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劉府,一片沉寂。

丞相劉韜枯坐於堂中,他的兒子、女婿立在他身畔,眾人臉上都有些哀慼。

許久,劉韜開口長嘆:“一千萬兩黃金,僅僅為了一個人極其荒唐的夢,而這種荒唐的事情,如今竟要經過我的手來實現。我從政三十年,做丞相十年,謹小慎微,委屈求全,可現在,竟也要淪落到這個地步——蒼天啊,你還長不長眼啊!”

白日朝會上,皇帝宣佈要搭建接仙台,以迎接九虛之上的太上老君下凡送不老丹,以儘快實現長生不老之夢。

在劉韜婉轉陳明國庫空虛之際,欲仙那滿是深意地說了句:“天下之財,到處都有,就看你彎腰不彎腰去撿。”背後所指,讓人心驚膽戰。

“‘高百丈,金柱子,銀臺子’,那老雜毛說什麼就是什麼,那無道昏君還真就由著他!”劉長贏憤然大罵。

一旁的劉夫人面色一變,上前就扇了劉長贏一個耳光,李兆廷阻攔不及,只能錯愕地驚呼一聲。

在眾人錯愕的注視之中,劉夫人面色難看道:“天下的人都可以罵皇上,唯獨你不能。”

劉長贏怒道:“為什麼?”

劉夫人一頓,艱澀道:“因為,因為他是皇上。”

劉長贏上前一步,向父親劉韜道:“爹,兒自幼跟你讀書,從四書五經到治國方略,一肚子經濟文章,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學成文武藝,售與帝王家?”

劉韜深深搖頭:“不……”

“那是為了什麼?”

劉韜轉過來:“為了讓你,做一個好人。你性情魯直,不適合這官場。蘇子曾有詩曰‘但願生兒愚且魯,無災無難到公卿’,而我對你的期盼,是‘無災無難是平民’。”

劉長贏悽然笑道:“我明白了,怪不得,我參加科舉,你們不讓我去;皇上招駙馬,母親給了我一把匕首讓我自殺!你們不讓我入仕途,好,我聽從,但既然如此,你們為什麼,要讓我讀這麼多書呢?!”

腹內既然已經有了江海丘壑,風波起,自是意難平。

劉長贏繼續道:“人生識字憂患始。我少時曾在書上讀到歐冶子的劍。我想做一把湛盧劍‘君有道,劍在側,君無道,劍飛棄’。天下興亡,縱然你讓我屈做匹夫,我也是匹夫有責的!”說罷,他怒氣衝衝地揮開李兆廷的手,向外走去。

劉韜大怒:“來人,看住公子,不得讓他踏出相府一步!”

雞鳴第二聲,鄉下已經熱鬧了起來。

“孩兒他娘,今早的粥熬得忒稀了,吃不飽哪有力氣下田?”徐家大郎蹲在門口喝乾了一碗粥,頗有些不滿。

“家裡多了口子人,糧卻沒變多,可不就只能在粥里加瓢水?你多喝點水忍忍吧。”徐大娘子火氣也不小。

大郎忙攔著她:“噓,你小點兒聲。那是宋先生的侄子,要不是宋先生,地裡的苗早旱死了。”

徐大娘子撇撇嘴:“我說了又怎的了?就算宋先生幫俺們做了兩個水車,那可是給全村人做的,可他侄子怎麼就只放在俺們家?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天天就知道擺弄他的木頭,一個大男人,連幫俺撿個笨雞蛋趕個鴨子都做不了。”

大郎忙哄了她兩句,說下午從工坊下工回來給她帶新花樣,這才稍稍平息了她的火氣,哼著小曲兒把早飯放在了小小的西間兒房門口——

“宋公子,吃早飯咯!”

那門裡的太子其實早就醒了,薄薄的木板門什麼都擋不住,半夜總被老鼠吵醒,有時睡得遲了,甚至還能聽得到夫妻的閨房動靜,方才徐大郎兩口子的話他自然一個字兒都沒落下。

照以前,他肯定氣性上來不搭理這徐娘子,但如今寄人籬下,五臟廟為大。他開了門,道了謝,蹲在門邊準備喝粥。

誰知道,剛端起碗,就碰到了碗邊兒一個溫熱的東西。

雞蛋。

徐家養了兩隻母雞,很勤快,每天固定兩個蛋。照往常的定例,一個是給徐老爺子徐長勝的,一個是給大郎四歲的閨女小花兒的。

農家少有葷腥,他這幾日是踏踏實實地吃了好幾天的粥,此刻看到雞蛋不由得吞了吞口水。他目光一轉,看到四歲的小姑娘笑眯眯地蹲在旁邊:“小哥哥,我把雞子給你吃,你唸詩給我聽吧。”

