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西卡頓時面露憤色, 克里斯汀也是錯愕不已。
強尼最是覺得不妙:這種交際場合互看不順眼作者針鋒相對彼此詆譭是常事,但一般都是字面上找不出錯來的隱喻暗諷, 誰也不會直辣辣地罵人指責。會場裡的記者雲集,一點小事就能被他們捅上天。布萊克不過是一個初次拿獎的新人, 公然指責已經盤亙在造紙版權界十年有餘的大鱷漢尼·哈里斯抄襲。如果沒有證據,漢尼·哈里斯要斷掉他的前程,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漢尼·哈里斯的臉色果然變了。古怪的是,他的臉上不是眾人以為那種被新人冒犯後的憤慨和不悅,更像是受到了未曾預料到的衝擊。
事出突然,強尼來不及分析漢尼·哈里斯的表情,連忙替簡墨分辨:“哈里斯先生, 布萊克先生只是同您開個小小的玩笑而已。哈哈, 他只是打個比方,以您的才華寫出一篇好的小說比一般人要容易得多。哈哈——”
馬丹,這話圓得他自己都不能相信!他早知道布萊克是個固執又不懂交際的人,卻沒有想到他不通人情世故到這個程度。他應該一開始就把人帶到人少安靜地地方, 避開與其他嘉賓見面的機會。
傑西卡卻沒打算這麼輕鬆就把事情混過去。漢尼·哈里斯是她最重視的作者, 如果今天她受到這樣的侮辱和攻擊自己都沒為他出頭的話,今後她恐怕都沒有與他合作的機會了。
她必須要讓漢尼·哈里斯解氣,並且感到滿意。
“強尼,布萊克先生看上去了不想你說得那樣只是開個玩笑吧?”傑西卡帶著笑意看了急得滿頭是汗的強尼,用微妙的目光看了一眼布萊克:“我說得對嗎?布萊克先生。你似乎對哈里斯先生很有意見?”
她就是讓這個沒腦子的布萊克把話說完,做成鐵證,然後在讓他好好感受一下自己反擊的威力!
簡墨瞟了一眼明顯是在故意挑事的傑西卡, 然後目光重新回到漢尼哈里斯身上,淡淡道:“我說錯了嗎?”
他掃了一眼對方背後的四名沉默的紙人:在造師被如此刁難的時候還沒有出手解圍,讓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斷。
根據忠心暗示的原創優先級別,原創作者享有最高級別。這個世界沒有那兩位真正的原創,自己肯定就被預設為了最高級別。
京華大學小劇場裡的葉青,三十三區喪屍事件的秦榕都是他在這個世界裡最高優先順序別的證明。
簡墨有把握,無論自己怎麼虐這位漢尼·哈里斯,這四名紙人都不可能向自己發難。
漢尼·哈里斯沒有等到自家紙人們慣常的援助,已然感覺不妙。紙人們沒有出手的原因他隱隱猜到。但他有一點想不明白,傑西卡不是說這布萊克是紙人,所以才會因為一級授權鬧得整個編輯部無人不知。為什麼一個紙人會擁有比自己更高的忠心暗示優先順序?
但現在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現在最重要的是讓這個人不要把自己最重要的秘密暴露人前。至於以後,他有的是辦法收拾這樣一個才嶄露頭角的信任。
四紙人派不上用場,他只能自救。
漢尼·哈里斯毫不客氣地打斷了傑西卡,笑得若無其事地說:“強尼說得沒錯,這不過是布萊克先生很我開的一個小小的玩笑而已,何必認真?”
“您說我說得對不對?”在眾人掉了一地的眼鏡渣裡,漢尼·哈里斯故作風趣地對布萊克說。
先讓你得意一會,回頭再收拾你。
如此能屈能伸也真是難為他了。但是簡墨更相信,這樣的人一旦失去了鉗制他的鎖鏈,只會更加瘋狂地襲擊對他有威脅的人。
不過眼下自己也確實不想為了這樣一個渣滓暴露更多的資訊。他側過臉,不去看張諂媚的令人作嘔的臉。
“你的事情我懶得明說。但若再做那些招搖撞騙的事情,我也不動手。你自己爬上這家酒店的最高層跳下來謝罪吧……另外,以前那些不該為你所有的造紙版權全部改為一級。做得到嗎?”
