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這個咱拿著……”周圍的灰塵小了些,闞亮揉著眼睛四周的髒東西,丁凡抱起一塊微黃的長條石頭,巴結的說。

剛才他從土狗身下掏出這塊石頭時,頓時有種感覺:看著一二十斤的石頭,放在手裡感覺也就五六斤;

雖然大半塊埋在溼土裡,只是摸了幾秒鐘,似乎有種暖氣傳到了皮膚裡。

想起了大興安嶺深處不光有東北三寶,還藏著各種神奇的東西,頓時感覺這東西雕刻個枕頭能不錯。

闞亮屁股下面正咯著硬呼呼的槍套,身體不耐煩的動了動,像是又看到了丁凡露出了傻相一樣的惱火,指著身後半山腰的一個突兀的大樹,幾近侮辱道:

“你是不是幹公安的料啊,簡直就是個事.B,有本事你把那顆大妖樹給我砍了,八萬裡興安嶺,就一個怪玩意。”

丁凡順著他手看去,果然發現茫茫林海中,一棵十幾米的大樹奧裡林中。

它足足高出其他樹木五六米,樹幹挺拔,大有一股霸者君子之氣。

其它的樹木都是落葉松、樟子松,唯有它是少有的西伯利亞紅松。

老馬在旁邊介紹說,建國初期就有林業隊來勘察好幾次了,只有一棵神秘的紅松,晚上風大時,經常發出怪異的聲音。

“老闞,你這個二貨,這肯定又是一個寶貝啊,就讓你們這麼給浪費了,我要是給弄到潘家園去,就算是贗品也能忽悠幾百塊。”丁凡表面好奇的聽著,心裡對他們倆的觀點很是不屑,現在已經是八十年代了,老玩意開始值錢了,何況這麼個神秘的大樹。

現在,他已經收留了眼前這個絕對不是一般土狗的狗狗,經過十幾秒鐘的判斷,對那個枕頭樣的石頭有了初步的看法:沒準是一種罕見玉石呢。

“信不信,再貧嘴,我還揍你,趕緊走。”看他有些發呆,闞亮挪了挪有些發麻的雙腳,又露出了急眼訓人的表情。

可就在他跺了跺腳準備起來時,頓時看到了兩面鏡子,連自己耷拉的貼在額頭的一綹頭髮都看的清晰無比!

“小子,真是……”闞亮雖是暴脾氣,可這個場景他從來沒見過:一雙破舊的地攤貨皮鞋,現在變得明晃晃的,一低頭都能清晰的看著自己憤怒的臉,比新的都亮!

如要是放在現在,這皮鞋被擦的都能被商家推送到熒屏上做“黑又亮”的廣告!

他那裡知道,丁凡只是在鞋上打了鞋油,點了幾滴白酒,用白布條,反反覆覆的打了幾百下,就變成了現在這種亮的像鏡子似得!

“想學嗎?師傅,看你表現了,這是我的隱私,請別逼問!”丁凡盯著他揚起來的手掌,賤兮兮的笑著說。

這次,闞亮沒犯渾,整個人都沉浸在思考中。

但從他擦了擦額頭上那綹頭髮來看,臉上出現了微紅,肯定是在驚奇這傢伙鬼點子怎麼那麼多呢!

帶著這種小小滿足的心理,丁凡的思想轉入到了另外一種期盼中:“餓了,真是餓了,從上午小現在,一頓飽飯還沒吃過呢。”

快到六點半時,他們終於進了翻身屯,走到了派出所門前。

這片普通的磚混建築平房,門口掛著金山鄉派出所的牌子,警.徽上落滿了蜘蛛網。

門口除了走廊裡幾隻燕子天真好奇的看著丁凡,連個人影都沒有。

推門進了走廊時,丁凡先聞到了一股子木頭絆子的松香味。

這股子奇怪的香味帶著原生木材的質樸和新鮮,這讓他感覺到了一股子親切感。

旁邊門一響,一個灰白頭的小個子警察走了出來。“來了啊?”所長宋密德,也就是闞亮整天抱怨的宋老密不冷不熱的說。

闞亮站在丁凡跟前,同樣是一臉懶得說話的木然。

“所長好,所長,師傅,叫什麼了,噢,所長得dei……”丁凡從小長在警察世家,對穿警服的人天生親切,又是到了單位裡,馬上熱情的叫起了人。

宋密德渾身散發著淡淡的酒香味,牙縫裡能看到花生米的殘渣碎屑,雙眼微紅的打量著他,一隻手抬起來,又放下了,瞪著闞亮說:“讓你帶個徒弟,你就這麼帶的啊,虎玩意!這幾天你給我好好教教,先從文明用語開始。”

