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他自己也早就有所察覺。
可是他為什麼不說，不反抗呢？
蘇輕葉走到床邊，看著他，語氣微微顫抖著說，“你現在是不是很難受？”
靳言也看著她，扯起嘴角來笑了笑，“有點吧，如果可以的話，我想申請一支安樂死。”
蘇輕葉忍不住流了兩行眼淚下來，她是真的把靳言當作很好的大哥，很知心的病友啊，可惜了，“這邊不支援安樂死，你……忍著點吧。”
她回答的一本正經，靳言卻又笑了，“那正好，我有句話想對你說，應該還來得及。”
蘇輕葉稍稍蹲下身，湊近他，這樣的話他就可以不用費這麼大勁提高音量了，“你說。”
靳言的喉嚨很是乾澀，略有些沙啞，此刻的他就拼著強弩之末的最後一點點餘力，死撐在這裡。
因為他有個遺憾，不想帶進黃土裡去。
他用一種詢問而又期盼的口吻說，“能不能，給我一個擁抱？”
能不能，給我一個擁抱。
這一個小小的要求，似乎是他用畢生的勇氣所求來的。
喜歡上蘇輕葉，是在那個飄蕩著著鋼琴曲的早晨，但他從未對她表露過真心，更沒有插入到她生命裡的勇氣。
因為責任，因為靳丞，也是因為道德約束。
一切錯誤的開始，都只是喜歡上了一個不該喜歡的人罷了。
他知道自己就快燈油燃盡了，如果再不說出口，就可能會死不瞑目，雖然就算說出來了，蘇輕葉也很有可能不會答應，但是，他不會有遺憾了，是吧。
想到這裡，他又是一派釋然。
蘇輕葉抹了一把眼淚，下意識回頭看了眼靳丞的方向，然而，他原本所在的地方卻空蕩蕩，包括其他所有人都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了。
只剩下了她，還有靳言。
她忽然明白了靳丞的用意。
靳丞知道靳言對她是有感情的，所以最後的時限，交給他們兩個人自己處理，暫時避開，也只是怕蘇輕葉有所顧忌，或者尷尬而已。
蘇輕葉心裡一暖，感覺沒有見過比靳丞還要貼心的人了。
回過頭來，凝視著靳言，蘇輕葉勾唇笑了笑，儘量讓自己不是太低迷，“靳言，下輩子做一個鋼琴家好嗎？”
這句話，送給他。
只是希望，來生的他可以做一個自由如風的人，肆意地追逐夢想，不用再經歷這輩子的苦難。
她俯下身，虛虛抱在他的身上。
這個擁抱，他等了好久好久，終於等到了。
靳言笑了，這是這輩子以來，最欣然的笑容。
蘇輕葉不敢太用力，只能自己撐著身子，給靳言留下空隙，她說，“我已經通知孟子渝那邊了，希望她還能見上你最後一面，將來她要是生了寶寶，靳家會好好替你撫養的，你可以不用顧慮，還有啊……”
說到這裡，蘇輕葉乍然間停了下來。
因為她聽見了心跳歸零的聲音，也感受到了身下那人的溫度在一寸一寸的降低，頓時，眼淚就流了滿面。
她直起身來，看到靳言已經閉上了眼睛，一片安詳的樣子，唯有嘴角是微微上揚的。
這是不是說明，他走的時候心裡是輕鬆的？
蘇輕葉忍不住哭出聲音，門外，靳丞適時走了進來，把她抱進懷裡，安撫道，“生老病死，順應天命。”
蘇輕葉卻哭得更兇了，她對靳言的感情其實不深，但為什麼這麼難過呢，可能是因為和靳言是病友，有種惺惺相惜的心理，也有可能是懷孕期間，激素不太穩定，容易多愁善感，但思來想去，她覺得最重要的原因是……她知道靳丞的心裡很難過，所以，她才跟著一塊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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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現在靳丞居然反過來安慰她，她都無地自容了。
“子渝還沒有來見他最後一面呢，我沒想到他這麼快就……”
話音未完，就聽見“砰”的一聲，門被人撞了開來。
孟子渝跌跌撞撞地跑進來，看到靳言的那一刻，面如死灰，而後撲到床邊，膝蓋都跪在了地上。
“靳言，靳言！你醒醒，醒過來！”孟子渝聲嘶力竭，短短三秒鐘內，就已然被淚水浸溼了臉頰。
蘇輕葉不忍心看下去，拉著靳丞離開了這個手術室，他們還要出去處理其他事情。
……
手術室裡，孟子渝還在嚎啕大哭，“怎麼會這樣，你連最後一面都不肯讓我見嗎？”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可是，我肚子裡還有你的孩子呢，你就這麼狠心丟下我們母子，一個人走嗎？”
“不，不要丟下我啊，靳言，我求求你，醒過來好嗎？你不喜歡我我就走，再也不出現在你面前，只要你醒過來，我什麼都願意，都聽你的，好不好？”
“求求你了……”
可惜，一切的哀求都是無力的，因為死者不能復生。
回應她的，也只是死寂而已。
……
不久後，研究所裡就變成了人滿為患的事發重地。
不知道是哪位保安大哥真的把警察叫過來了，現在全都圍在了大門口，不讓人進去。
蘇輕葉和靳丞過去交涉了一下，順手就把諾頓私用藥物的事情給舉報了，結果報警的一方變成了被調查的物件，研究所全部被查封，諾頓也被帶走拘留。
還有就是林昭婉和靳非年，前者還在昏迷當中，被慕巖接過去救治了，靳丞的意思是，保留生命體徵就行了，不用太費心。
靳非年因為悲傷過度還沒有緩過神來，坐在長椅上……哦不，是躺在長椅上閉目養神，拒絕接受現實。
陸森載著蕭晴和蕭灼也趕到了現場，蘇輕葉對蕭晴拜託說，“你去看著一下孟子渝那邊，我怕她情緒波動會做出什麼傻事。”
蕭晴有些不情不願，“你和孟子渝不是不對付嗎？對她這麼好做什麼？”
蘇輕葉嘆了口氣，只能說她是個念舊的人，始終對孟子渝下不了狠心，更何況，現在失去了摯愛的孟子渝好像也挺慘的。
“就當是為了肚子裡的寶寶，多做點好事吧。”
蕭晴點點頭，表示瞭然，就跑去看門去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