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老農三人離開後,洛風聲才開口道:“小兄弟,今日天色已晚,我們能不能在此借宿一宿?”
小啞巴目光自洛風聲三人身上掃過,面露難色,隨後豎起兩根手指。
洛風聲望著小啞巴,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是,只有兩間屋子?”
“嗯嗯嗯~”小啞巴猛地點點頭。
“無妨。”洛風聲微笑著搖搖頭:“借小兄弟一間屋子足矣。”
小啞巴疑惑,望著洛風聲三人,隨後便點點頭,他雖是啞巴,但卻不是傻子,顯然是錯將洛風聲三人當成一家人。
洛風聲最善察言觀色,他望著小啞巴,明白他心中所想,微笑道:“小兄弟誤會了,我們三人都能吃苦,借你院子一用便可。”
“但我們有個病人,他病得很重,借用你一間屋子,也只是想讓他住進去,免得重病又染風寒,恐有性命之憂!”
洛風聲說完,小啞巴變得更加不解,一臉疑惑地望著洛風聲三人。
洛風聲淡淡一笑,隨後便朝女人躬身道:“大人!”
女人輕輕點頭,手指輕輕一點,院內空間變得虛幻,龔羽隨後自虛幻的空間內走出,懷中抱著氣若游絲的薛雲。
眼前一幕,不僅讓小啞巴嚇了一跳,更讓洛風聲嚇了一跳,龔羽的出現,顯然出乎洛風聲的意料。
洛風聲搞不懂現在的狀況,也不知龔羽的和薛雲的關係,只能將錯愕的目光移向洛輕語。
洛輕語僅僅只是尷尬一笑,並未多言,隨後便來到龔羽身旁,望著龔羽懷中薛雲。
小啞巴望著女人,原本顯得痴呆的雙眼,此刻已被震驚覆蓋,身軀竟止不住顫抖起來,不過僅僅剎那後,小啞巴的神情便恢復正常。
小啞巴極力讓自己保持平靜,目光也從女人移向龔羽,隨後便落在臉色蒼白的薛雲身上。
也就在望向薛雲的瞬間,小啞巴目光定格,再也無法保持平靜,雙眼的驚駭頃刻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無邊的恨意。
一場早已被遺忘的噩夢,在小啞巴腦海內慢慢閃過,任何模糊的細節都在此刻變得格外清晰,所有美好的一切,在噩夢中都化為虛無。
小啞巴深陷回憶的噩夢裡,無法自拔,他雙拳緊握,五指深深嵌入手掌,暗金色鮮血順著指節滴落。
“滴答~滴答~滴答~”
洛風聲自然也注意到這點,他來到小啞巴身旁,一臉擔憂道:“小兄弟,你沒事吧?”
洛風聲擔憂的聲音,將小啞巴自虛無的夢境內拉出,小啞巴回過頭,呆呆地望著洛風聲,眼裡的恨與殺意一瞬消散得無影無蹤,緊繃的身軀逐漸放鬆。
“嗚嗚嗚~”
小啞巴出聲,抬起還在淌血的手,指了指薛雲,隨後指向身後的屋子。
在洛風聲等人的注視下,小啞巴來到門檻處,朝洛風聲等人招了招手。
四人眼內皆閃過一道精芒,神色激動地跟隨小啞巴進屋。
小啞巴的屋子很小,八成都用作打造農具的鑄器坊,僅餘兩成分作兩間僅能放下一張床的房間,一前一後,分佈在房間右側。
靠後一間,是小啞巴的屋子,前面還空著的一間,是空餘的房間。
小啞巴開啟房門,隨後抬起手,指著龔羽懷中薛雲,龔羽會意,抱著薛雲走進屋子,將薛雲平放在床上。
隨後,四人齊齊將期待的目光移向小啞巴,希望他能儘快救治薛雲。
只是令他們沒想到的是,小啞巴見龔羽將薛雲放下後,便一聲不吭地離開,去到不遠處的鑄器臺。
四人
都以為小啞巴會出手救治薛雲,卻沒想到,他僅僅只是給眾人找了個安置薛雲的地方,並沒有要出手救治薛雲的意思。
女人見此,眉頭緊鎖,提步邁向小啞巴,開口正要說些什麼,卻被洛風聲攔下:“不急,還有兩天!”