太子一笑:“好,我做木工活的時候,你就在我旁邊聽我唸詩。”他把雞蛋剝開,捏成兩半,和小花兒一人一半,吃掉了。

一劍飄紅很盡責地把太子帶到了懷來鄉下,甲長撓著腦袋看完了馮素貞的信,帶著太子二人又向西走了十里路,找到了村裡的老木匠徐長勝家裡,把太子安置在了徐家廢置了很久的木工作坊裡。徐長勝年輕時做多了木工活計,傷了腰,現在很少做活兒了。

徐家不算富裕,徐家大郎除了要耕種自家的地,下午還要去村裡的油坊幹活兒貼補家用。而徐家二老都在長子家供養著,徐大娘子恨不得一文錢分成八瓣花。甲長許了徐家好處,說是宋公子在這裡住上幾日,就會有人接他走,走的時候會給徐家二十兩銀子。

將太子安置好之後,一劍飄紅在太子還沒反應過來就消失不見了。

太子雖然對徐長勝不知道怎麼做會飛的木鳥感到鬱悶,但鄉下沒有了妹妹和妹夫的說教,他可以全心沉浸在做木工活的快樂中,倒也中和了他的些許不滿。

何況,他還收穫了一個由衷的支持者——

“小哥哥,小花兒的名字原來是這樣寫的呀!”

“小哥哥,你是京城來的?你見過皇帝嗎?他是不是很兇?”

“小哥哥,你真的能做出會飛的木鳥嗎?”

太子吹掉手上的木屑道:“當然咯,我們的老祖宗本來就是能做出會飛的木鳥的,只不過現在人都忘了這個本事了。”

“小哥哥你好厲害。”小花兒一臉嚮往。

太子嘿嘿直笑。

“那木鳥飛起來,小花兒是不是可以坐著木鳥飛呀?”

“當然可以啦!”太子把小花兒抱起,讓她坐在木鳥上,“等木鳥飛起來,哥哥就帶小花兒坐著木鳥去京城,去看那個兇巴巴的皇帝。”

小花兒歡欣鼓舞。

太子看著小花兒歡欣的模樣,也不由得開心起來。

夕陽西下,徐大郎下工回來,給妻子帶了些頭花,給女兒帶了一塊飴糖,給太子扛了一節木頭。

鄉下的晚餐是很少見到酒的,因為糧□□貴,釀酒是浪費糧。

徐家的晚餐仍然不算豐盛,煮的是比早上稠一些的粥,桌子上卻有一盆肉香四溢的肉湯燉蘿蔔,雖說只見蘿蔔不見肉,但在諸多不見什麼油水的菜裡,這盆蘿蔔簡直是鶴立雞群。

太子忍不住多下了幾次筷子,就收穫了徐大娘子的幾記眼刀子。

徐大郎有些不好意思,瞪了自家媳婦兒一眼,親手給太子盛了碗蘿卜湯。

太子小口喝了幾口,還是按不住心下的疑惑,不好意思問道:“徐大哥,這肉湯燉蘿蔔,為何只見蘿蔔,不見肉啊!”

徐大郎笑呵呵道:“讓宋公子見笑了,明兒個是俺爹的六十大壽,俺兩個兄弟要來給我爹做壽的,俺娘子煮了塊過年時候屯著的臘肉明天做席用,這不,臘肉在灶房裡。這肉湯俺們鄉下是捨不得倒的,就拿來燉了蘿蔔。”

太子恍然大悟。

雖然剛到徐家的第一天,他就知道他對著妹夫描述的那種田園牧歌的日子是沒那麼容易的,但他還是沒想到徐家就連給老爺子做六十的整壽,都只是煮了塊屯了大半年的臘肉。

他驀地想起了去年,給父皇做五十整壽時,四處都是金光耀眼的名貴禮品,整個宮廷飄著山珍海味、瓊漿玉液的宴席香氣,以及,他因為獻上木鳥而所受到的斥責。

他大口把碗裡飄著油星的肉湯喝了個精光。

夜漸深。

京城劉府,仍是一片沉寂,大小姐劉倩和姑爺李兆廷的房裡,燭火通明。

劉倩從廚下端了碗銀耳雪蓮湯放在李兆廷的書桌上,憂心忡忡道:“兆廷,我哥因為悶頭寫什麼萬言書要給皇上進言而被我爹關了禁閉,你說,現在我該怎麼辦?”

