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篇雜文, 跟自鳴鐘並沒有多大關係, 只是在講鐘擺。先闡述了鐘擺不論長短, 搖動的時間都是相等的,故而才能用於計時的道理,隨後又說起了自己的發現。

原來此人把鐘擺取了下來,測試擺動的原理時, 為了讓鐘擺更無約束, 他在繩索頂端製造了一個萬向節,使得鐘擺不再受方向控制。之後再來推動擺錘, 其運動軌跡就發生了偏移。可是鐘擺不該是只左右搖擺嗎,為何會出現這麼古怪的現象呢?

寫文之人,並沒有解釋清楚這現象的道理。還說他手裡的鐘擺太短, 只是搖動片刻就要停下, 沒法繼續觀測。在文末, 他言明若是有人能製出高達二十丈的鐘擺, 再附上更重的擺錘,說不定能探明其中的道理。

這可不是大名鼎鼎的夢溪生所言, 而是一個沒見過的無名之輩。按照道理說,這篇雜文不該引起旁人關注。奈何自鳴鐘最近在東京城風靡一時, 韓家鋪子每天都被擠得水洩不通,這文裡的東西, 自然也成了好事者茶餘飯後的談資。

“今兒報上說的鐘擺, 各位瞧見了嗎?我隔壁有個木匠, 都拿著傢伙事搗鼓了一番。嘿, 別說,還真有些門道呢!”有個閒漢興致勃勃的說道。

“木匠還能琢磨出啥門道?難不成也想在《日新報》上刊文?”一旁喝茶的差點沒笑噴了出來。

“你別說,不管這文有沒道理。那二十丈的鐘擺,想想就讓人神往啊!”也不管這倆槓上的,另一桌也插上了話,“這麼高,都跟鐵塔差不離了吧?要是製成這麼大一座自鳴鐘,說不定整個東京城都能聽見響呢!”

“等等,報上沒人提起鍾吧?不是只說鐘擺嗎?”

“這麼大的鐘擺都做出來了,還怕做不出鍾嗎?”聽人反駁,那人渾不在意說道,“若是能做出,肯定是轟動京城啊!”

“可不是嘛!”

這話倒是引來茶館眾人連連點頭。二十丈的鍾啊,想想就覺得壯觀!

“這《日新報》聽說跟韓家有些牽連,莫不是韓家準備做一個這般的大鐘擺?”有人好奇問道。

“俺也覺得是這理啊!咱東京城,還有哪家能有如此派場?”旁邊的漢子撫掌讚道。

一群人聊得津津有味,也都暗自想著,這事的回家得跟婆娘、孩兒們嘮嘮。於是關於“二十丈鐘擺”的訊息,也就越傳越廣,不知多少人盼著見到實物。

誰料風傳了小半個月後,韓家鋪子還沒有動靜,倒是城東有一家制銅漏的店鋪,大張旗鼓的開始宣傳。說他們要在大相國寺裡建這麼個巨大的鐘擺,用來演示報上所言的古怪軌跡。

這下世人皆譁。可是好事者哪管這麼多?一個個興沖沖的跑去大相國寺觀瞧,只盼那搭起的高臺就儘快落成。

“我還以為景聲要建這鐘擺呢,未曾想竟然讓別家攬下了差事。”聽到了訊息,蘇頌就來尋了韓邈。

在報上匿名發那短文時,蘇頌還以為韓邈是想自己搭建懸擺,用以宣傳呢,誰料卻讓別人搶去了。不過轉頭想想,這也不算壞事。畢竟懸擺是為了驗證地球自轉的,能交給旁人來做,反倒更穩妥些。只是連他也沒想到,竟然會如此順利。

“如今想要仿造自鳴鐘的商家可是不少,還有什麼能比這事更有噱頭呢?”韓邈微微一笑,絲毫不覺得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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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風頭的事情,誰也不會落在人後。尤其是這麼大的景觀,簡直比上元夜的花燈還要醒目。若能制出來,店家的名聲就打出去了,以後怕是能跟韓家的自鳴鐘分庭抗禮。

聽到這話,蘇頌更是感慨:“如此一來,豈不是要被人搶走了買賣。景聲當真是捨得……”

這也是最讓蘇頌佩服的地方。之前研究自鳴鐘時,韓邈就給了他一筆不菲的報酬。這錢拿的蘇頌都有些燒手了。雖說自鳴鐘裡的一些構建用水利鍛錘來打造會節約成本,但是能工巧匠看來,仿造出來也並不難。可以說此物一出,就勢必會被人仿了去。給他這麼多錢,韓邈豈不是虧了?

結果韓邈似乎根本不在乎錢財,自鳴鐘剛一面世,就在報上發文,使人造出了聲勢。如此一來,那些有心制仿造的商人哪會錯過良機?還不是爭著搶著來造這巨大的“鐘擺”。雖說他們的計劃得以施行,但是韓邈無疑放過了一個賺錢的良機。

韓邈笑著搖了搖頭:“若是怕人仿製,就不必做生意了。想要站住腳,終歸還是看自家的本事。既然如此,何不順手把事辦了,也算解了你們心結。”

這“你們”用的可太冠冕堂皇了,怕是只為凌霄子一人吧?然而這話,不必多言。蘇頌想了想,又道:“只是旁人做了,還要仔細盯著點才行。別出了紕漏,反倒沒法驗證地球自轉的道理。”

韓邈聞言失笑:“子容兄儘管放心,如今盯著的眼睛那麼多。花錢出力的,才是不願在人前丟臉的。只需靜待即可。”

