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夜探萬屍洞

大家各忙各的,夜晚很快就降臨了。蕭晨向外看去,黑漆漆一片,只有些廢棄的屋舍影影幢幢。孫大壯今天告訴他,別看黎歸村叫做村子,整個村落,其實只有他一戶人家。蕭晨好奇地問,那為何要建其它的院落,孫大壯說,是白日給趕屍路過的族人行個方便,夜晚便空了。

原來趕屍的行業一直還在他所不知道的地域延續著。

孫大壯的小院一共有四五間房,昨天他們幾個把蕭晨抬進主屋,睡的都是偏房。偏房白天日曬少,夜裡冷,也不知醜門海怎麼捱過去的。

蕭晨歉意地笑了笑,活動了一下四肢關節。一個白天,他的傷已然痊癒,看看鏡子裡的自己,連一點瘀青也找不到了。換在以前,他是如何也不相信世上有如此靈藥。最近經歷的事情太多,知道福禍相依的道理,見過了很多血淋淋的事實,貪慾和傲氣都被磨光了。要是幾年前宋家還未出事,二十出頭的自己或許也會用盡手段騙走這種花蜜做藥品研發,成就自己的傳奇。

醜門海和宋東祁對峙的樣子他沒看到,不過以宋東祁的反應來看,宋家已經無礙。這樣的女子,即便身懷異能,心思卻極其單純,從她甘心被陳靈用作七年踏腳石就能看出個大概來。想從她身上,或者孫大壯身上圖謀些什麼可以說是簡單不過——只要不去觸怒瞳雪。

而現在,自己還會這麼打算嗎?

二十六歲,人未老,卻已返璞歸真,找到了可貴的東西。且不說自己把醜門海已經當作朋友,瞳雪得罪不起,連孫大壯也是很真誠率直的人。更何況所謂天子驕子又如何呢?有起便有落,有盛便有衰,現在都看透了。

真是人生如夢,上個星期還在為了宋家大小的生死賣命,現在的自己竟然要和和三個非常人一起下萬屍洞。看那三人重視的程度,這一路自己是否會成為拖累?考慮了一番,他換了一身輕便的衣服,在腰包裡放上幾種必要的藥品甚至是蟲蛇的血清,穿上防滑的軟靴,又把幾種不同功用的鋒利刀具插進軟靴邊緣的口袋裡。一切準備就緒,他既緊張又忐忑,守在門口等著出發。

窗外,星色微薄,一勾殘月掛在枝頭,整個村莊死一般的寂靜。一隻棕色的夜梟落在不遠處的枯枝上,瞪著幽綠的眼睛,死死盯著屋裡的幾個人,低低的鳴叫像是表示嘲笑,又像是口吐兇言,把氣氛烘染得更加陰森。

孫大壯緊緊貼在他身後站著,摒住呼吸也在等待著什麼。醜門海貼著孫大壯,指尖搭在袖口處按住符紙,進入了戒備的狀態。瞳雪站在最後,雖然沒有動作,看氣勢也是箭在弦上、一觸即發。

不管動作是不是專業,反正四個人保持著幼兒園小朋友排火車的隊形,在門口守了一個小時。

樹上的夜梟盯了他們一個小時,都看困了,轉身用屁股衝著幾人,改看另一棵樹上的螞蟻搬運食物渣。

萬物皆如此,一個人的一舉一動,一世心機,在別的人、別的動物眼中,也許只是一齣戲,一部電影,一個片斷。欣賞一番,感慨一番,也便是過去了。

這場戲,讓這只夜梟實在受不了了。它換臺了。

醜門海的位置正處在冷颼颼的風口,穿堂風幾乎把她凍僵了,要平時早就縮到棉被裡捂著了,可今天她如臨大敵,大氣也不敢出,就這麼忍著。後來站得腿都麻了,不得不把下巴擱在孫大壯的背上支撐自己,不多時下巴也麻了。最後她實在忍不住,開口問道:“大壯你到底在等什麼呢?難道是等著看我死掉嗎……?”

大壯聞言黑線,回過頭來無辜地說:“這麼冷的風,你怎麼也不去加點兒衣服?你看你,嘴都紫了……啊,我在看蕭晨究竟等什麼呢……都候了一個多小時了,還沒鬧明白,你先去加件外套吧,有精彩的時候我叫你。”

瞳雪的聲音在後面穿過來:“你們到底等什麼呢,我站了一個多小時了還沒看到熱鬧,我可睡覺去了,一會兒你叫醜門海的時候順便也叫我一聲,謝了。”

孫大壯撓撓頭,用打商量的口氣問蕭晨:“要不……你一會兒你叫我?我去吃點夜宵。”

蕭晨聽著背後嘰嘰喳喳,才知道自己就不該對他們三個寄予過高期望!害得自己傻等了一個多小時,成了火車頭,身後還跟著好幾節火車廂,霎時頭都大了。他憤怒地把脖子扭過來:“不是等著去萬屍洞嗎?你們怎麼這樣!”

後面的倆人嚇一跳。孫大壯甚至真的跳了起來。

隨即孫大壯作事不關己狀,抬頭望天。

隨即醜門海作事不關己狀,低頭扯開鞋帶繫鞋帶。

瞳雪無恥地不表態。反正蕭晨也不敢對他發火。

“啊,原來你以為萬屍洞在外面什麼地方呢!”