李兆廷一口喝了小半碗,看著筆下只寫了十幾個字的摺子,嘆了口氣:“你哥哥他太過衝動了,他在朝中沒什麼資歷,又勢單力薄,皇上現在在興頭上,縱然他寫得再多,皇上也不會看的。”他已經說動了倔脾氣的王閣老聯合幾位重臣上書勸諫皇帝,可奏摺也如石沉大海一般,毫無迴音。

雖然天香曾經說過讓他不要拿別人當出頭鳥,但他深知自己在皇帝心中的分量恐怕還不如劉長贏,自是不敢直接自己上書。

劉倩急道:“可現在,我哥哥是什麼都做不了,還鬧得我劉家家宅不寧,我爹每天氣得胸口疼,我娘以淚洗面,這可如何是好?”她發了狠,“不如我去把我哥哥放出來吧!”

李兆廷忙攔住她:“千萬別,眼下公主和駙馬都不在朝中,若是你把你哥哥放出來,他真的惹惱了皇上,眼前連個能說得上話轉圜的人都沒有。而且你哥哥除了寫萬言書也是真的沒什麼能做的,放他出來只能是給岳父大人平添煩惱罷了。”

劉倩有些洩氣:“是,我今天聽說已經有人在建忠心譜,說要讓百官給皇上捐錢了。這關鍵的時刻,怎麼那兩位都不在京裡呢?”

自妙州一別,駙馬和公主已經失去訊息月餘,眼下朝中出了這等大事,也不知道他們知不知道這訊息。

懷來小院,也有著一般的沉寂。

天香盯著紙條上的“接仙台”三個字,半晌沒緩過神來。

王公公這次寫了墨跡淋漓的三張紙箋,才算是把事情來龍去脈說清楚,他調查皇帝敕令已花了不少工夫,其間還隨著事情進展重寫了一份——怪不得用了這麼久的時間才收到迴音。

原來,在國師初提出接仙台之事時,皇上是把事情壓下的。他剛剛做完清查天下資財之事,本想著給地方提稅,好充盈國庫。哪知道算來算去,這一年的稅收也就將將多了百萬兩銀子,他這才當朝宣告了此事,令天下的有錢人自願“獻愛心”。

天香暗暗掐指算了算,提稅之事比前世當庭宣告的時機發動得要更早些,說不定前世父皇在明晃晃地管重臣們要錢修接仙台之前,也是先向地方名正言順地施壓提稅。

後來,前世此事一再發酵,因為她和馮素貞從中攪合,讓這“獻愛心”變成了毛毛雨,皇帝就又聽從了國師的建議,直接賣官鬻爵。

那時候天香感觸不深,只覺得修接仙台是個大而無當的面子工程,勞民傷財,現在她卻嚇出了一身冷汗。

說什麼讓天下的有錢人“自願”向皇上獻忠心,深思下去,便是給了地方官員名正言順的盤剝藉口,給了層層壓榨的權力,這分明是一場浩劫!

而之後的賣官鬻爵,同樣也是建立在盤剝的基礎之上,能拿出錢來買官之人,不知道是貪墨了多少人的財產!

而前世的她,在給馮紹民買官的過程中無形中是支援了父皇的賣官鬻爵,助紂為虐。

一道聲音幽幽響起:“皇上的局既是打申報天下資財而始的,既如此,恐怕那軍田券,也與此事,脫不了干係了。”

察覺到馮素貞眼中沉沉的質問,天香腦中電光石火般的一閃。

對了,父皇如此急切地想要錢,他的壓力,又怎麼可能只施加在地方官的身上。

有兵就有權,有權就有官,手握重兵的顧承恩,父皇自然也不會放過。

天香的心沉了下去。

前世因為天香此時主要在京城一地混跡,並不知曉地方和邊關的事情,自然也沒想到父皇能夠把要錢的手伸得這麼遠。

彼時彼刻,她的一方天地,不過是宮裡宮外,一劍飄紅、張紹民、馮紹民這三個男人而已。

跳出時空和情愛的桎梏,一切事情慢慢明晰起來。前世天香主政時,已經是皇兄登基十年後,那時國庫殷實,四海昇平,她對皇兄御朝初期的財政狀況並不瞭解。

【目前用下來,聽書聲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語音合成引擎,超100種音色,更是支持離線朗讀的換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前世,皇兄登極不久,就任命顧承恩為東征大元帥,帶著豐厚的軍餉攻向遼東。