果不其然,那家鋪子只花了十天時間,就在大相國寺前建起了高臺。足足二十丈,比鐵塔、繁塔都不差多少。也虧只是個架子,不是房屋,否則都要有逾制之嫌了。

架子建成後,店家倒不急著演法,而是請來了瓦子裡的雜伎,使了幾日攀杆上索的手段。這下可好,原本不知此事的,也不免圍在了大相國寺前,湊在一起看熱鬧。

見打出了名頭,店家終於不賣關子了,宣佈明日就掛鐘擺。

一傳十十傳百,到的第二日,大相國寺前人山人海,連和尚都出動了不少,圍成人牆,防著那些圍觀的擠出亂子。

甄瓊和韓邈也換了道衣,擠在了前排。瞧著那高聳入雲的木架,甄瓊簡直張口結舌:“這也太高了吧!光這架子要花多少錢啊?”

韓邈聞言微微一笑:“反正不是花咱家的錢。”

甄瓊一怔,頓時連連點頭,可不就是這個理嗎?

好不容易捱到了時辰,就見個掌櫃模樣的老者上了臺,面對人群躬身做了個羅圈揖,這才朗聲道:“鄙店乃是城東馮家,專營漏刻買賣,已傳了三代,乃是百年的老店。店裡的漏壺最是精細,樣式繁多,連達官貴人也多有光顧。如今家主欲新增自鳴鐘一款,恰巧看到了報上文章,原來這鐘擺還能有別樣的說法。這才在大相國寺前起了高臺,只盼能博諸君一笑。各位賢君子,若是看的新奇,可莫忘了我馮家銅漏鋪。”

這話說得圓潤,引得一圈人齊齊喝彩。那掌櫃笑著拱了拱手,對著身邊的雜伎使了個眼色,就有人揹著繩索,一溜煙向杆上爬去。這下頓時引起一片驚呼,二十丈的木臺啊,都快直入雲霄了,若是失足可怎麼辦?甄瓊倒吸一口涼氣,只覺兩腿發軟,趕緊閉上了雙眼。過了片刻,身邊傳來轟然的叫好聲,他才悄咪咪睜開了眼,向著木臺看去。

只見一條長長的鎖鏈已經掛在了木架子上,正迎風輕輕擺動,下面幾個家丁模樣的漢子搬了一個大銅擺,拴在了繩索上。那銅擺個頭不小,下面有個細長的尖角,瞧著怕不是有五六十斤重。幾人懸好了銅擺,用一根繩子把銅擺栓在了一側的木杆上,這才有人上前,在地上鋪了細沙,又用白灰畫出了一個“十”字,作為標記。

待那銅擺徹底停止搖晃,那馮家掌櫃又上到了臺上,笑道:“好叫諸位知道,這銅擺一會兒會在沙上畫出圖樣。只是變化來的頗為緩慢,須得靜靜等著才能瞧出個門道。這架子旁擺著的,就是鄙店產的自鳴鐘。大家可以瞧著時辰,過不到半個時辰,就能瞧出端倪了。”

眾人順著他的手指向木架邊看去,果真已經立了座嶄新的自鳴鐘,樣式跟韓家鋪子的有些不同,更為敦實一些。上面圓盤上的指標,正指向了巳時。

見眾人都看到了自家的鍾,那掌櫃才含笑點了點頭,取來蠟燭,燒斷了綁著銅擺的細繩。沒了束縛,那偌大銅擺忽的一下蕩了起來。

這麼大的鐘擺,動起來的感覺還是很不一樣的。所有人都收了聲,屏息瞧著那銅擺忽左忽右的晃盪。這搖法,跟自鳴鐘的鐘擺當真是相差無幾,還能有什麼區別?莫不是大了些,就能畫出不一般的影象了?

甄瓊也是看看銅擺,又看看座鐘,簡直都看的入神。直過了一刻鍾,他才想起了地上的沙,連忙低頭。這一下,可讓他睜大了雙眼。

這大銅擺開始移動時,是沿著地上的“十”字白線中的縱線移動的。光天化日之下,沒什麼風,也沒人去推那銅擺,畫出的線自然應該穩穩壓在白線上才對。可是如今,沙面上已經出現了細微的變化,那銅擺畫出的痕跡竟然微微偏移,挪出了白線的範疇。

這是眼花了,還是使了什麼術法?

甄瓊還好,早就知道了結果,只是看的愈發專注。周遭可是有不少人揉起了眼睛。

“這怕不是做了什麼機關吧?”

“馮家的鐘擺當真神奇吶!說不定鍾制的也不差?”

“淨瞎說!不都是報上登過的嘛?說是會出現偏移的!”

“這麼大的也偏?總的有個道理吧?”

身邊越來越大的嘈雜聲,讓韓邈回過了神。就算聽蘇頌、沈括等人說過,也對此事有些心理準備。但是真看到此情此景,還是讓他心底震撼。這一刻,韓邈簡直覺得腳下的大地都在旋轉,讓人頭暈目眩,站立不穩。

好在,有人拉住了他。

甄瓊興沖沖的抬起了頭:“邈哥,這天地當真是神奇啊!”

這格物派的東西,雖說難了些,大了些,不似他們的造化一派來的直接,但還是一般無二的有趣啊!

望向他的那雙眼,閃閃發光,似倒映著星辰日月,亦如當年初見。

韓邈笑了出來,緊緊握住了那隻手:“瓊兒說的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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