孫大壯忽然一拍大腿,大笑起來:“蕭晨啊蕭晨,讓我怎麼說你!你還真是空守著一座寶山不自知,進入萬屍洞的通道就在我的床鋪下面,保險著呢!要不是那一陣我外出回不來,誰能趁機偷走涿鹿鈴?你在這床上都躺了一天一夜,竟然毫無察覺,還四處傻找呢。”

蕭晨沒像到是這樣,確實是自己沒問清楚,不過泥人還有土性呢,被他一說還真有點掛不住了:“寶山?除了死人就是死人,還建在自己床底下!……你倒是說這算什麼寶山啊!你要是說得出來我跟你姓!”

孫大壯想了想:“嗯嗯嗯…………八寶山?”

蕭晨默。

醜門海默。

瞳雪默。

半晌之後,瞳雪拍了拍他的肩膀:“孫晨,振作起來!”

……

幾個人烏龍了半天,半個小時又過去了。醜門海看了看牆上的掛鐘,終於好心催促道:“時間不早了,我們別磨蹭了,走吧。”一行人不再耽擱,收起玩鬧的心思,把院子落了鎖,回到孫大壯的臥室。蕭晨看孫大壯哼哧哼哧地搬床,那架勢與毆打自己時簡直是天壤之別。他想,那與其說是搬,不如說是在拖。實在受不了那噪音刺耳,也上前幫忙,一人架住一邊,很輕易地就挪動了。孫大壯抬頭感激地笑笑,左臉有個小酒窩,十分可愛。

待兩人把床鋪完全挪開,又掀開那蕭晨認為俗氣得不能再俗氣的木地板花樣的塑料紙卷在一邊,最下面果然有一面合縫嚴實的石板。

蕭晨抑不住好奇,湊上前敲了敲,石板厚重,不知要如何開啟。

“別動,我讓他們把機關開啟。”孫大壯把蕭晨攔在身後,低頭凝視著石板,似乎在透過石板看什麼,一時間屋內寂靜,只聽得有水流聲從石板下傳來。又過約有了十幾分鍾,石板開始移動,以中心為軸,緩緩立起,露出一條一人多寬的通道來。孫大壯開啟手電,徑直走了進去,蕭晨緊隨其後,然後是醜門海和瞳雪。四個人都下來後,原本豎起的石板又開始恢復原樣,頃刻關閉得連一絲風也透不過了。

蕭晨素來謹慎,聽到背後的聲音,腳步頓了一下,再看三人神色如常,才放下心來,知道這是正常的。他跟在孫大壯身後,僅能看到前面一小塊光亮,所照之處地面和牆壁都非常潮溼,就像一直泡在水裡似的。一行人就這麼走了幾分鐘,道路一轉,面前出現了一個不大的石室,面積很不規則,應該是一個平臺地勢天然形成,入口處懸著一面巨石,石材緻密古樸。和之前溼滑的道路不同,一進入平臺他就感覺出道路和四壁都很乾燥。蕭晨想,大概就是這塊石頭隔絕了溼氣,讓裡面停放的屍體免受溼氣侵蝕損壞。

“他們沒受到損壞。”孫大壯舉著手電檢視了什麼,似是舒了口氣,緩下腳步,在右手的牆壁上摸索了幾下,不知啟動了什麼機關,壁上的火把被陸續點燃,平臺上的場景一目瞭然。

隨著光線明亮起來,蕭晨在他身後看清了面前的一切。雖然他對孫大壯使用幻瞳驅屍御鬼的本事做足了心理準備,還是被這怪力亂神的場面所震撼。他不敢置信地看著孫大壯僅僅用目光便能命令兩具骷髏推動轉輪,發動機關,啟動下一扇門。開門的關竅是需要人轉動一個石輪,左旋三圈,右旋七圈,期間無數細如牛毛的飛針從發動機關的一側牆壁飛入另一側,所穿過的地方正是活人有血有肉的位置。

也許因為在這三人身邊,也許是因為自己對他們已經有了名為信任的情緒,恐懼感很快便消散,他把一開始的迴避的目光逐漸調整為好奇的探究。看了一會兒也覺出有趣來了。看著兩具骸骨明明血肉全無,屍骨卻不散不倒,還能直立移動,甚至推動重物,想來其中也該是有些秘訣的,也不知那孫大壯是不是也有個師傅傳承,或者家族長輩手把手教出來的。那家夥長得唇紅齒白,明明就像個姑娘家,還硬要說自己是條漢子。這漢子……聆聽師傅教誨時是什麼樣的?小時候學不會法術會不會挨板子或者打屁股?想到有趣處,不禁輕輕笑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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醜門海在他身後隨時準備安撫他的情緒,見他很快就不怕了,還饒有興味地研究起裡面的設施,替他感到高興。她小聲地向蕭晨解釋道:“萬屍洞防衛似疏實嚴,剛才的入口也是必須以幻瞳驅動骷髏在內部開啟,以外力無法進入,就連本族人也不行。”

蕭晨若有所思,忽然轉身和醜門海提道:“那石板並不算極厚,靠□□可以炸開,現在高科技的盜墓裝置眾多……我看就是扳鑿斧鋸等工具也是可以的。”

醜門海考慮了一下他說的話,又指出:“那後面呢?你估計也注意到了,剛才我們走的那處溼滑無比,這裡卻非常乾燥,因為中間的一段本是被水填滿,如果偷鈴鐺的人強行把石板破開,水位不退,一般人難以屏息十幾分鍾潛下來,更何況再破開一塊極厚的斷龍石,進入這間小屋。再者,我們考慮過,如果他們真那麼做,水會倒灌進來,這也是為什麼我們甫一進來看到屋內乾燥,松了口氣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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