國朝在前朝東林餘黨——丞相劉韜無為而治的國策之下,三十年不曾加賦。以致於隨著國力復甦,皇帝給官員加了幾次薪俸,物價飛漲,而國庫始終空虛。

皇兄哪兒來的錢?自然是父皇最後幾年用暴斂的方式所積攢下來的錢財。

什麼接仙台也好,軍田券也好,地方加賦也好,不過是父皇藉著晚年的放縱,給太子留下一個富庶的王朝,讓他去自由施展,締造屬於他年號之下的盛世。

風一過,方才出的汗都變作了冷,天香的眼眶卻紅了起來。

她上位者,她是臣子,她也是個女兒。

她不知道如何評價自己的父親,她只知道,他是個將帝王權術用到極致的君王。

盛夏將盡,秋涼初至。

下朝時,張紹民被李兆廷攔了下來。

“張大人,我曾聽駙馬多次誇獎你的為人,如今聖上有了錯誤的決定,我們做臣子的,本應該直言進諫,讓皇上更改決定。可我聽說你近日做了個忠心譜,在各個衙門四處遊說,要給皇上獻忠心,你這分明是助紂為虐!”李兆廷義正言辭,素來圓滑的他也口不擇言地痛罵起來。

張紹民冷冷瞥了他一眼:“李大人慎言!為皇上獻忠心,是我們為人臣子的本分之事。何況,明天子在上,你怎麼能說出助紂為虐這種話來?!”

“你……”李兆廷結舌。

張紹民從懷裡拿出一本賬簿,淡淡道:“李大人身為禮部重臣,想必是知道禮數的,你看看你應該給多少吧。”

李兆廷低頭一看,那賬簿封皮赫然寫著“忠心譜”三個字。

他沒好氣地翻開那賬簿,卻又一時語塞。

五百兩、三百兩、二百兩、一百兩、五十兩、四十兩……

按照這個額度,恐怕連線仙台的一根柱子都造不出來。

李兆廷沉默了會兒,接過張紹民遞給自己的筆,添了個十五兩。

張紹民:“……李大人的忠心也太薄了些。”

李兆廷赧然:“李某家貧,至今還寄居在丈人家裡。”

張紹民點點頭,待墨跡幹了合了賬簿轉身要走。

“等等——”李兆廷忽然想起了什麼,“張大人,你是八府巡按,主鎮京畿,可知道駙馬、公主的行蹤?”

張紹民問道:“李大人,不知道你還有沒有私房錢。”

李兆廷不解。

張紹民呵呵笑道:“本府鎮日裡坐在巡按府裡,所見所聞不過一畝三分地。可這宮裡有個見錢眼開的老阿監,他才是這宮裡頭訊息最為靈通的人物。不過聽說他最近被皇上敲了一筆金子用來修接仙台,你現下去找他買訊息,恐怕是要出點血的。”

李兆廷自然曉得他說的是誰,可他與王總管結怨頗深,實在是抹不開面子,只得讓劉倩出馬。

王總管狠狠刮了一筆金子,這才心滿意足地向西邊兒一指。

接仙台的訊息好似旋風一般捲過京畿,縣衙的告示幾乎每日一換,昨日還是國師勘察選址,今日就是皇帝開始徵集民夫工匠,預備造接仙台了。

宋長庚臉色越發地陰沉了,今日看了告示後進門便愀然誦道:“宣城太守知不知,一丈毯,千兩絲。地不知寒人要暖,少奪人衣做地衣。”念罷,他望著天香二人,眼裡是掩不住的失望。

他雖未做斥責,卻字字句句直指當今的天子——天香的皇父。天香頓時覺得羞愧萬分,卻仍然不知道應該如何對待父皇的行為。

她不可能如前世一般推波助瀾,也不可能對父皇的斂財之舉無動於衷。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小民當芻狗。可她做不到,她身邊的人也不允許她這麼做。

就算皇帝有再多的理由,再多的雄心壯志逼迫他行此霹靂手段,將民間的財富搜刮進國庫,她也不能無動於衷。

但她縱然活了兩世,多了二十年的經驗,卻仍不知在今世,她應該怎樣完美地解決。

一雙手搭在了自己的肩上。

馮素貞沉穩的聲音入耳,讓她稍稍安定了些:“我們回京吧。不論此事究竟利弊幾何,我們要讓皇上知道,他錯了。”

