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州的二月, 仍舊春寒料峭,然而通遠軍已然厲兵秣馬,整裝待發。

“明府,如今春耕在即, 發兵會不會太早?”眼看就要出擊,仍有人心懷忐忑。

立在城牆上,王韶望著還未返青的大地, 緩緩搖了搖頭:“不早了。春日乃是吐蕃人最弱之時,馬兒掉膘,騎兵就要失了五成戰力,此時不打, 才是耽擱戰機。”

“可是我軍孤軍深入, 背後還是新降的羌人,會不會未下河州,反失熙州?”又有人問道。

“羌人乃是神|雷降服, 復叛的可能不大。況且有刀有弓有炮, 還怕孤軍奔襲嗎?”王韶傲然一笑,伸手按在了腰側的長刀上。那是天子新賜給通遠軍的□□,皆由鑌鐵所制, 刃長三尺,刀有環首, 只要揮下, 不論是馬腿還是脖頸, 都能一刀兩斷。此利刃, 通遠軍足足配了三萬柄!

而他口中的弓,則是新式神臂弓,射程三百五十步,還有望山準星。萬箭齊發,莫不能擋。此弓獨軍器監能制,一旦拆卸,連匠人都無法復原,也是朝廷明令不能落於敵手的利器。一萬弓,十萬箭,能殺敵多少?

至於炮,則是那五百尊神武將軍炮。個頭極小,還有輪車,匹馬就能拉動。一旦撞上散彈,方圓百步無一活物能逃過。陣前開炮,還能震得戰馬失措,亂敵軍士氣。若是設伏,更是殲敵制勝的法寶!

這三樣在,還愁平不了吐蕃,復不了河州嗎?

這話讓身邊將士都是心情激盪,轟然應諾。王韶則微微眯起了眼,看向河州方向。是時候出擊了。如今秦州萬畝荒田已經開墾,正是那些豪門入主秦鳳路的關緊時刻。這時不戰,怕是將來那群鼠輩就要鉗制阻撓,阻擋他出兵了。

而這一戰若是能勝,河州平定,馬場入手,那些有錢有勢的豪強就會跟進駐紮。他們會讓朝廷派更多兵馬,拱衛收復的河湟故土,會給這片丟失了二百載的土地帶來人口,糧食,商隊,讓它重新歸附王化。而一旦河湟穩定,就能對西夏形成包圍,屆時何愁拿不下西夏?

在那仍舊凜冽的寒風中,王韶扶刀笑了出來。

二月,通遠軍盡出,圍攻香子城,一戰而下。隨後輕騎取摩宗城,一戰而下。然而迂迴白踏城,一戰而下。三面包圍,吐蕃首領結寨不出,王韶並沒有坐等,一聲令下,大軍棄馬翻越鳥獸難行的露骨山,直抵河州腹地,與敵軍主力會戰於野。一戰殲敵五千,吐蕃首領輕騎出逃,被神武將軍炮埋伏正著。在轟鳴的炮火聲中,吐蕃首領中彈不治,聚城而守的羌人望風而降。

四十二天,萬餘人轉戰千里,復河、宕、岷、疊、洮五州!

朝中大震。

《京報》、《日新報》都開始長篇累牘誇耀河湟戰功,市井淨是傳唱王知州用兵如神的話本,朝堂中則開始對於王韶是去是留爭執不休。如此大功,自然要回京述職。然而河州初定,又豈能臨時調將?只是這次,比以往一邊倒的抑武風氣,為王韶說話的人莫名多了起來。

秦州的荒地已然開墾,新一期的國債即將發行,這是鎮守河湟的名將走了,那些羌人、吐蕃人會不會反手來攻?大宋雖然以文制武,但是面對利益時,文臣的嘴臉也未必好看。再說了,打河湟終歸是為了攻西夏準備的,不留王韶在河湟整頓兵馬,將來聯軍攻夏,難不成要調回京中養老嗎?

一時間,紛紛擾擾充斥著朝堂。置身事外的甄瓊,卻意外的聽到了另一個訊息。

“你要出使遼國了?軍器監不用管了?”甄瓊可沒想到這個,訝然發問。

蘇頌微微一笑:“鄙人主持軍器監數載,於國有功,自然要升遷轉任了。”

王韶這場大勝,可少不了他的功勞。這官職自然要挪一挪了。

“使遼是升遷嗎?不是都說遼人兇惡嗎?”甄瓊可不懂這裡面的彎彎繞繞,只知道遼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去了不會有危險嗎?

