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妄小師父?小師父?”那來找人的弟子在門外一直喊。

空妄浮上雲海, 踏上山崖, 見著被他落在石頭邊的佛珠,心口便是重重一滯。

怎麼辦,他緩緩俯身, 拾起了那串兒佛珠,嘴角點點滴滴的落下血來, 怎麼辦啊,他的佛心, 原來已經被他丟了。

也是, 這心,幾百年了,他也沒收回來, 他還想著用來修佛, 遇見她就全沒了。

捏著那串佛珠,他默默看著, 不得不接受了自己已經不配做一個佛家弟子的事實。

“哎呀, 小師父你原來在這啊!”那弟子見了他急忙過來,“喲,小師父,你這是怎麼了?這是誰傷了你啊?!”

還有人在御蒼劍門傷人不成?

空妄擺擺手,“施主不必驚惶, 貧僧這是自己不慎弄傷的,剛剛悟佛忘我,落入了雲海。”

看看, 過去從未誑語的他,不過是遇著她幾日,便如她所說,滿口謊言。

“哦,那就好,您傷的重不重啊?要不我去給您拿點藥?”

“不礙事,多謝施主關心。”他淺笑回道。

“嗨,這算什麼,咱們修真六大派,那是一家人!小師父到了這,需得什麼只管去總務處要就是。”那人大氣擺手。

“不知施主前來所為何事?”空妄不得不先開口問,不然這人估計說上一天都記不得正事。

“對對對,正事差點忘了!”那人一拍腦袋,“小師父,是這樣的,貴派了凡大師據說在人間歷練結束,結了善緣,不過那人遇了難,他此次在海外,趕不及,就傳了資訊回善惡寺,貴派說您正好在外面,就讓您找機會去一趟,給人超度,給對方家人留些祝福。之前給您傳了不少訊息,不過您都沒回,想著估計在修煉,便讓我跑了這一回。”

空妄點頭,的確是很簡單的事,“我知道了,多謝施主特地跑這一趟,空妄這就下山。”

“啊?這麼快啊?您不參加了大會再去啊?”那人奇怪。

空妄搖頭,“此是善緣,早了早好,也不是什麼難的,大會開始還有兩個多月,足夠空妄來回一趟了。”

那人點點頭,反正也不是他的事,招呼一聲便下山了。

空妄看人走了,回屋換了一身乾淨僧衣,他那傷口,昨晚的結了疤,今早上面又添一道。摸了摸,竟然不覺得痛,反而,想著她又是一層歡喜。

不過他不能再待下去了,她在這,他還是出去避開為好。

“站住。”晴深自林間踏劍而出,那弟子剛下了山,便遇見大師姐。

“見過大師姐!”他急忙抬手行禮。

晴深點頭,面目清冷,“一早不去修煉做早課,隨意跑動做什麼?”

她以往從來不會管這些,只顧著成日埋頭修煉,那人實在沒想到晴深突然就問這種問題。

他忐忑道:“回稟大師姐,弟子是奉了師叔命令,去給空妄小師父報個信兒的。”

說著,便將剛剛說的那一通,又對晴深說了一遍。

晴深不過一轉念,便知道這人任務是假,想躲開她是真。

“你下去吧。”她說完轉身而去,徒留那弟子摸不著頭腦。

晴深氣上心頭,簡直豈有此理,明明他也不推開不反抗,怎麼如今這一出出的,仿似她好不要臉一般!非要纏著他似的。

既然如此,她才不會讓他稱心如意!還可以藉此避開想要做紅娘的師尊和想做新郎的吳凌。

所以,當空妄一身蕭條的下山,走在通往凡間的路途上時,晴深的突然出現,的確讓他沒有想到。

他頓了頓腳步,避開目光,繼續大步向前。

晴深也不理他,就這麼坐在飛劍上跟著他身邊,飛劍飛的緩慢,她換著姿勢的盯著他看,空妄一直表情淡淡,看著還真是一副高僧樣子。

好在這一路幾乎就沒什麼人,空妄也似乎有意選擇避開眾人的僻靜小路。

晴深不和他說話,但也不離開,就是盯著他一直看,他呢,該做什麼做什麼,就是不看她。

兩人路過一片樹林,晴深只顧著盯著他,飛劍直直的飛向一棵大樹,空妄目視前方,只是在飛劍撞上樹的前一秒,他忍不住出手一把攥住劍尖。

“滴滴答答”血自掌心流到地上,他垂眸不動。

晴深低頭看著他不斷滴落鮮血的手,飛劍穩定了,他淡定的松了手,再次目不斜視的向前走,那隻手遮擋在袖間,滴滴的血落了一路。

晴深沉默許久,再次跟了上去,這次她強硬許多,一把攥住他的肩膀將人提到了劍上。

空妄沒有反抗,只是默默垂眸眼觀鼻鼻觀心。

她拉過他的手,強硬的掰開了他的掌心,鋒利的飛劍劃破了皮肉,露出隱約的骨頭。

給他上了藥,見那傷口極快的好了,她又默不作聲的用水系法術給他洗乾淨手,然後將人一把扔下飛劍。

空妄在地面踉蹌兩下,站穩了,頓了頓,再次大步向前。

袖間遮掩下,他緩緩握緊了手。

等到了那家人的住址,這裡是一座安靜的山村,那人也只是一個普通獵戶,上山打獵被老虎咬死了。

空妄路過進門,說明了要免費幫人做七天法事,那家人雖說十分驚訝,但是看他樣子的確不像個騙人的,還是免費,當然也沒別的說道。

晴深不顧旁人眼光,一直在他身邊守著。

她容色美麗,這些日子,竟然有許多十裡八鄉的慕名而來,想看看仙女如何模樣。

他不受影響,一直淡然唸經。

“姑娘,你是哪兒人呀?”一位大娘上完香,回身忍不住問道。

“我來自遙遠的,一個叫御蒼的村子。”她面不改色,張口就來。

“哎喲,老婆子活了這麼多年,還真沒聽過這村子,看來是夠遠的。”大娘感嘆,“這麼遠,你一個漂亮姑娘,背井離鄉的,多不容易。”

晴深苦笑一聲,“實不相瞞,大娘,我與那大師,有些關係。”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這,和尚和漂亮姑娘?

