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週五, 上午四節課一結束, 琳琅去了趟洗手間,幾個女生在洗漱臺邊竊竊私語,她還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顯擺什麼呀, 天天帶飯, 食堂不夠她吃的?”

“我聽林芳芳那群人叫什麼姐夫,估計是男朋友吧。”

“嘖,果然是騷貨, 這又勾搭上一個了。”

旁人一聽,連忙問是怎麼回事。

“上學期她不是老是請病假了嗎?什麼病啊,不過是跟五班那個唐銳混去了, 我跟我媽買菜時候還見到了,她跟唐銳住出租屋呢!”

“什麼?這不就是同居嗎?哇塞, 沒想到她這麼墮落, 她爸媽不管啊?”

“管什麼, 要是我有這樣不知廉恥的女兒,早就浸豬籠了。”

這話迎來一陣竊笑。

琳琅面不改色踏了進去, 那幾個女生一見是正主,愣在當場, 臉上浮現尷尬。

她擰開水龍頭,雙手捧了水, 撲了撲臉,她本就被養得氣色極好,這下沾了水更是宛如淨水芙蓉, 不上妝也美得不像話。

她慢條斯理地說,“我爸媽怎麼管教我就不勞各位費心了,總抓著別人不放,還不如多照著鏡子看看自己,長得不好看,讀書還沒有嚼舌根來的有興趣,現在又將心思放在我的私生活上,恕我直言,你們比起我也是半斤八兩,沒什麼可傲氣的。我有一張臉還能看,也能找到男朋友給我送飯,你們呢?”

她的話不帶髒字,但那種雲淡風輕的姿態,一下子就把女生氣哭了。

小孩子最經不得激,琳琅抬腳還沒回教室,就被一個同學叫去辦公室了,說是班主任要見她。

班主任姓王,是個年過四十的中年女人,脾氣不算好,她帶著普通班,刺頭又多,不狠一點根本鎮不住場。

王老師黑著臉訓斥了她一通。

那幾個女生其實是尖子班的,成績中游,但比起現在的琳琅,那也是望塵莫及的。她們一下子把狀告到了琳琅班主任的面前。

“你才幾歲啊,就搞什麼特殊待遇,人家都吃食堂的,偏你吃不了?你有這麼嬌貴?”王老師“哼”了一聲,“現在你給你爸媽打個電話,我跟他們好好說說,書沒念好,就貪圖享受。”

琳琅笑了,“這話你跟我爸媽說沒用,我找個做主的人來。”

這會也到了那個小毒物送飯的時間,琳琅一個電話叫了他過來。陳涼波穿著實驗中學的黑色制服,手裡提著一個保溫飯盒,頭髮梳得整齊,黑漆漆的眼珠波瀾不驚。

王老師看得吃驚。

不止是她,其他老師也好奇探頭過來。

這個小孩,怎麼那麼像那個拿了全國奧數冠軍的傢伙?

實驗中學出了一個天才人物,由於以往的事蹟過於輝煌,陳涼波這張臉在一中老師面前還是具有辨識度的。

王老師驚疑不定看著兩人,只因為這個小毒物一進門就過來牽她的手,捏了捏,看有沒有受寒,三月份的春寒很容易令人感冒的。

小小毒物真是無所顧忌,這麼多師長眼睜睜看著,他絲毫不受影響,把琳琅的手揣兜裡了。

“你們……”

王老師壓下心口的震驚,安慰自己說也許兩家的父母有舊,孩子們走得近了些。

“王老師你好。”陳涼波頷首,“我老婆承蒙你照顧了。”

有了那三個跟班眼線,陳涼波不但熟悉琳琅周邊的環境,老師跟學生的底細他也很清楚。

“……老婆?”王老師差點被他嚇暈了。

其他科任老師也是滿臉不可置信。

陳涼波卻是不管的,他擰著眉說,“聽說您不允許她吃我準備的飯菜?這是為什麼?難道學生就沒有自由選擇自己的吃喝嗎?食堂是大鍋飯,菜色食材又不能周道照顧到每一個人的口味,為了我老婆的身體,我自己琢磨弄給她吃,這也不行?”