女人沉著臉,冷冷掃視洛風聲一眼:“你認為兩天時間很長?”
洛風聲認真道:“兩天不長,但絕對不短,足夠公孫勝天趕到此處,他一到,或許所有難題都會迎刃而解!”
“走吧!我們先出去!”
女人瞥了小啞巴一眼,雖心有不甘,但卻搖搖頭,跟洛風聲一起離開,洛輕語沒走,她和龔羽都留下,守在薛雲床前。
兩人似乎很有默契,都沒有說一句話,只是靜靜守在薛雲一旁。
“叮~叮~叮~”
鐵錘擊打鐵器的聲音很有規律地傳出,也就在此刻,所有人的神色都變得凝重起來。
小啞巴舉起手中鐵錘,一錘錘重擊在鐵材上,傳出厚重之音,落在眾人耳中,卻在他們靈魂深處炸響,震動他們的靈魂。
九書肯定道:“此子必是鑄離遺孤,此等修煉之法,乃鑄離一脈獨有!”
洛風聲瞪大了雙眼,難以置信道:“這莫非就是傳聞中的——滅魂錘、鍛魂音!”
九書道:“沒錯,以魂為器,如鍛器般,用滅魂錘打造自身靈魂,此等修煉秘法一脈相承,僅鑄離一脈特有,不會有錯!”
洛風聲面露驚駭,滿臉驚恐道:“靈魂終不是鐵器,如此修煉手段,稍有不慎,便會當即命隕,鑄離一脈莫不都是瘋子?”
九書幽幽道:“鑄離劍為何被稱作神劍?這就是緣由!”
“萬方凡鐵功,神劍鑄離成!”
“想打造一柄鑄離劍,一個鑄離門人必先將萬方凡鐵鍛成,說是鍛鐵,實則鍛魂!”
說到此處,九書無奈地搖頭,眼底滿是傷感:“就算公孫勝天來了,將當年之事公之於眾,或許他也不會出手救治薛雲!”
洛風聲不解,疑惑道:“為何?”
九書深吸一口氣,隨後滿臉悲哀道:“鍛魂鐵是打造鑄離劍的材料,可他卻並未將其囤積,而是打造為農具,送給村民,足以可見,他的復仇之心已經死了!”
“就算公孫勝天出現,他也不會承認自己的身份,一直在此處沉寂!”
“叮~叮~叮~”
規律響起的鍛魂音,讓所有人的心情愈發沉重,找到鑄離一脈門人又如何?終將無力回天,薛雲終究難逃一死。
“嗤嗤嗤~”
伴隨鐵錘落下的,不只是小啞巴被勁風揚起的長髮,還有滴落便化作霧氣的眼淚。
小啞巴已經很努力地想要忘記當初的噩夢,忘記一張張驚恐而又佈滿絕望的臉,可在今日,他想要忘卻的一切,一一浮現,比任何時候都要清晰。
小啞巴忘不了,因為那些事、那些痛苦已經刻在他的腦海,如跗骨之蛆,揮之不去。
一刻鍾、兩刻鐘、一個時辰、兩個時辰······
時間匆匆流逝,一切都被時間沖刷,變得淡薄,唯有心底的痛苦止不住蔓延,小啞巴無法停下,也不能停下,永不知倦地揮舞手中鐵錘。
深夜······
竹門被輕輕推開,微胖婦人走進院子內,望著石桌旁的兩人,被嚇了一跳。
婦人望著女人和洛風聲,疑惑道:“兩位,你們這是?”
