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雲跟在青年身後,回到已經恢復寧靜的東區,青年坐在亭子裡的石凳上,袖袍一揮,棋盤重新落在白色的石桌上。

薛雲望著桌上的棋盤,若有所思道:“你就是那個喜歡下棋的人?”

青年抬起頭,望著薛雲微笑道:“哦?你知道我?”

薛雲點點頭:“聽殿主提起過!”

青年指著對面的位置道:“坐過去!”

薛雲用手指了指自己,疑惑道:“我嗎?”

“除了你!這地方還有其人存在嗎?”

青年微微一笑,不再望向薛雲,而是將目光落在殘局上,思索破局之法。

薛雲坐在青年對面,望著青年道:“我不會下棋,你找錯人了,我倒是認識一個人,他很喜歡下棋!”

青年沒有說話,只是盯著眼前的棋盤,略微有些失神,眼中露出一絲迷茫,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薛雲望著青年,小聲道:“對了,你棋下得好嗎?他棋下得很好,應該能讓你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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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回過神來,輕輕搖頭,面露微笑:“不好說,無關緊要的局全勝,關鍵局滿盤皆輸!”

“我不知該如何定義自己的棋技,曾幾何時,我也跟你一樣,對下棋、棋局一無所知,後來有一個人下著下著便會了!”

“沒有人天生就會做任何事,很多事都是靠後天學習,只要你願意,我就可以教你!”

薛雲不解:“為什麼要教我呢?我並不是很聰明,恐怕學很久都無法學會,你應該找個更聰明的人。”

青年不再將視線放在棋盤上,而是望著薛雲的雙眼,認真道:“為什麼坐下?說說你的想法,說說你為什麼要坐在我對面?”

薛雲撓撓頭,有些不確定道:“不是你叫我坐下的嗎?你應該是叫我坐在這裡,沒錯吧?”

青年點點頭,微笑道:“自信一點,你坐下了,就說明你想。”

“你滿口說辭,其實也沒什麼其他原因,就是不自信,要有點自信,要相信自己!”

青年手掌一招,棋盤上的殘局消失,棋子回到棋筒中。

薛雲望著青年清澈的雙睛,認真道:“我真的認識下棋下得很好的人!”

青年望著薛雲,微笑道:“他的棋的確下得很好,但卻不會教你,因為你沒有資格!”

“你其實很想下棋吧,很想嘗試一下下棋的滋味,嘗試一下被特殊對待的滋味。”

薛雲沒有說話,只是呆呆地望著青年的雙睛,他無法否認,因為青年所說句句屬實。

天瀾是被選中的人,在未來,只有他有資格執掌天地棋盤,而薛雲僅僅只是棋盤上一枚微不足道的棋子,他的確沒有資格。

青年道:“太多的人對你說不行,所以在你心裡,就認定自己不行,別這樣認輸,他們都沒有認輸!”

薛雲望著青年,想要說些什麼,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感激道:“謝謝你!”

的確,這一路走來,太多太多的人說他不行,很少有人能認同他,他處在人人說不行的環境中,很多時候也認為自己不行。

青年捏起一枚棋子,落在棋盤上:“你的確應該感謝我,但不是現在!”

薛雲捏起一枚棋子,隨便找個地方將棋子放下,望著青年道:“那應該是什麼時候?”

“不是現在!”青年捏起棋子,落在棋盤上,佔據兩點。

薛雲疑惑,但也捏起棋子,落在另一處,薛雲有很多問題,但青年卻醉心棋局,薛雲不知

道他會不會回答自己。

薛雲沒有問,而是隨青年的落子而落子,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手持白子的薛雲毫無疑問落入了下方,棋盤上的白子一點點被青年蠶食。

棋筒裡僅有十餘枚棋子,薛雲敗局已定,再繼續下去,也只是會輸得更慘而已。

青年望著舉棋不定的薛雲,淡淡道:“怎麼?認輸了?”

薛雲將手裡的棋子放回棋筒中,望著青年道:“我輸了!”

青年眉頭微皺,面露不悅:“還有子,為什麼認輸?”

薛雲道:“我贏不了,你太厲害了!”

青年搖搖頭,一臉失望道:“這就是你內裡所想嗎?”

“對待強者,除了要有敬畏之心,還要有敢於挑戰之心,從開始到現在,你毫無戰意,就連落子都畏畏縮縮!”

“就你這態度,能贏才是怪事!”

薛雲望著青年,一臉歉意道:“對不起!”

青年擺擺手,淡淡道:“這不怪你,任何人都是這樣,面對強敵,是個人都會恐懼,你的反應,再正常不過!”

“你太平凡了,跟普通人一模一樣,你所擁有的和你所表現的,為什麼會有如此差距?你知道為什麼嗎?”

薛雲搖晃著腦袋:“我不知道!”

青年道:“還是因為你不夠自信,你不相信自己,所以才會有如此拙劣的表現!”

“你擁有本源之眼,能看穿世間本源,這是別人沒有的天賦,也是他人夢寐以求的天賦!”

“你無法修煉,無法溝通天地,卻得到生命的認同,擁有掌控生命的力量,這也是別人不曾有的天賦,也是世人想要擁有的天賦!”

