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兒已經兩天不吃不喝,奄奄一息的趴著不動,急壞了蘇清俞。恰好聽說城外揚兒山中有位神醫施百草,有起死回生之能,疑難雜症更是不在話下。還聽說他懂獸語,想來定能治好暖兒。

等天一亮,她便抱上暖兒,騎著小毛驢,趕往城外揚兒山。

連日來午後便有秋雨,本以為是小雨,並未帶蓑衣雨具。豈料是磅礴大雨,視線昏暗,道路泥濘,根本無法前行。

已進入山野,四周並無人家,剛好瞥見旁邊有處洞穴,忙牽著小毛驢過去避雨。

顧不得一身溼透,小心擦著暖兒身上的雨水。

突然一聲驚雷,嚇得小毛驢驚叫一聲,扭頭就跑,瞬間消失在視線中。

這下她完全傻眼了,不知身在何處,只知已離京都甚遠。看著天空黑壓壓的烏雲,不斷飄進來的雨水,抱緊暖兒,不知不覺睡去。

做了個簡短的夢,被山間的蟲鳴鳥叫吵醒。睜眼一看,已經入夜。

雨停了,山中空氣清新,迎面的風中帶著花草泥土的清香。

星光寂寥,四周黑暗處更像是躲著無數野獸。只待她稍微分神,便撲上來一口吞入肚中。

做了個簡單的火把,沿著小道回京都。

豈料忽然起了大霧,四周陷入混沌,無法藉助北極星分辨方向,只能憑著記憶趕路。

越走越偏,竟走到了死路。靴子上沾滿泥巴,厚重的抬不起來。看一眼懷中的暖兒,擔憂的打量四周。

忽然聽到一陣砰砰,細聽之下是搗藥的聲音,而且就在不遠處。

頓時心生欣喜,趕忙循聲找了過去。

穿過溼滑泥濘的小道和灌木叢,終於看到一戶人家。那是三間小木屋,孤零零坐落在山腳下。旁邊的屋中燃著燭火,搗藥聲也是從裡頭傳來。

木屋外圍著一個木籬笆,院中種著許多花花草草,看樣子是草藥。

在火把熄滅之前,她推開木籬笆走了進去。

“過路人冒昧打擾,請問這裡可是施百草施神醫的懸壺藥廬?”

搗藥聲忽然停止,不一會兒從裡頭走出來一個老頭子。說是老頭子,因為他留著到胸口的鬍鬚,鬚髮卻是烏黑油亮,白裡透紅,臉上沒有一條皺紋。穿著一身深灰色的短打,眼神銳利,不苟言笑。

老頭子打量著眼前這個全身髒兮兮,卻難掩雍容華貴之色的女子,警惕的問了一句,“你找施百草何事?”

“我來找施神醫救命。”

“老夫正是施百草,不過看姑娘聲清氣足,氣血稍顯不足,但並不是什麼大病。”視線往她懷中的白貓上一落,懂了。“老夫不治畜生。”

施百草說著鑽回屋中,繼續搗藥。

這老頭好大的脾氣。

早聽聞過施百草傳聞,施百草成名於二十幾年前,卻在十幾年前突然銷聲匿跡。當所有人以為他已退隱,或死了的時候,他又冒了出來。因為他醫術高明,妙手回春,又不收診金,深得百姓愛戴,於幾年前在京都外的揚兒山住下了。

不過老頭子脾氣很怪,看病全看心情。若是不喜歡,皇帝老子來了也不看。

“過著這種離群索居的生活,不是天才,便是神經病。”

自知施百草脾氣,若是強行要求,他定不會答應。不過這院中的花花草草引起了她的注意,只因在韓乙留下的醫書上看過這些。是極其少見,又極難栽培的品種。

“施神醫這院中的花花草草長得不錯,讓我摘些回去做紀念,也不枉白來一趟。”

話音剛落,施百草急匆匆跑出來,擋在她面前,看著她,捋著鬍鬚冷冷道,“入夜不看病,這是老夫定下的規矩。別說是只畜生,就算來的是王侯將相,皇帝老子,老夫也一樣不治!”

“老頭,我走了一天山路,火氣著實有點大了。若今兒還碰的一鼻子灰,無功而返,不似我的性子。我知這些花花草草是施神醫的心血,手段雖然是卑劣了點,但不妨一試。”

“你個蠻橫無理小丫頭,老夫都說了不給畜生看病,橫說豎說你不聽!這凡人還有天命註定,更別說畜生!毀吧毀吧!大不了老夫這把老骨頭也折給你!”

敵弱我強,敵強我弱,自古定律。

她先軟了態度,“佛說,世間萬物皆平等。在施神醫看來,貓只是畜生。可在我看來,它是我的親人。它已經病了幾天,我也是走投無路之下,才找到施神醫。”

察覺到施百草聽到‘親人’兩字時眼底的悸動,以及正屋牆上掛著的風箏。風箏已經破爛不堪,看上去有些歲月。施百草卻珍藏的不捨得扔,想來是他最重要的那個人送給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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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怕施神醫笑話,在這世上我已是孤身一人,寥寥餘生只有這只貓兒相伴。我視它如同至親,它病了多久,我也寢食不安的多久。我也知貓非人,不過畜生也。但是我已經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我實是捨不得它。若有一絲可能,我都要盡力試一下。”

施百草的態度軟化了下來,“畜生就是畜生,你即便待它再好,它也不能陪你說話,為你分擔解愁。甚至還會獸性大發,做出傷害你的事。你何不放下這種無謂的感情,重新面對這個世界和人群?”

“它就像我的孩子,試問天底下哪個父母,不曾被自己的孩子傷過。為他苦惱,為他開心,為他擔心,為他難過。它是不能說話,但比起世上那些道貌岸然,滿口謊言的小人要強很多。想來施神醫也是被困於某事,才會離群索居,一人住在這大山之中。若真那麼容易放下,施神醫為何不走進人群,重新融入這個世界?”

“放肆!老夫好心勸你,你竟管起老夫的事情來了!老夫說不醫畜生就不醫畜生,你給我滾!”

“該留的自會留,該走的自會走。我無心冒犯,請施神醫息怒。既然施神醫態度堅決,我也不便再打擾,告辭……咳咳……”

說著滿懷內疚的轉身離開。

施百草轉身看了眼正屋牆上的風箏,那是他最寶貝的揚兒留給他,唯一可做念想的東西。即便十幾年過去,他仍是當寶貝般珍藏。看著此時落寞離開的小丫頭,她痛苦咳嗽的樣子,像極了揚兒。

再鐵一般堅硬的心,一旦觸及心底深處那抹溫暖,也會軟下來。不斷想著,是啊,揚兒以前還不是弄得他一身傷,可他這個做爹爹還能怎樣,為她哭,為她笑,為她牽腸為她掛肚。

而世上太多道貌岸然,滿口謊言之輩,表面上表現的很溫和友好,就會背地裡使刀子。他也是因為,才會選擇一人住在揚兒山的山腳下。憎恨這個世界,抗拒走進人群。

回首往事,竟已是熱淚盈眶。有太多的相似之處,切身之痛,讓施百草漸漸願意開啟心扉。

“慢著!”

就料到這個老頭子會開口。轉身故作虛弱,滿臉歉意的問,“我已為之前的魯莽得罪道過歉,不知施神醫還有什麼要訓斥……”

“老夫是不救畜生,但沒說不救你的親人。”

“施神醫,我……”

“不過老夫醜話說在前頭,老夫只答應盡力一試。至於是生是死,要看它自己造化了。”

“多謝施神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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