洛風聲起身,一臉歉意道:“來時天色已暗,回家路途遙遠,所以在此借宿,讓您受驚,我等有愧!”
婦人明了,連忙擺擺手,一臉微笑道:“沒事,沒事!”
婦人說完後,便將目光移向火光通明的屋子,疑惑道:“小啞巴今天這是怎麼了?怎麼到這個時間還不休息?”
洛風聲輕輕搖頭:“我們也是今天才到這裡,並不知曉?”
“也是!”婦人點點頭,隨後望著洛風聲道:“若是你們不嫌棄的話,就去我家休息吧,我家空房間還多得很!”
洛風聲搖搖頭,拒絕道:“多謝美意,我等風餐露宿慣了,有此休息之地,已經知足!”
“不用這麼客氣,若是需要的話,儘管來便是,我家屋子就在一旁!”
婦人說完,便朝小啞巴屋子走去,婦人來到小啞巴身前,疑惑地望著小啞巴。
“小啞巴,今天是怎麼了?怎麼還不休息?”
小啞巴像丟了魂兒似的,根本就不理會婦人,繼續揮動手中鐵錘。
婦人見此,拉了拉小啞巴緊握鐵器的手,繼續喊道:“小啞巴?”
小啞巴這才回過神來,停下正要落下的鐵錘,移過頭,望向身旁婦人。
“怎麼還哭了?”婦人疑惑,隨即微微皺眉:“是不是外來的人欺負你?”
小啞巴沒吱聲,只是猛地搖頭,隨後放下手中鐵錘,一手指向門外,一手指向自己的屋子。
婦人意會,輕輕點頭:“恩!你早點休息,有事的話,就來找我們!”
小啞巴點頭,隨後便轉身走向自己的房間。
婦人目送小啞巴回到房間後,便離開了,離開前,婦人還特地再次詢問洛風聲二人,問他們是否需要到她家去休息,被洛風聲委婉拒接。
小啞巴休息,迴盪在村內厚重的煅魂之音也終於散去,夜深人靜,唯有蟲鳴不斷。
兩個時辰後,當一切歸於寧靜後,小啞巴才從床上爬起,開啟房內的後門,藉著昏暗的月光,踏上一條通往後山的路。
洛風聲緩緩睜開雙眼,起身朝後山方向望去,隨後回頭,目光與女人相對。
一直守在薛雲身旁的龔羽和洛輕語也在此刻緩緩睜開雙眼,眼中皆閃過一縷疑惑。
“你們守好薛雲,我和大人去一探究竟!”
洛風聲傳音朝兩人傳音,話音落下的瞬間,他便和女人一起消失不見。
······
金色大書中,白骨宮殿內,君逸塵坐在白色亭子內,重明與他對立而坐,殿主坐在亭子邊的護欄上,望著兩人。
君逸塵手持棋子,落下後便抬起頭,望向重明道:“我的修煉完成了嗎?”
“下完這局棋,就算是完成了!”重明持子,隨後落下。
“下棋也算是修煉嗎?”君逸塵不解。
不僅僅是君逸塵,就連殿主也不解,此刻二人都將疑惑的目光投向重明。
“算!”重明捏起一枚棋子,隨後落下:“也不算!”
君逸塵撓撓頭,摸不透話中意思,將不解的目光投向殿主,希冀他能給自己一個答案,可是讓他失望的是,殿主也是一臉疑惑。
重明道:“亂世之局,靠的便是持子二人,不學會下棋,又要如何應對亂世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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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君逸塵似懂非懂,輕輕點頭,隨後捏起一枚棋子,落在棋盤上。
殿主側目,凝視重明許久,隨後才輕輕搖頭,重明的話說的不錯,只是可惜,將來持子的人並非他,也並非君逸塵,而是身在鬼族的天瀾。
現在坐在博弈者位置上的君逸塵不是救世主,而是亂世之局內一枚可有可無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