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縣的情況已經惡化,基層管理缺乏、中層官員的漠視,天災終於釀成了人禍,白水縣的災民們自救措施就是“吃大戶”。

程梁家牆外,落山太陽的餘光裡,搖搖晃晃的走出來一群人,一會就漫過長得一拳高的麥田;一雙雙長滿老繭的大腳毫不憐惜的將嫩綠麥苗踩到地裡,頑強的生命本還想站起來,可後面跟上腳太多了,麥苗不可避免的變成黑綠色的液漿,慢慢的消失在黃土地裡。

人群沒去騷擾其他村民,目標明確一直往程家大院走來,也不靠太近在圍牆邊十步遠停住了,一個壯實的年青漢子帶著兩個人走進了程梁視野。

壯漢肩扛著把缺了口軍刀,嘴裡叼著棵草,滿不在乎的吐掉嘴裡的野草,看著牆頭上的程梁懶懶的說到:“程老爺子,情況你老人家也看到了,你是讓我們進去呢?還是我們大夥衝進去。”

程梁認得他是十里外王家莊的王二,他爹和程梁還算有點交情,可惜死得早,媳婦最後也跑了,最後家裡只剩下王二;早些年聽說王二去當了兵,不知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程梁想不通問題出在哪裡,只想著是否能先套點交情解了目前的危機;便站在牆頭上大聲喊道“王二,咱們鄉裡鄉親的,你這是幹什麼!程叔可記得你滿月那會叔還抱過你,你可不能這樣啊!”

那邊王二聞言並未做聲,象在想著什麼事。

程梁看王二邊上的兩個小夥也很眼熟,仔細一看這不就是去年在這打過短工的馬三和張四麼!

忙又喊道:“馬三、張四,你程叔對你們怎麼樣,你自己心裡沒點數麼?你們倆不能這麼對你程叔啊!”

王二知道這樣下去不行,將刀插在地裡心一橫說道;“我說程老爺子,說那些成年爛芝麻的事幹什麼!鄉親們不到這地步也不會出來,可現在這還是人過的日子麼!今天不管如何,你的院子是讓進肯定進,不讓進也得進。”

馬三看著情況突變,良心過不去,但又畏懼王二,結結巴巴的說道:“程叔、叔,我、我們就是餓,吃、吃一頓,就、就走!”

王二一聽也好,畢竟是鄉親不撕破臉最好,便跟著說到:“對,是這樣,咱們人多也不欺負你,吃一頓我們就去別家,不再打攪你了。”

太陽已完全落山了,周圍一片漆黑,程家大院燈火通明、人聲鼎沸,院內外插滿了胡亂綁紮的火把,照的四周一片亮堂。

大約上千名流民在程家周邊砌灶,開倉拿米開始煮飯,幾人在王二的帶領下衝進豬圈,拉出兩頭肥豬宰殺、刮完毛;熟練剖開,取出內臟,剔除骨頭;將肉大塊切下丟到鍋裡燉著。

周圍圍著本村的村民,神情羨慕的看著鍋裡隨著開水上下滾動的大塊肥肉。

程梁看著這一切心如刀絞,可又不敢叫罵。

他將邊上的一個長工拉到邊上低聲說到:“去,去那邊牲口房拉著那頭拉磨的驢子,先將村裡的大小都喊來吃飯,不能讓那些外村白吃了,然後你去縣裡給縣太爺說咱們這裡

來了亂民,要他派人過來抓人。”

說著遞了幾粒碎銀子給長工,忙推著他往外走,邊推邊說:“快去,快去,早去早回。”

後院裡屋,地主婆忙著往自家女娃臉上抹著菸灰,媳婦將頭上的金首飾取下來去藏好;忙亂中地主婆將菸灰抹到了小丫頭的鼻子上,惹來一陣不耐煩,急的地主婆忙拍了丫頭幾下,壓低聲音說道:“你個賠錢貨,還鬧!如果被賊人糟蹋了身子,讓娘以後怎麼見人啊!”

好在王二他們還算講道義沒亂來,只是在外院準備忙活著準備吃飽了找下一家,沒進內院找事,連本村的鄉親進來幫忙準備吃東西他也沒反對,大家夥平時都認識,相互間還打趣著,期望能吃頓飽飯。

就這樣大活兒一起吃吃喝喝,一團和氣、相安無事,事情就快如大家所料圓滿結束。

突發事件往往決定歷史的發展,北窪溝程家大院的事也是這樣。

兩個潑皮填飽了肚皮,又喝了幾口酒,jin蟲上腦,兩人相互攙扶著搖搖晃晃的轉進了後院,要找事情做消下心中的yu火。

地主婆一看到醉醺醺的兩人闖了進來,忙將媳婦往裡屋一推,自己推門出去,想攔住兩個亂闖民宅的酒鬼。

倆潑皮哪管著這些,這幾日跌沛流離的受盡了白眼,早憋著一肚子氣;見地主婆攔著道,心一煩一把抓住將她往外一推,地主婆命不好,摔在地上頭磕到石柱礎上,當場斃命。

那小丫頭在裡屋聽到聲響,跑出屋看見自己老孃死了,頓時尖叫:“死人啦,死人啦!娘啊!”哭叫著撲上去要拼命,怎鬥得過兩潑皮,當即被抓住扛在肩上往裡屋走去,任她哭天喊地的都沒用,眼看就要遭毒手。