漢尼·哈里斯做出為難的表情:“我的造紙版權已經全部賣給投資商了。”
“做不到的話,你也從這裡跳下去吧。”簡墨懶得多言,他看了是四紙人一眼,微微嘆了一口氣:“帶你們造師安安靜靜地出去,以後別讓他出現在在我眼前。”
他的話音剛落,四紙人便上前。兩人不著痕跡的鉗制住他的胳膊,另兩人堵住他的逃路。動作迅捷利落得讓強尼等人都以為是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
“不,我還有今天的晚會要出席。”漢尼·哈里斯帶著乞求的目光看著簡墨,“請您——”
簡墨卻說了一句看似風馬牛不相及的話:“聽說你有一千八百萬授權造紙?”
漢尼·哈里斯面無人色的被四紙人“請”了出去。
這橋段簡直是堪比小說的大逆轉。強尼摸了摸頭上的汗,他還以為今天要倒大黴,沒想到最後居然莫名其妙看了一場年度打臉好戲。
“哈里斯他——”強尼這次實在忍不住了。布萊克對哈里斯說的那些話很容易聽出其中意有所指,但又說得不是很清楚。
“沒什麼。”布萊克輕描淡寫地說,“只不過有個把柄被我知道了。剛剛被我挑破,所以不得不做小伏低。”
“你還是要警惕。”強尼對漢尼·哈里斯的真實性格多少有點察覺,“哈里斯這十年掌握了不少資源,與西一區的調查局的關係也不錯。如果他有心報復,一個小小的把柄未必能夠制住他。”
“我今天輕輕放過他就是要他覺得我沒什麼威脅,然後認真考慮一下要不要對我出手。”簡墨冷笑一聲,“如果他回去想通了,真心悔過,我雖然覺得依舊膈應,卻也不好再繼續追究下去。可若是在我警告了以後,仍舊惡性不改,那他很快就會知道死字是怎麼寫的!”
這口氣聽著,可真是霸氣。強尼又抹了一把汗,他隱隱覺得布萊克或許並不他像他擔心的那樣毫無意義依仗。雖然不知道布萊克捏著什麼把柄,但讓漢尼·哈里斯這樣炙手可熱的大作家在他面前低聲下氣,還有上次,讓主編把差點被搶走的最佳創意獎還給了布萊克——或許這個神秘的亞裔真有自己不知道的後臺背景呢!
簡墨坐在咖啡廳裡打發時間,卻想不到他在另一個被人談論著。
“你不去見見他嗎?”頭髮蒼白精神矍鑠的老人看著坐在對面穿著格子襯衣帶著一頂灰白色遮陽帽的中年男子,“你千里迢迢趕來,不就是想確認一下他的安全嗎?我想他應該也很樂意見到你的。”
“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小子的辨魂能力不錯。”中年男子笑了笑,“我若是靠得太近,不被他發現才怪。”
“發現了又怎麼樣?”老人微笑著,“這麼年來,他做得還不夠明白嗎?你以前擔心他長大以後倒向原人那邊不認你,又害怕將他拘在紙人這邊,毀了他的前程惹他怨恨,所以硬逼著自己將他趕了出去。可最後又怎麼樣呢?他反而走上了既不倒向紙人也不親近原人的第三路,硬生生地堅持了這麼多年。幸好,最後的結果還算不錯。他做的這一切,不就是想告訴你,他不會糟蹋自己的天賦,也不會對不起的你的期望。”
“我原本就是不想他過得太辛苦。”中年男子嘆了一聲。
“結果反而把他弄得比一般人不知道辛苦多少倍。”老人揶揄地補充道。
中年男子半垂著頭看著桌布一角上花紋,嘴角半是欣慰的笑半是無奈的自嘲。
“我覺得或許我們的理想真得能在他身上實現。”老人說。