“想入二府,使遼也是必經之路。再者官家想要探一探遼人匠作手藝的深淺,故而派我前去。”滿朝文武,怕是沒有比他更瞭解兵器、機械的了。由他入遼打探,必然也能事半功倍。

說著,蘇頌又笑了笑:“說起來,我這麼早成行,也有你的功勞呢。”

“啊?”甄瓊莫名其妙的眨了眨眼,他幹啥了?

“若不是你用藥傷了那遼使,逼的他必須回國養病,我們又何必走的這麼早呢?”蘇頌突然問道,“那人當真是你下咒害的?”

“自然不是啊!”甄瓊哪會認這個,趕緊解釋道,“都是他自己瞎胡搞,把兩樣有揮發性的濃酸攪在一起,生出了毒煙,燻到了肺腑,這才久病難愈的。”

蘇頌怔了怔:“這酸混起來,就能害人嗎?”

“可不是嘛,重者直接就死了!”甄瓊答的斬釘截鐵。

“那你不怕嗎?”蘇頌是真忍不住了,脫口問了出來。只是兩樣酸液混在一起,就能害人於無形,這難道不可怖嗎?更別說他也知道寶應觀裡有多少東西能造成炸爐,甚至自燃、腐蝕等後果。這簡直是拿命來搏了,甄瓊就從沒怕過嗎?

“怕啊!”甄瓊答的特別乾脆,“所以煉丹時才要小心嘛。帶上防護的裝置,新東西煉製時別一下煉太多,看到冒煙就先躲遠點。觀中的條例,可不就是這麼來的嗎?”

他也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哪能不小心謹慎?更別提還管著這麼大一家子,徒弟們也要操心。也是為人師後,他才明白當年恩師和師兄們為啥那麼暴躁了。在丹房裡瞎胡搞,可不是要命的勾當嗎?當初他沒被打死,已經是恩師脾氣好了。

這些能防住,讓人不受傷嗎?看著甄瓊那露在外面,皮膚粗糙,傷痕累累的手,蘇頌一時都說不出話來了。

過了許久,他低低嘆了一聲:“存中和你都能為了心中大道捨生忘死,我又怎能落於人後?出使遼國並不算什麼,這朝堂,才是我施展才能之處。”

甄瓊:“???”

怎麼突然說起理想抱負了?

蘇頌卻不管他聽沒聽懂,笑道:“此去怕是要花上一載,恐怕沒法為《造化論》審稿了。”

“沒事,稿子都存著呢,等你們回來!”甄瓊立刻道。反正現在《造化論》的投稿越來越多,總有能登的。況且還能寄給沈括嘛,也不知他修河修的怎麼樣了?

又閒談幾句,蘇頌就起身告辭。等送走了人,甄瓊才覺出了些冷清。兩個能聊得來的朋友都外任了,以後連值得赴宴的人都沒了,還真有點寂寞。然而很快,他就抖了抖肩,像是要把那些愁思全部抖落。

探索大道,本來就是寂寞的嘛。枯守在丹房,注視著火焰,在案臺和書桌前度過一日又一日,經歷無數次失敗、挫折,乃至能威脅性命的險阻,最終得到自己探尋的結果。這才是大道的本貌嘛。

現在他已經有了一座朝廷撥款的道觀,有了一群聽話懂事的徒弟,一位可以探討丹道的師兄,還有兩個關係莫逆,能相互啟發的好友。乃至於《造化論》上,都有了寫傻乎乎東西來投稿的同道。怎麼能說寂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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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況,他還有邈哥呢!一個能分享他的榮耀,休慼與共的伴侶。比起恩師和師兄弟們,他已經夠幸運了!

傻乎乎的笑容又浮上了臉頰,甄瓊抬手拍了拍臉,蹭的一下又站了起來。那明礬中的金屬已經近在咫尺,他也想好了,可以用鹼銀試著置換。鹼銀都能在空氣中燃燒,其性必然極烈。只要明礬裡的金屬比它惰上那麼一點,就一定能置換出來!

帶著一往無前的決心,他再次大步邁入了丹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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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有人忘了,提醒一句,鹼銀就是鎂啊。

王韶這一仗歷史上也是大勝,不過因為羌人反覆,宋軍轉戰五十四日,跋涉一千八百多裡,共攻取五州,殺敵數千,繳獲牛、羊、馬數以萬計。現在戰備升級,後路有了保障,投降的羌人也不敢反了,自然只會更加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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