那邊正在牆頭上往外看的程梁見到如此變故,慌得大喊:“狗蛋,狗蛋!”想下臺階去救自己的女兒,可一腳踩空,竟順臺階滾了下去,當場暈死過去。

倆潑皮回頭一看如此狀況,樂得沒人打攪自己的樂事,哈哈大笑關上門,發現了裡屋大肚子的程喜媳婦……。

外院,程喜正和王二幾個喝到興頭,聽聞突變哪受得了,抓起面前的酒壇子就往王二頭上砸去,怒吼道:“死人啦,打啊!”

村裡人一聽程喜叫喚也都撲向臨近的外村人,當即扭做一團,院裡院外頓時陷入一片混亂。

王二冷不防被砸得眼冒金星,剛抹完滿臉的血和酒水,見程言又拿起一個碗砸過來,頓時惡從心生,一手拿起身邊的破刀,一手開啟砸過來的碗,刀往裡一捅到底,手腕用力再一轉動,梁言死不瞑目。

王二拔出刀,又抹了把臉,走到院子中間砍翻一個嚎叫著撲向他的人,惡狠狠的說到:“全殺光,老子今天反了,給老子殺!”

他們畢竟人多,沒多少功夫,院子內外北窪溝百來號人或被打傷倒地不起或被當場打死,只留下還暈在後院的程梁和裡屋的他兒媳、女兒生死不明。

王二組織人將程梁家的餘糧全部裝進袋子裝車,用馱馬拉著,牽出了牛棚裡的耕牛就準備走;

他一直沒去後院,內心殘留的一絲善良不允許他趕盡殺絕,覺得對不起程梁,更不敢看倒在地上那些還沒死的人。

就在這時,兩個潑皮勾搭著肩膀相互吹噓著從後院走了出來,看到外院的情況一愣,張著嘴說不出話來,兩腿不自覺的打著哆嗦。

王二一看這情況,才知道是這兩個禍害惹得事,一揮刀將兩個一起殺了。

滿身是血的他轉身看著身後跟著的人,嚎叫著:“老子反,是反這個賊官府,反朝廷,反皇帝,是他們逼老子的!但老子不想禍害鄉里,要睡女人,咱們去睡官老爺的女人!走,跟我去縣衙,殺貪官!”

四下早被鮮血衝暈頭的農民舉起手裡的鋤頭、耙子,狂呼著牽著牛,趕著車,拉著糧食擁著王二往縣城走去。

一群人剛出了北窪溝,就碰到長工帶著幾個衙役往回趕,可憐那幾個耀武揚威的衙役還沒開口,就被殺紅眼的鄉親當場亂棍打死,還連累了邊上的可憐長工阿根陪葬。

看著死去的阿根,王二明白了一切,怒火燒掉內心最後一絲仁慈,他轉過頭頭對邊上真在試刀的馬三和張四說:“好你個死程老頭,你們去把他也做了,院子也燒了吧。”

王二站在一個小土包上看著前方,馬三和張四在前面指揮著隊伍扛著木頭撞一家大戶人家的門,院牆上的家丁們冒著雨點般的石頭正拼命的往下扔著石頭,一會院門就被撞開,裡面傳來了尖叫聲,冒起了一股青煙;王二看了看灰濛濛的天,啐了口水,跳下土坡往院子走去,後跟著幾個帶著刀槍的大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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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明末的農民起義就這樣從殺地主開始,很快就蔓延開去。

這場暴亂與其說天災造成的,還不如說人禍造成的;基層缺乏、中層腐爛、上層心急,讓變亂一發不可收拾,最後葬送了大明江山。

滿清時期陝西為什麼沒那麼多災害,是因為連年戰亂,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土地矛盾解決了,自然也沒災害。

士族惹得禍根,又是士族寫的歷史,不就是這樣的麼。

可惜了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民最後成了史書上數字,可有些連成為一個數字的機會都沒有,被春秋筆法略過不計,如同錢糧的“漂沒”。

想起了一個詞語送給明末的農民們——螻蟻;或者是《三體》那句:毀滅你,與你何相幹。

做為螻蟻應該記住這句話:毀滅你,與你何相幹。

苦、悲、痛,確反映出歷史的無情和真實。

備註:

1、

王二、 明末農民起義先驅,陝西白水縣。因無法忍受飢寒交迫及官府催逼,白水農民王二、種光道等,聚集災民數百人,首義旗,揭開了浩浩蕩蕩的明末農民起義序幕。

2、本文純屬虛構,有所雷同純屬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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