“但願吧。我估摸他一時半會不會離開歐盟。”中年男子換了個坐姿,“接下來你找個機會與他碰頭吧——就按照我們說好的內容。”
大概是鑑於漢尼哈里斯的慘痛教訓,避免再節外生枝的強尼果斷截下了之後幾波偶然或者有意的搭訕,只讓自己一人跟著布萊克。他特地跟布萊克介紹了歷年的年會都有那些約定俗成的規矩慣例,今年會有些什麼新活動,晚上將有那些重要的嘉賓出席,每個人的性格與禁忌是什麼,間或指著談笑風生的某人告訴他這是今天的贊助商之一,那是某某雜誌社的主編,這是某某造紙版權投資人……
大概是因為強尼的口才還不錯,布萊克很給面子地安靜坐到四點。太陽慢慢西沉,離開各自房間,向大會場入口去的人越來越多。
“時間快到了,我們準備進場吧。”強尼建議。
簡墨瞟了一眼在他旁邊託著盤子走來走去的二,道:“我回房間整理一下就來。”
強尼善解人意道:“我在入口附近等你。”
簡墨回到自己的房間,果然很快幾個紙人敲門進來。
“大會場內設了異能禁區,我們不能全部進去,否則異能受到遏制,很容易被一網打盡。”二道,“我們會盡最快的速度找到設定異能禁區的紙人,以防萬一。老大、七和二十一帶幾個人進去,其他人在外面策應。”
他看這簡墨道:“二十三設定的人像識別誤導程式在你進入大會場內也會失效,那些透過網路來觀看直播的人就能看到你的真實相貌。你切記不要和老大他們離得太遠。”
簡墨不是沒有感覺到會場裡自由靈子的微弱波動,不由得有些嘆息:本來就是帶紙人們來玩的,如果進不去豈不是太掃興了。但是如果讓紙人們都進去,確實安全係數又太低了。像這種大場面,組織方的安保肯定不會少,簡墨雖然自信自己就算沒有一搏之力,帶著孩子們安全撤離還是可以做到的。但是那畢竟也有風險的,能少點麻煩就少點麻煩吧。
“你也不用覺得遺憾。”二大約看出他心裡想什麼,“大會場都是實時直播的。我們就算在外面也一樣看。”
等簡墨重新整理了下儀容出門後,二才對二十三道:“搞定了嗎?”
二十三難得地皺起眉頭:“對方的實力並不在我之下,但因為到得比我們的早,所以把控了會場內三十三處監控中的二十五處,酒店五十七處監控的三十處,我勉強從他們手裡搶來五處內場,八處外場,但差點又被他們搶回去。但我覺得如果不是對方也擔心戰況太激烈了容易引起組織方的警覺,恐怕會與我鬥個你死我活。”
褐發青年不易察覺地露出一絲擔憂:“剛剛我在酒店裡也感覺到有些不尋常的氣息。總覺得有人在打量我。會不會就是他們的人。”
“二,你覺得他們到底是什麼人?想幹什麼?”七不解道,“行蹤隱秘,行事又謹慎,如果是組織方自己的人肯定不會這樣小心翼翼神神秘秘的。”
“也不可能是調查局的人。”二十一論斷,“調查局的舉動向來霸道,如果他們想要調查什麼又或者是做什麼,絕對是仗著權勢恣意來去,這般畏畏縮縮不是他們的風格。”
“那是組織方的對頭了?”七說,“他們會不會是看《傳說》年會這麼隆重不爽,所以想搞破壞。”
“搞破壞很容易,用不著做這麼多瑣碎的工作。出一兩人突破安保,往會場裡扔個□□,又或者往宴會的飯菜裡投毒不比辛辛苦苦去爭奪這些監控攝像頭的控制權來得更容易些。”二搖搖頭,“現在先不慌下結論。不管對方做什麼,我們只記得一件事就好,就是保護好我們自己,還有造父。這個場年會辦不辦的下去與我們沒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