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小姐回來了!!”

“二小姐不是死了嗎……”

“怎麼穿成這樣就回來了,真真是丟了大將軍的臉……”

無視婢女家丁的議論紛紛,蘇清俞徑直穿過庭院進了原本居住的東跨院。

不是她想回來,而是原主的記憶指引她在兜兜轉轉後,仍舊是回到了蘇大將軍府。

窗外的梅花開得正好看,錯落交至,粉紅的蕊子給陰暗的蘇大將軍府多少添上些顏色。

正穿衣服,婢女匆匆來報,說是大小姐蘇如雲後花園有請。

她淡淡應了聲,慢條斯理穿好衣服,揣上玉佩又慢條斯理的往後花園走。

沿途一些丫鬟和家丁明目張膽的嚼舌根,無外乎說她為什麼還沒死,怎麼還有膽子回來,臉上滿是嘲諷奚落,儼然沒把她這個蘇二小姐放在眼裡。

當然,自從十八年前孃親平陽郡主突然暴斃,隔天生下她這個棺材子,一個月後繼母謝容芳便迫不及待的進門,噩夢便有了開端。

說是蘇大將軍府二小姐,地位連個卑微的丫鬟都不如,時常成為眾人奚落欺負的出氣筒。

也不知怎的,這腦殼時常作疼,剛才就疼的險些昏過去。

青磚玉砌,亭臺樓閣,假山水榭,好不氣派。穿過迴廊到了後花園,卻一人也沒有,連領路的婢女也不知何時沒了蹤影。

蘇清俞正好奇蘇如雲葫蘆裡在賣什麼藥,看到槐樹下吊著個丫鬟,靠近一看,是貼身婢女小荷。全身佈滿血痕,臉上淚痕未乾,可想而知生前遭受的非人虐待。

她向來見過的死人比活人多,本以為早就麻痺了。但原主的記憶不斷湧上腦海,感覺臉上溼溼的,抬手一摸,竟是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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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從未有過的情緒在胸中盪漾開,或許那就是所謂的悲傷。為小荷,也是為了被困在這蘇大將軍府苟延殘喘的蘇二小姐。

“我的好妹妹,終於等到你回來了。”

蘇如雲帶著她的鷹犬走了出來,一身桃紅緞子襯得她肌膚如雪,狐媚萬分,臉卻是囂張得意的很。

“姐姐安好。”

“昨夜你去了哪裡,錯過了一場好戲。姐姐終於抓到了近日來偷盜府中財物的竊賊,沒成想這賤婢死不承認,就被管事的吊在這裡清醒清醒——”

身邊丫鬟道,“大小姐,那賤婢死了……”

“呀,這麼不禁打,想來是懼怕蘇府家法,嚇得早早的見了閻王。”

此話一出,眾人嬉笑不斷,她安靜看了片刻,想去放小荷下來。

怎料得一鞭子下來,身體本能一躲,還是擦過身子,頓時手臂火辣辣的疼。

“蘇府家法,沒把這賤婢挫骨揚灰已是大恩。不過要吊上三日,給府中的下人一個警告。免得什麼人都敢仗著自家主子小偷小摸,這蘇大將軍府不就亂了套。”

蘇如雲拿著鞭子,含沙射影,不懷好意的笑著。

本想從她臉上看到些驚慌害怕,再加以狠狠嘲諷,沒成想她只是捂著手臂冷冷盯著,不卑不亢,和印象中那個軟弱無能,只知哭哭啼啼的蘇二小姐判若兩人,渾身上下籠罩難以言喻的寒冷。

片刻後她咧嘴笑著,像什麼事也沒發生一樣繼續去解小荷。

“你當本大小姐的話是耳邊風嗎!”

鞭子呼嘯而至,被她頭也沒回的接住。

“我稱你一聲姐姐,不過是輩分禮節。小荷人已死,妹妹只想取回她的屍體,讓她早日入土為安,姐姐還是不要欺人太甚的好!”

說著放開,蘇如雲慣性摔在地上,鷹犬們連忙圍上。

“全都給本大小姐滾開!你個掃把星從哪裡學來的伶牙俐齒,竟敢教訓起我來了!看來我這個當姐姐的,該替你早死的孃親給你點教訓!”

早按捺不住心頭那團火,三兩下繳了蘇如雲的鞭子,趁勢纏住她脖子將她壓在地上,一按一磕頭。

“小荷,大小姐給你道歉了,你在天之靈也能安息了——”

“大小姐……”

“誰敢上前一步,我立馬扭斷她脖子!讓你們也吃不了兜著走!”

視線冷冷一掃而過,無人敢上前一步,無不原地詫異平日裡軟弱的蘇二小姐今兒怎麼像換了一個人似的,那冒著寒光的眸子像要吃人一般。

蘇如雲悲憤交加,卻是被壓制著無可奈何,只能破口大罵。

“蘇清俞你這個賤人,我定要將你拆骨扒皮,把小荷那賤婢挫骨揚灰……”

她近乎絕望痴痴笑著,既已重回地獄,又怎善而成佛。

“有姐姐陪葬,妹妹這黃泉路走得不會孤單。”

說著加重手中力道,鞭子勒得蘇如雲臉色漲紅咳嗽連連。

“二小姐,大小姐只是一時貪玩,求您放了她……”

“若是大小姐有個閃失,老爺和夫人定然不會饒過二小姐您……”

“你們也想墊背嗎?”

無人應對,抬頭看得滿天落葉,已經死去的小荷流出了淚水,想來她連死還在擔憂置身虎狼之穴的小主人。

“罷了,殺人並不是什麼愉悅的事。”

說著放開蘇如雲,下人一擁而上,小心將大小姐扶起。

“給我殺了這個賤人!”

她扭頭掃了眼,忽然笑了,“不要命就來!”

霎時眾人噤若寒蟬。

解下小荷,吃力抱起往後院走了幾步,又扭過頭看著他們,只是一笑,快速消失在後院盡頭。

“今兒二小姐像變了個人一樣,眼神好嚇人……”

“莫不是前任夫人附身,前來索命了……”

“閉嘴!休得胡言!”蘇如雲臉色鐵青,雙拳握得猶如紫青。“蘇清俞,我遲早要你死在我手上……”

後山,待把小荷埋了,她已是身心俱疲的癱在地上,咬開手指在木牌上寫下‘小荷之墓’。想到從今而後虎狼蘇府只剩自己一人,笑著笑著便流出了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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