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爾·林德伯格的出現對於機械師界而言, 無疑像是往平靜的湖水裡扔進一顆石子, 一時間無論走到哪裡都能聽到機械師們在討論這件事,在越來越多人的關注中,比爾的任職儀式依舊有條不紊地準備著——在儀式上, 這位新晉機械大師將正式出現在公眾面前。

依照慣例,任職儀式將在械聯所在衛星上舉行, 被邀請來參加的既有頗有名望的機械師們,也有趕來採訪的記者——機械大師已經許多年未出過, 比爾·林德伯格的橫空出世, 就算對不是機械師界的人們來說也絕對是一件大事。

也許一片歡欣的氛圍中,只有容幼萱依舊提不起精神來,為了比爾的任職儀式, 她這段時間一直待在械聯, 手上的工作在她離開前都已經交付給了其他機械師們,此刻她無事可做, 倒是輕鬆了一段時間。

宋啟明來叫她時, 容幼萱剛給遠在帕裡奇的伊桑發完信。白髮的老人目光炯炯,與她對上視線時,卻是皺起眉頭來:

“幼萱,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我不在帕裡奇,伊桑對自己身體就不怎麼照看了, 我只是有些擔心他。”容幼萱知道自己此時看起來不高興,但她怎麼也提不起高興的氣來,索性編了個藉口。宋啟明其實也不是不明白容幼萱在想什麼, 但他還是順勢鬆開眉,道:

“今日一過,你就能回帕裡奇去了,今天……你且再忍一忍。”

望著相識已久的老友,容幼萱緩緩點頭笑道:“我知道,你先去罷,我稍後再來。”

容幼萱雖然對自己所研究的領域容不得半分差錯,但她畢竟不像好友艾文那樣脾氣怪異,因為新晉機械大師不招自己喜歡就甩手不去任職儀式的事情,她可幹不出來。

嘆了聲氣,她回自己臨時房間換好衣服,這才去了舉辦儀式的會場。機械大師們見到她都熟稔地與她打著招呼,縱然那日他們都聽了容幼萱棄權時的荒唐話,卻都默契地沒有一個人傳出去,因此容幼萱不喜歡這位比爾·林德伯格的事,除了他們這些人外,連械聯都並不知曉。

但機械大師們也不覺得這是什麼大事,艾文·理查茲剛來時何嘗不是令人討厭的性子,只是後來相處得久了,他們也就都習慣那人的臭脾氣,現在的械聯太清淨,反倒讓人無所適從。

——然而艾文和這個比爾是不一樣的。

除了林立弟子這個身份之外,容幼萱也不知道比爾到底怎麼令自己感到不舒服,事實上,那是一個很容易讓人感到親切的青年。滿滿當當坐著人的會場裡,宋啟明正為這個青年戴上象徵機械大師的徽章,其實若林立在,這件事由他做是最好,只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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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幼萱聽身旁的老人嘆了一聲。

儀式舉辦完,剩下的就是機械師們的請教時間和新聞工作者的提問環節,也不知該說是天賦還是什麼,青年從頭到尾都表現得很從容,臉上始終掛著得體的微笑。他回答的問題大多是專業領域知識和以後的發展計劃,直到快結束今天的採訪時,才有記者問到了林立的事。

鏡頭前的青年一愣,竟是難得的遲疑了半晌,容幼萱直盯著他臉上那太過恰到好處的傷感,心裡的違和感又冒出了頭,她緩緩皺起眉,但到底是沒多說什麼。

提到林立,自然有人會注意到容幼萱,比爾的採訪一結束,那些記者就向老人圍了過來,容幼萱卻對記者的問題閉口不談,只禮貌地表示自己身體不舒服,就回住處休息去了,原本確是想早些休息,但她看到書桌上放著的比爾的研究成果資料,就又到書桌前坐了下來。

對方的風格,果真和林立很像,容幼萱不自覺又開始皺著眉,回憶起和林立共事的時日,她和林立關係這般好,卻從未聽林立提過自己還有一個弟子。

越想越覺得毫無頭緒,老人最後也只得將這件事放在一邊,搖頭嘆道:“老了……”

話聲剛落,緊閉的房門就被人從外面輕輕敲響。容幼萱隨手將資料放回抽屜,這才抬頭道:“門沒關,進來吧。”

她以為來的是宋啟明亦或是其他好友,卻沒想到進來的卻是剛成為大師的青年,容幼萱身形頓了頓,就見那青年掛上合適的微笑朝她打招呼道:

“容大師。”

這意外的訪客,實在讓容幼萱驚訝了會,她打量著面前的青年,緩緩露出笑來:

“若我沒記錯,之後械聯不還會為你安排晚宴?晚宴的主角如果不在,那也太不像話了罷。”

“時候還早,您不必擔心。”比爾道:“倒是其他大師說您身體不太好,現在看您精神不錯,我也就放心了。”

聽罷,容幼萱笑著搖了搖頭:“你倒是有心,我哪裡是身體不好,只是明日早上我就得回帕裡奇,找些藉口去對付那些記者罷了,真被他們纏上,也不知何時才能脫身。”

金髮的青年一聽,也贊成地點頭道:“確實,這麼一輪採訪下來,我都有些吃不消。不過容大師您這麼早回去,也不再多待幾天?”

“不啦。”看著面前的青年,老人臉上的笑容很是溫和:“帕裡奇還有很多事等著我去做,我家那位近來身體又不大好,實在容不得我再在奧羅拉這邊待下去。”

“是伊桑先生吧?原本之前看了帕裡奇那邊的新聞,我是想過去探望的,誰知那段時間帕裡奇戒嚴得厲害,最後也沒去成……現在想想,若是那時過去,怕容大師您會覺得太突兀了吧。”比爾說罷猶豫了會,又笑道:

“其實我原先以為,容大師您是很討厭我呢。”

容幼萱聞言只不置可否地道:“為什麼會這麼覺得?”

“只是感覺罷了,現在再見到您,才發現是自己想多了,以後若有機會,我能去帕裡奇探望您嗎?”

“當然可以。”容幼萱只點頭溫和地笑著:“你要來時,只需跟我說一聲便好,到時……且與我多說說林立的事罷。”

看著只是平常的一句話,卻讓面前的比爾頓了頓,他望著老人,又掛起那副合適的笑:“自然。”

比爾沒繼續打擾老人,見容幼萱確實身體無礙,他便朝舉辦晚宴的地方走去。這在許多年來第一次透過機械大師考核的青年,無論走到哪兒都會招來驚羨的目光,而這一切在比爾眼中似乎都不值一提,他始終掛著得體的笑容,無論是與什麼人交談,他都能輕易讓人心生好感,不過才短短一日,所有人就都被他的個人魅力所折服。

對此,比爾感到很滿意。

回到在奧羅拉的居處時,一直戴在青年臉上的虛偽表情終於被卸了下來,他揉揉僵硬的臉,輕快地哼著不知名的調子,隨後替自己開了瓶紅酒。眼前的房子寬敞且裝飾精美,在帝都奧羅拉,這可不是能輕易買下來的。

愜意地躺在沙發上享受著時,青年似是想起什麼,他拿出自己的通訊器,熟稔地輸入一串號碼。

“肯。”

待到那邊接通時,化名比爾的青年笑著這麼稱呼道,肯原本是他的同伴,現在作為他的心腹手下,為他辦成了不少事。

雖說是手下,但肯對他可沒有下級對上級的尊敬,比爾一開口,那邊的人就道:“當機械大師的感覺如何?”

“那還用說麼?當然是難以體會的暢快。”青年晃著酒杯,享受地這麼說著:“那些機械師拼死拼活一輩子,都永遠坐不到我這個位置上,而那些老頭子什麼都沒發現,除了個容幼萱有點麻煩外,其他人可都歡天喜地的,就差放鞭炮了呢。”

通訊器另一頭傳來沉悶的笑聲,肯似乎覺得這副場景很有趣,待他笑完,接下來說的話中卻帶著顯而易見的惡意:

“阿布索倫那個老頭子,也沒想到你是在騙他呢。”

“阿布索倫?”斜倚在沙發上,他漫不經心地道:“那家夥死前倒還有點用處。”

“你也別太得意了,洛克,如果讓那些人發現你是直接拿林立的研究成果來用……你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吧?”

“他們不會發現的。”金髮的青年輕笑了聲:“林立早就死了,總不可能再跳出墳墓指責我,就算到時候有人發現了端倪,也早就晚了。”

掛掉電話後,空蕩的空間裡又重新被寂靜填滿,青年一動不動地看著前方,黑暗裡,野心在他那雙蔚藍的眼眸中鼓動。

他曾經只是想嚐嚐站在機械大師這個位置上的滋味,而現在,他想要更多。

——他想要他的神,在世間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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