這廝一點都不懂得迂迴曲折,說話也不留情面。

王老師被他辯得啞口無言。

這原本就是一件可大可小的事,王老師只是稍微偏向了優等生這邊。

等陳涼波一走,琳琅迅速就成了學校的風雲頭條主角,現在誰都知道了她有一個小一歲的小男友,實驗中學的金字招牌,那小孩瘦弱,看著文靜斯文,一開口就能毒死人。

學校沒有禁止早戀,但私底下老師們抓得很嚴,哪裡像琳琅這樣“膽大包天”,把小男友直接帶回給班主任看了。

琳琅真的是頭疼。

她以為王老師能壓住這尊小佛爺,讓他收斂收斂,沒想到對方反被他繞進去了,戰鬥力堪稱無人能敵。現在家裡的兩老也被他整得服服帖帖的,琳琅這樣一想,覺得未來有點黑暗。顏控真的傷不起,對著那張臉,她沒舍得下手。

週五下午的課上完後,學校門口十分熱鬧,多數是來接學生回家的家長。

唐銳一眼就看見了人群裡的女孩,她梳著馬尾辮,菱形的唇瓣兒勻著胭脂似的,土到掉渣的校服偏偏被她穿出了風華正茂的青春感。他舔了舔唇,裝作不經意跟在她的後面。

才到了公交站牌,車就來了,學生一窩蜂湧了上去,他看琳琅被擠得東倒西歪的,連忙走上去扶住她的肩膀,推著人上了車。

“謝謝你,同學。”

琳琅轉頭對他笑,這人低下了頭,帽子結結實實蓋住了半個腦袋,臉更是看不清了,他一聲不吭跑到了後頭去,剛過一站就下了。

琳琅沒把這事放在心上。

直到她有一回傍晚經過了家裡附近的巷子。

那巷子頗為陰暗,牆壁生了青苔,最前邊停了幾輛生鏽的腳踏車。她偶爾會經過這裡,只因為巷裡有幾個流浪“住戶”,有一隻黑貓很像她的小蠢貨,她愛屋及烏,興致來了就提點貓糧過去逗逗。

今天顯然不尋常。

巷子裡傳來了女孩子的嗚咽聲。

她瞥過去一看,裡邊堵了幾個不良少年——頭髮花花綠綠的,穿衣鬆鬆垮垮的,手裡提著棍棒。

這一群人中,挑染成酒紅色短髮的少年很扎眼,因為他收拾得格外乾淨,墨綠色的格子襯衫鬆開了兩三粒紐扣,漫不經心靠在牆壁上,嘴角噙著笑,比起一臉兇相的不良少年們顯然要俊美秀拔得多。

“銳哥,這幾個女的怎麼處理?”

小弟湊上來,“活該她們不長眼,招惹了大嫂,是該狠狠教訓一頓。”

隊伍裡就有人花花腸子,壞笑著出主意了,“不就幾個娘們嗎,還用教訓,輪流把哥們伺候好了,這氣兒也就消了,以後哪裡還敢找大嫂的麻煩。”

女孩子抱在一團,驚恐瞪大了眼。

唐銳從煙盒裡倒出煙支來,剛咬上嘴,小弟就迫不及待給他擦燃了打火機,幽藍色的焰火騰起來,緩緩灼紅了煙尾。

他嘴裡噴了一口氣,煙霧薄薄瀰漫著臉龐,別有誘惑的魅力。唐銳轉頭掠了女孩子一眼,那桃花眼生得瀲灩多情,總有一種對方喜歡上自己的錯覺,女生們心跳停滯,升起了某種渴望的希冀。

“隨你們便。”他這樣說,冷酷得不近人情。

竟然是一頭披著美人皮的豺狼虎豹!