闞亮似乎根本就不慣著他,頭也沒抬的轉身走了,取代他態度的是狠狠的關門聲。

從所長表情上看,丁凡一下子明白了:闞亮教給自己的話,很多都是粗話,那個得和傻了吧唧是同義詞。

“小子,你給我消停的,明天開始打掃衛生,值班幹活,別……”宋密德所長微紅的眼珠子似乎發生了什麼微妙的變化,變得兇狠起來,拳頭也就過來了。

丁凡可不想讓他打了,現在後背還生疼呢。

“所長……”丁凡猛的擰身,做出求饒狀的喊著。

這一點宋密德有些驚奇,所裡五個老警,除了指導員外,其他都是常年在這裡工作的人,各有特點,誰也說不了,現在來了這麼個乖巧的,自然感覺新奇。

他又橫了橫臉,散發著酒氣的臉上嚴肅道:“別什麼人都跟著學,再出個闞大隊,我這地方就徹底成發配人的地方了。”

“所長,這是我報到證。”丁凡發現他表情出現了微妙變化,聽出他有點指桑罵槐的指向了闞亮,所以趕緊乖巧的說正事。

把報到證送進所長辦公室時,丁凡順便掃了一眼這個不足十平米的辦公室,門旁是土爐子,估計是給厚厚的火牆子供熱的;旁邊木桌子上放著兩個玻璃酒瓶子,散發著濃濃的酒香。

“還好,這老家夥還是珍惜身份的……”丁凡快出門時,描到了他辦公桌上的一張照片。

這是一張五年前宋密德在地區公安戰線大比武獲獎的光輝燦爛照,心裡總算有了些安慰。

“那小子,打五斤酒,吃飯去。”宋密德破鑼般的聲音在走廊裡喊著,好像有想起了什麼,又吵吵了一句:“大闞,劉波說今天案子破的不錯,加菜了,別墨跡了……”

從進了這個破舊的派出所,丁凡就發現了,派出所就一排簡單的房子,幾個民警各自有辦公室。

靠左邊的房頭有個車庫,這裡是辦公區簡生活區,滿鼻子潮乎乎的黴味,這就是他要生活工作的地方。

走在微暗的路上,三個人深一腳淺一腳的踩在土路上,行人不多,沒有路燈,只憑著遠處昏暗的農家燈光照著。

看樣這地方現在沒通長電,一到晚上就昏暗無比。

聽宋所的口氣,這是要去鄉政府食堂吃飯。

丁凡明知自己剛來就惹了那麼麻煩,就想起了臨來前班主任劉大猛教訓自己的話,“馬上要到基層公安機關工作了,要學著有城府……”

他當時撓著腦門問劉老師,城府是什麼玩意,怎麼能做到時,得到的回答基本和闞亮一樣的粗野和直白:“就是有話憋著不說,讓人感覺你很穩當,有內涵,懂事。”

“五間房劉老六明天去局裡投案,明天你把立案、偵破,關鍵是案卷弄一下,省得年底開會劉德又發飆。”黑咕隆咚的路上,宋所隨口說著,不停的打著酒嗝。

“師傅,師傅,明天咱……”丁凡快走兩步,殷勤的說著,輕輕的拉住闞亮,示意他停一下。

當時各級沒有不讓喝酒的禁酒令。

這麼偏遠的所,幹好工作離不了喝酒,和領導、當地官員處好交情同樣離不開酒酣耳熱的烘托。

丁凡早就聽說過很多基層單位,經常是靠喝酒促進工作的。

可宋密德說的案子,他有些感興趣。

他神色詭異的指著前面晃晃悠悠的宋密德,闞亮不耐煩的敷衍說:“他老山前線回來的,老公安特派員,幹活沒什麼技術含量,別學那玩意,上次劉老五那個QJ案,他帶著民兵連長,去邊防站借了幾條狼狗,

一瓶子酒幾口灌進去,破瓶子摔在地上,像土匪似得喊了幾聲,子彈咔咔的上膛了,說一會狼狗找出人來,就直接下令咬死了,老五立馬尿了……”

說完,他掏出一根花卉香菸,一看丁凡還沉浸在思考中,連火都沒給自己點上,氣的把煙塞進煙盒裡,沒好氣的說:“小崽子,有點出息行不?”

丁凡看著他又晃拳頭了,趕忙收回思緒,滿臉微笑,懂事的點了點頭。

面對這兩個奇葩老警,一個被發配到這裡,一年到頭連個通報表揚都沒有的所長,另一個是不尊重領導多年得不到提拔的師傅,丁凡感覺嘴裡嚼了蠟一樣的彆扭。

除了幾聲稀疏的狗叫,還有些人和宋所打著招呼,丁凡抬頭一看,夜空裡繁星點點,那些珍珠般的星星,讓他感覺有種到了世外桃源的感覺,心情也就好了不少。

“嘎嘎,嘎嘎……”前面胡同口,一個胖乎乎的小個子站在黑暗處,估計是看到了宋所腰上的槍套,嚇得膝蓋彎曲著往回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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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密德瞅了他兩眼,嗓子眼裡哼了兩聲,懶得搭理的擺擺手。

闞亮發現丁凡在看著彷彿就在頭頂的星星,滿嘴嚇唬人的說:“丁子,把這小子帶回去,雞留下,給我好好歸攏歸攏他。”

闞亮竟然第一次管丁凡叫了個感覺貼切的暱稱。

丁凡自然心裡感覺幸福滿滿。

他知道去鄉政府吃飯這種事在鄉下也不是什麼正規宴席,早點晚點沒啥事,就過去拽著那個叫二胖的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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