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市的一家高階餐廳。

“沒想到這麼快,你就成了誕生紙檔案局的局長了。”邢教授笑著說, “真是變化快。”

“我也沒想到自己有今天。”簡墨嘆了一口氣, “如果我在這裡悲嘆自己的命運,不知道會有人會氣憤地向打我。”

“肯定會有。”邢教授開著玩笑, “不過, 你邀請我回國來做研究我還是很高興的。雖然泛亞也不太平,但總歸是自己的國家。再則, 我的庇護傘也沒了,歐盟那邊也是呆不久了。”

“休斯約克後來有和你聯絡嗎?”簡墨問。

“聯絡了一次。”邢教授說,“不過也就只有那一次。他說他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此後我可以選擇自由的課題做研究了。但是,因為歐盟貴族和反貴族的鬥爭, 他不想連累我,所以以後就不再聯絡了。”

簡墨笑了笑:“那不正好。我這邊現在正好需要您的專業幫助。”

邢教授笑道:“很樂意效勞。聽說你現在正在推動修改徵兵法案,讓原人加入徵兵序列?”

簡墨點點頭:“我想藉此向李家施壓,逼迫他們停止與紙人國的戰爭。”

“難度不小。”邢教授想了想,“你有計劃了嗎?”

“已經有了。”簡墨回答道, “不出意外的話, 下次應該能夠透過。我接下來準備放還誕生紙。”

邢教授果然被他震住了, 半晌沒有說話。

他搖了搖頭, 笑起來:“真不知道李微生將你放在誕生紙檔案局會不會後悔得覺都睡不著?”

簡墨聳聳肩,然後道:“不過,放還誕生紙這件事情我的孩子們已經幫我策劃的差不多了。我請您回來,是接下來有一件涉及面很廣, 難度非常高的事情要做但接下來”

邢教授饒有興趣地問:“什麼事?”

“雖然造紙管理局有造紙配額管理的職能,但是我一直覺得作用並不大。”簡墨說,“一方面我覺得配額的數量並不足以起到平衡社會的作用,另一方面,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我自己以前也是做私貨的,知道這其中有太多可以暗箱操作的地方。沒有編號的誕生紙,恐怕多到無法統計。”

“那你想怎麼辦?”

簡墨說:“我初步的想法是利用稅收來限制造紙規模。您覺得把造紙相關行業的稅率提高到等同奢侈品的水平如何?”

邢教授瞅著他半響,才道:“簡墨,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簡墨笑了笑,沒有說話。

“這件事情不是沒有人想過去做,但是他們沒有一個人做成功,甚至連一個開頭都沒有,就結束了。這個稅法哪怕你只是提一個方案,就會有上億人會想方設法地弄死你。”

把造紙的稅收提高到與奢侈品一個檔次,如果這個稅法能夠堅持執行下去,結果就是這個世界上只有極少數的一部分人能夠擁有紙人。紙人的數量也會大大銳減。在這個情況下,新的造紙肯定會集中在異級和少數特級身上。

這意味著什麼呢?

意味著百分之九十的造紙師都會失業,意味著百分之九十甚至更多的造紙相關產業會倒閉。工廠不會再有廉價的勞動力使用,服務業不會再有供不應求的求職者……整個造紙業會全面萎縮,最終成為少數人才會有機會接觸的領域。

而那些難以數計的可能會面臨失業的造紙師和倒閉的產業會怎麼樣呢?一定會提前把有這個想法的人的行動掐滅在搖籃裡。

簡墨這次沒有笑,他望著邢教授認真道:“這是唯一的辦法。無論我怎麼想方設法地緩和原人和紙人的矛盾,終究是治標不治本。他們之間天然就存在著一些爭奪生存資源的矛盾,而這種矛盾又因為紙人數量幾乎沒有約束的膨脹而加倍地加劇。唯一能夠根治的辦法,就是嚴格控制紙人的數量,讓他們成為泛亞人口上的優質補充,而不是包袱。”

“您的研究報告裡曾經說過,如果只有原人,按照社會原本的執行規律,人口老齡化的趨勢是無可避免的。缺少勞動力和消費群體,反而會給國家的生存發展環境帶來巨大的拖累,這一塊如果由紙人補充上,其實是兩全其美的局面。”

“但想要讓現在的造紙規模縮減到那個‘適當’的程度,我需要對抗的力量太多了。而且就算從現在開始收縮,有前面的基數在,也要過好多年才能達接近完美的狀況。我知道這件事情有多艱難,但是如果不從源頭解決問題,我想要紙人和原人和平共處的話只是一個搖搖欲墜的高樓,空洞得一戳就破的夢想。我不怕那些威脅和壓力,並且願意為此付出最大的努力。請您一定要幫助我。”

邢教授的笑容更盛:“還是那句話,我很樂意效勞。”

“李家人動手了。”君敏把報紙丟在君策的電腦旁。

君策看了一眼,報紙上一個不溫不火的位置寫著《誕生紙檔案局將對非政府管轄區域的紙人誕生紙獨立建檔》。

“李微生是想破壞我們與紙人自由聯邦那邊的關係,”君敏照例坐在君策對面的椅子上,轉了起來,“也想在泛亞這邊的紙人中抹黑簡墨的形象。”

他看來看報紙:“報紙上還說‘簡局長強調,對非政府管轄區域的紙人誕生紙獨立建檔非常必要。’來著。李家人這一手新聞造假還是用的爐火純青,父親就算出來宣告自己沒說過這個話,別人也不會信啊。”

雖然訊息並非以頭版頭條的位置釋出,但覆蓋面卻非常廣,很快整個泛亞的民眾就都知曉了這條最新政府冬天。

原人的反應十分雀躍。

“你看了今天的報紙嗎?誕生紙檔案局要在全國範圍內清查叛逃到紙人聯邦的紙人誕生紙了。”

“說了之後要怎麼辦了嗎?”