“擁有他人不曾有的天賦,卻活得跟個普通人一樣,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薛雲望著青年,呆呆地楞在原地,他神情疑惑,眼底滿是驚訝。

薛雲不懂,這是兩人的第一次見面,可青年為何這般瞭解他?就像一直待在他身邊,看著一切似得。

青年道:“因為你始終活在別人的世界中,活在別人的想法裡。”

“別人認為你是螻蟻,你就會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自己是個螻蟻,而後認同。”

薛雲猛地搖搖頭,望著青年認真道:“我沒有!”

青年冷冷道:“那是為什麼?是因為想要成為強者太過於困難,所以想要活成一個普通人?所以你活成了這幅模樣?活成一個普通人?”

“我沒有!”

“那就應該證明自己,告訴所有人你是誰,而不是預設,成為他們嘴裡的樣子!”

薛雲道:“證明自己,不就在認同他們的說法嗎?要是我真不在意他們的看法的話,我就應該充耳不聞,努力做自己,而不是為了他們的看法去證明什麼!”

青年望著薛雲,皺著眉道:“這是你的藉口?還是你心裡最真實的想法?”

“最真實的想法!”薛雲回答。

青年搖搖頭,神情嚴肅道:“不,這是你的藉口,知道為什麼嗎?”

薛雲不解,望著青年道:“為什麼?為什麼這是我的藉口?”

青年道:“因為你是弱者,是螻蟻!”

“你比不上薛青峰,更加比不上薛百壽,他們對於強弱的理解,根本就不適用於你,你也休想拿薛百壽對你說的話來搪塞我!”

“啪!”

“譁啦啦!”

青年一巴掌拍在石桌上,震起棋子,隨後,棋子齊齊墜落在

地。

青年突如其來的舉動,讓薛雲驚慌,好似被噩夢驚醒,心臟狂跳不止,背後冷汗直流,臉色一瞬煞白,呼吸驀地急促。

青年望著薛雲的雙眼,冷笑道:“懦弱而卑微,是你的現在,也將是你的一生!”

薛雲搖搖頭,認真道:“我不理解,為什麼要我不在意別人的看法,而又要我去向他人證明?這不就是間接地讓我告訴自己,他們說的是對的嗎?”

青年道:“薛百壽曾跌落谷底,但卻站在了九州之巔,弱小的他,需要向世人證明,而強大的他則不需要,知道為什麼?”

“因為證明,從來都不是對他人,而是對自己,你要證明的是自己,你要對自己證明自己,你明白嗎?”

“薛百壽站在這個世界的巔峰,他向自己證明了自己!薛青峰站在了這個世界的巔峰,他也是在向自己證明自己!”

“你去過青峰山,應該對一切都有所瞭解,他們不是在向別人證明自己,而是在給自己一個說法,給自己一個繼續活下去的理由!”

薛雲呆呆地望著青年,混亂的思維變得清晰,一直未曾理解的問題,今日終於如醍醐灌頂般解惑。

他要證明自己,他要證明的不是別人眼裡的自己,而是自己眼裡的自己。

青年望著薛雲,失望道:“我需要一個朋友,能真正與我並肩作戰的朋友,你本可以成為我的朋友,但現在,我有些後悔了!”

薛雲皺著眉,不解道:“為什麼?”

青年道:“因為你太讓我失望,你太懦弱,也太卑微,根本不配與我為伍······”

薛雲道:“為什麼?為什麼你認為我能成為你的朋友?能真正並肩作戰的朋友?”

青年沉默,沒有回答薛雲,或許是因為羞愧。

他或許也沒能看透薛雲,從剛開始,他就錯了。

他答非所問,是因為他認為已經看清了薛雲,可直到剛才,他才發現原來自己根本就沒有看清薛雲。

青年手掌一招,落在地上的棋子全部飛起,黑白分開,重新落到棋筒中。

“因為我也沒能看透你,所以相信你!”

青年望著薛雲,微笑道:“再下一局吧,再下一局!”

“謝謝你!”

“以後再感謝我吧!”青年淡淡笑著,做了個請的手勢。

薛雲捏起一枚棋子,毫不猶豫地放在棋盤上,青年也是一樣。

下棋,或許只是一種方式,但卻可以培養一個人的思維、心性、大局觀······

博弈雙方腦海中的局能決定勝負,薛雲腦海中無局,自然再一次敗下陣來。

青年道:“下棋是要用心的,你心裡要學會做局,要試著去猜對方的心思,每一步棋,都要有存在的意義,都是為了大局!”

薛雲點點頭,望著青年道:“繼續吧!”

青年望著薛雲,沒有說話,只是微笑著搖搖頭,薛雲一臉迷茫。

青年將手伸向棋筒,捏起一枚棋子!而後重重的落在棋盤上。

“咚~”

一聲在棋盤上響起,卻好似在薛雲的腦海裡炸開,險些將薛雲的魂軀撕裂,薛雲痛苦難忍,直接趴在石桌上,發出一聲聲痛苦的呻吟。

青年的聲音在薛雲耳畔響起:“既是博弈,就有輸贏,輸是要付出代價的,這就是代價!”

薛雲咬著牙,強忍著疼痛,望向青年,只見青年做了個請的姿勢。

“該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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