空妄撥動佛珠的指尖一頓,心下頓時湧起一陣無奈。

“這,他!”頓時有漢子義憤填膺,“莫不是個花和尚?拐帶了你!”

晴深急忙擺手,“自然不是,其實,我是他未過門的媳婦,只是後來,他家道中落,無奈去做了和尚。我家後來也不好,我便想要去投靠遠房親戚,路上遇見他,這才跟著他來的。不管如何,有個熟悉的人,到底也安全些。”

人們也松了一口氣,那和尚目光清正,容顏俊秀,說話言語,都不是那等惡人,這姑娘也是一身素淨,卻十分幹淨利落,看來的確不是他們想的那樣。

“姐姐!你和好看的小師父,真像一對兒!”一個小女孩拉著她的裙角,眨巴著大眼睛,振振有詞。

晴深抬眸去看屋子最後邊的人,他垂眸嘴唇開合,似乎並未聽見。

等到法事過了,空妄暗中給了祝福,這才拜別眾人,帶著晴深再次踏上回程。

晴深要走,人們紛紛來送行,這才幾天,這個霸道還冷漠的仙子竟然比他還受歡迎。

晴深好不容易帶著孩子們給的禮物脫身,蹬蹬蹬一路跑出了村,將東西收進儲物袋,抬眼卻見前面那人背影筆直,立在那裡不動。

空妄聽到聲響,不再停留,邁步踏出。

晴深跟著他一直走,踩著他的腳步,兩人無聲而默契。

這日見已經連著幾日沒有碰見外人了,晴深唇角一勾,往地上一坐便不起來了。

“累死我了,我這輩子都沒走過這麼多的路!我不走了。”她說完看他。

空妄腳步不停,沒有理會,自顧自前進。

晴深見他真的沒有回頭,氣頭也上來,乾脆真的停下,一直坐在原地不動。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天色已經黑透了,他還是沒回來。

晴深也說不出來什麼感覺,就是堵得慌,你說人的感情就是這麼奇怪,她不過見了他幾回,然後就上心,不就是親過兩回嘛,就是怎麼也捨不得了。

總覺得兩人認識了很久,她惦記他很久了。

“走吧。”她顧自生悶氣,他的聲音卻無聲的響在耳邊。

晴深抬頭看他,這次終於是她抬起頭來看他了,空妄見她眼眸晶瑩,透著讓他忍不住的軟。

“不走!”她堵著氣,聲色卻是軟軟的。

空妄站了半晌,“師姐,都是貧僧的錯,貧僧不該”

“好了!”她打斷他,看著他的手,“這雙手,不久之前緊緊的抱著我。”

他手一抖,捏緊了佛珠,垂下眸開始默唸經文。

“這張嘴,不久之前親了我,還說不好聽的來刺我。”她看著他不斷開合的嘴說。

空妄十分無奈了,他抿緊唇,久久,“晴深師姐,你到底要如何?”

“是我要如何?若是你能讓時光倒流,回到湖邊那一夜,你不去那兒,不去遇見我,我便不會對你上心,第二日,你不理會我,你反抗我,不要和我抱在一處,不要回應親吻我,我便不會放不下。可是你能嗎?”她定定的看著他,

“若是你不能,那你就給我認了,我已經生了這心思,除非你有辦法讓我厭憎你,否則,我就是不會放棄,便是你立刻死了,你的魂兒也別想跑!”

空妄沉默,“師姐,貧僧是出家人,你是道家仙子,你我之間,本沒有可能的。”

“又是這話,出家人怎麼了,你那心都不靜,出個什麼家?我你不用管,我既然決定了,便不會顧著旁人的眼光!”

“空妄,若是你當真對我無意,當真心裡沒我,我自然不會沒臉沒皮。可是你說,你真的,真的沒我?”

他明明已經撒了好多謊了,可是聽著她這樣熱烈的表白,她語含期待,她眼神晶亮。

他竟然,無法否認了,努力張嘴,卻發不出一聲來。那顆心阻止他,他的魂兒阻止他,他的身體也阻止他,它們都偏到她那邊了,完全無視他的那點兒可憐的抵抗。

晴深一下跳起來,語氣熱烈,“你看,你連拒絕都那麼難,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對你,我不過見了幾眼,便上了心,可是我想,或許,是因為你我有緣,我從未對任何人有過這樣強烈的情緒,只是想將你獨佔了。”

他指尖開始顫,維持不住那佛家手印,緊緊的攥住佛珠。

紀寒笙啊紀寒笙,你當真是無用至極了,竟是毫無抵抗便……

她湊過來,看著他的眼睛,踮起腳尖,微微歪著頭,唇便印上來,小心翼翼的在他的唇上觸碰。

他一下土崩瓦解,站的直直的,看著她,任由她肆意妄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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