天香猛地回轉過身,對上了馮素貞清澈見底的眼神,心底忽的清亮了許多。

利弊是利弊,是非是是非。在大是大非面前,她不應去衡量利弊。

前世的經驗讓她學會了權衡,卻漸漸失去了少年人的那份眼裡揉不得沙子的赤子之心。而馮素貞,她面前這個風姿卓越,眼神乾淨的馮素貞,仍然是她記憶中熱血殷紅的少年人。

鄉下的徐家,也不太平。

這幾日徐大郎回家來連連嘆氣。

家裡早已分了家,若真是服徭役去給皇帝修這勞什子接仙台,他是肯定逃不脫的。這下,家裡就要耽擱了秋收了。

若是不服徭役,就得繳納銀錢代役,但徐家窮得叮噹響,哪兒來的銀錢繳這份稅?

剛過了六十歲大壽的徐長勝最終一咬牙,決定代兒子去服役,可按照他的身體,這一去,恐怕就不是生離,而是死別了。

徐家一片愁雲慘淡。

太子近幾天也沒做他的木鳥了,轉而做了些木製的器具,箍了些木桶木盆,挑到了村邊的大道旁,想拿去賣了換錢。

可鄉間從來都是自給自足,他的木桶木盆雕刻得太過精緻,反而無人問津。

太子很惆悵,只好怎麼挑過來的,又怎麼挑回去。

“小哥哥,今天我們念什麼詩呀?”小花兒身量小,坐在扁擔裡的木桶中,忽閃著大大的眼睛。

“這首詩你可能聽不太懂,”太子苦笑,清了清嗓子,大聲念了起來,“‘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老翁逾牆走,老婦出門看……’”

入夜,太子偷偷摸摸地從房裡溜了出來,剛走出徐家的小院,就被一個高大的身影擋在了前面。

一劍飄紅剛想開口詢問太子大半夜的這是要去哪兒,就看到太子眼一亮:“我就知道你肯定在這附近盯著我的,你有沒錢,多給我些銀錢!”

“……你憑什麼命令我?”一劍飄紅冷聲道。

“我妹夫不是讓你照顧好我嗎?”太子道。

一劍飄紅道:“但你妹夫也沒讓我給你錢,他只是讓我保護你。”

太子道:“那你去找我妹夫,讓他給我些錢。”

一劍飄紅搖頭:“你妹夫要我保護你,寸步不離,直到他們親自來接你。現在要我離開,除非你跟我一起走。”

太子遲疑了一會兒:“不行。”

一劍飄紅道:“那你就回去睡覺吧。”

太子無奈,只好回房睡了。

第二天,他又用扁擔挑了些木製的工藝品去路邊販賣。

這回,竟然有了生意,一個過路的行腳貨郎把那一堆木製的小玩意兒悉數買了下來,很是大方地給了太子十兩銀子。

太子樂開了花,肩上扛著小花兒去屠戶家裡豪氣幹雲地割了五斤肉,一路唱著歌拎著回了徐家。

他當然不知道,那貨郎拎著那堆木頭玩意兒,在樹林裡左繞右繞地到了一個高大的冷麵俠士面前,換了十五兩銀子。

太子回到徐家,鑽進灶房,把錢和肉都塞給了徐大娘子。

徐大娘子看著太子發了會兒愣,晚上燉了好大一鍋紅燒肉,太子好久沒吃大葷,吃得滿嘴是油。

半夜,太子撐得實在是睡不著覺,起來繞著院子轉起了圈兒,徐大娘子正在院子裡,藉著月光納著鞋底。

“徐大娘子,去歇息吧,仔細熬壞了眼睛。”太子好心勸道。

徐大娘子笑道:“公爹還有幾日就要去服役了,我得把他用的東西備齊。”

太子一怔:“……不是,不是可以用銀子代服徭役嗎?”

徐大娘子苦笑道:“宋公子,我們這樣的人家,就算有了銀錢,哪能這樣用啊!”

太子對著天上的一輪明月發起了呆。

李兆廷夫婦剛進了懷來城門,就被四處巡視的單世文發現了,他立時去稟報了天香二人,此時,二人正收拾東西預備出門去尋太子。

“想必他們也是為了接仙台之事而來的,”馮素貞道,“不如就與我們一道去尋太子吧,我們也好透過他們瞭解下京裡的狀況。”

天香撇撇嘴,雖是不情願,可馮素貞說得也有理,只得答應了:“好。”

章節目錄

推薦閱讀
相鄰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