“沒說。但說不說都不一樣嗎,肯定是要給把那些紙人處理掉了。”

“處理掉了不正好嗎?那些紙人都死掉了,不正好不用打仗了嗎?我們原人不也不用被徵兵了?”

“說的對啊。聽說這命令是李局長下的,李局長真是英明啊!”

紙人的表現有些難以言喻。

“雖說不用打仗是件好事,但總覺得感覺不太舒服。”

“是啊。今天能夠清查那邊的紙人,明天也有可能清查我們。”

“簡局長不是前兩天才要求原人加入徵兵序列嗎?我還以為他是站我們紙人這邊的,沒想到他……他到底在想什麼啊?”

“誰知道啊?”

“那就這麼說定了。”簡墨望著阿文。

“我不說這邊的情況,想必萬千也都打聽清楚給你了。”阿文笑容很淡,“我們建立國家是為了紙人能夠過更好的生活。結果與泛亞政府這邊的戰爭就一直都沒有停過。泛亞那邊不斷擴大軍事造紙,我們也不得不被逼得提高造紙數量,把一批又一批紙人送上戰場。一時半會還能支撐,時間長了,大家恐怕都會自我懷疑,我們到底是為了什麼才建立這個國家。如果是為了把自己或者新的同胞消耗在戰場上,那還不如當初什麼都不做呢?”

“所以,你說有辦法能夠停止戰爭,我真是求之不得。”

簡墨聽著阿文的話,默然了一會:“我只能說盡自己的努力。”

“你已經做得很不錯了,我看了你在總理府前的講話。說實話,”阿文望著簡墨,“我一直有些嫉妒你,覺得自己明明在為紙人謀取利益的事情上做得比你更多。為什麼老師還是那麼喜歡,而不是我。但現在我覺得,老師的目光果然是沒有錯。你確實比我做得更好。”

簡墨笑了笑:“嫉妒我?是我該嫉妒你吧,我爸和你見面的次數比我多不知道多少,好吧?”

“說到老師,”阿文眼神閃了閃,“我感覺他最近有些不太對勁?”

“不太對勁?”

阿文把對簡東情緒的察覺說了一次。

“你們是不是鬧不開心了?”阿文問。

“沒有。”簡墨搖搖頭,“他什麼時候開始這樣的?”

“有快兩個月了吧。”阿文說,“突然就這麼著了。可又沒有發什麼特別的事情,我實在是弄不懂。”

簡墨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身後的簡要:“那你幫我問問,我什麼時候能見見他?我親自去問問他。”

七問:“你決定了?”

五十五他們最小的弟弟,也是唯一一個至今沒有選擇異能的人。

“我還記得,我曾經問二,我到底選擇什麼異能好?是攻擊的,還是輔助的。”五十五帶著一絲微笑回憶著,“二告訴我,他希望我暫時保留著自己異能的選擇權,在最緊急需要的時刻再來做出決定。”

“現在簡墨、大哥還有我們都忘記了自己到底忘記了什麼。二又失蹤了這麼久。我覺得現在就是最緊急最需要的時刻了。”

幽暗的星海中,金色的樹葉散發著強烈的波動,幾乎原人的魂力波動無異。

二的額頭上汗出如漿,面色紅白交替,牙關咬得死死。

他微張著眼睛,望著黑色的屋頂。

這是或許他的最後一次最佳抉擇。

破,或,否?

不。

這一次抉擇,還是讓他自己的心來做出吧。

二閉上眼睛,如果迎接他的是死亡了。那麼永別了,我的兄弟們,還有我的……父親。

星海中,金色樹葉的脈絡上突然無數璀璨到極點的光點瞬間星羅密佈,這些光點的亮度極速飆升,由原本較亮的金黃色剎那間變成了熾白,亮到讓人無法直視。

緊接著,金黃色的外膜似乎是這熾白亮點的高溫燙破,無數白色斑點一個接一個出現。溫度彷彿還在不斷地加高,外膜如同被高溫燙融的塑料布,上面原有的白色斑點的面積不斷擴大,新的斑點爭前恐後地出現,密密麻麻的大點點和小點點佈滿了樹葉脈絡的支幹、主幹……白色斑點逐漸連成一塊,以一往無前的態勢向整塊葉片蔓延擴充套件而去……

二沉重的呼吸在無限趨近於無之後幾秒,忽然重新出現,從輕弱走向平靜和悠長。

星海之中,一片從未見過的熾白色樹葉悠悠地轉著,一會順時針自轉著,一會原地打著旋,自由地好像……一隻破繭而出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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