男人的行進,時光凝固,領域鋪陳,黑色的火焰燎原,變成沒有盡頭的天幕。

“我需要一點幸福。”瞳雪說:“如果沒有時間,我就停下時間,偷一點幸福出來。”

“那就拿去吧。”醜門海用鼻音輕輕哼了一聲:“(譁),(嘩嘩),床頭櫃抽屜裡的(譁譁譁譁),門後面掛著的(譁譁譁譁譁譁)都不許用。”

“我只要你一個。”她說。

纏情熾烈的吻,細細密密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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