女孩子們驚叫出聲,其中一個直接給嚇哭了。

一群男生肆意鬨笑起來。

“喵——”

軟乎乎的身子從唐銳的腳邊鑽過,飛奔到巷子口。

唐銳下意識側過臉,巷子兩邊是陰暗的,唯有中間的出口明亮極了,上方能看見絢爛的雲霞。一個窈窕的身影緩步走了進來,淺藍色的裙子清清爽爽,扎著烏黑蜈蚣辮,像是油畫裡的少女。

“喲,這個妞好正點,就是不知道滋味——”

話還沒說完,鼻樑挨了一拳,冒出兩管熱乎的鼻血來。

“草你媽的,唐銳你發什麼神經!”

那個少年捂著鼻子嗷嗷叫。

小弟趕緊給他使個眼色,“別亂嚎,那是咱們的大嫂。”眾人立馬精神了,也不管裡面的女生,齊唰唰行注目禮。

而唐銳立馬追了過去。

琳琅抱起小貓,看見擋在前面的身影,連眼皮也沒抬,“麻煩讓讓,好狗不擋道。”語氣疏離得厲害。

唐銳的身段放得很低,開口道,“那幾個女生就是告你黑狀的,我今天教訓她們了,以後她們就不敢找你麻煩了。”

這會琳琅終於抬眼瞧人了。

“怎麼教訓?輪流伺候你們消消氣兒?”

那厭惡的語氣彷彿看到了什麼髒汙,少年心臟陡然泛起針扎的疼痛,臉色微微蒼白。

“以前我以為你只是愛玩,胡鬧了一些。”她眼裡全是冰霜,“現在看來我低估你唐少爺的手段了。你不但是一個沒出息的小混混,還淨耍些見不得人的陰私手段。你這麼有能耐,以後是不是我惹著你,也要給你兄弟糟蹋一下,你才肯放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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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唐銳嗓子啞了,聲音像是浸在藥罐子裡,異常苦澀,又有一股子的頹然,在琳琅面前他始終佔不到上風,悶悶說了聲,“誰敢動你,我打死他。”

“你能不能不要這麼自作多情?有人欺負我,我男朋友自然會替我出頭。”琳琅輕蔑瞥了他,“你算什麼東西,那麼髒,我沾上一回就夠嗆的了。”

唐銳的眼神變了,他過濾掉那些冷嘲熱諷的話,“男朋友?那個寄住在你家的小孩子?”他還以為是親戚家的小孩。

琳琅輕笑,“對啊,我找的童養夫,人家年紀小小就是學霸,獎學金年年拿到手軟,而你呢,一團爛泥扶不上牆的玩意兒,別說髒了地,看了我都覺得礙眼。”

她的諷刺接二連三的,成功激怒了忍耐已久的唐銳。

後面的小弟更是不忍看琳琅的下場了。

唐銳的脾氣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住的。

十五歲的男生像一頭小公牛,眼珠子發紅,緊緊捏住了琳琅的手腕,力度重得要捏碎骨節。他把人強行拖出了巷子。

琳琅偏偏還嫌不夠,火上澆油,“怎麼,親手弄死你孩子還不夠,想要我也來陪葬?”

這句話擊中了唐銳內心深處最恐懼的一塊地方,他牙齒顫抖咬合,最後喉嚨溢位一聲嗚咽,琳琅猝不及防被他抱了個滿懷,菸草的味道盈滿了鼻腔。

她要掙扎,但掙脫不了。

“琳琳……我們重新來過好不好?”

琳琅沒說話。

唐銳看不見她嫌棄的神情,以為是有希望的,激動得語無倫次,“我知道,我過去是個混賬,我該死。我已經知道錯了!我、我一定不再逃課了,我努力學習,爭取考個好大學,以後掙大錢養你。”

他摟著人,“我會賺很多很多的錢,給你買房,小洋樓那種,複式的,還帶小花園,你想種什麼花我都給你折騰。等空閒了,我帶你跟爸媽去旅遊,你不是說想去看海嗎,我們一家人一起去好不好?”

少年急哄哄把心肝剖出來給她看,迫切想要得到一次“改邪歸正”的機會。他壓根不知道面前這個女孩子早就換了一副狠毒的芯子,更不是那個因為他說一句喜歡就要高興得上天的純情女孩。

所以她說:“不好。”

嫌你太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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