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風似乎變得小了,劈里啪啦的窗戶聲響似乎變成了咔嚓咔嚓的鐵軌聲音,金殿內的氣氛變得有點微妙,幾位不自覺的進入無窮盡的想象空間。

見自己表演成功,得意的朱由檢故意停下來,讓這些入戲的傢伙充分體會其中的妙處;約莫過了幾分鐘,想著時間應該差不多了,天色將晚,後面還有重頭戲要繼續。

朱由檢裝模做樣的乾咳了下,見諸位又將眼光看著自己,得意在前面邁著方步,慢慢的接著說道:“這些具有重要作用的路線必需掌握在朝廷的控制下,直白點說,大部分錢應該是朝廷或內宮投資;至於其它的路線,可以全部或部分交給民間資本經營,但朝廷可以適當時機徵用其鐵路;同時,這些鐵路也不是一下要修完,可以分段建設,具體的,就由工部先做個規劃!”

不會吧!怎麼會是工部?工部現在已是一鍋粥,再加進來龐大的鐵路網,就是把自己劈成十個宋應星都不夠用!

主管工部的宋應星實在想不出好辦法,無奈俯首奏道:“陛下!工部事務本已繁多,如再加上鐵路事宜,臣怕顧不過來,特請新闢鐵路部,專門管轄此項事務。”

以為老子在這費半天口舌就是推銷鐵路?錯!大錯特錯!老子要做的是改組朝廷架構!

看著如意料之中會“百般推脫”的宋應星,朱由檢當然也不生氣,一拍腦袋啞然失笑道:“嗨!瞧這事辦的,既然工部抽不開身,那就歸到內宮吧!這樣!就由劉鐵錘任鐵道總局局長,與科學院協作,先修京城到天津港的鐵路。”

朱由檢說到後面,右手猛力往下一揮,像做了很大的決心。

皇帝的一意孤行的將新生事物攬入第二個“朝廷”,有反對的人要出來了。

怎麼?鐵路也要操控在內宮手裡?

知道此事重大的薛國觀心生不滿,見沒人反對有點憤憤不平;正要張嘴勸諫,胳膊被人拉了下,一回頭見次輔李邦華微微搖頭,猛然想起首輔李標。

這位老兄最近仕途艱險,能不能順利幹完任期全看皇帝的心情,剛說要頒佈“罪己詔”的皇帝心情會好到哪去。

算了!內宮就內宮吧!

想岔的薛國觀打了退堂鼓,偃旗息鼓不再動作;沒人配戲如何演下去?朱由檢在臺上有點焦急,眼神看向老太師。

孫傳庭知道皇帝的心事,也對鐵路管轄權在內閣還是內宮無所謂,你如要問他意見,他只會說:今上貪財不愛財,內宮的錢也全用在大明建設上,沒看添置什麼奢侈玩意,有何不可?

其餘資政院的幾位不在其位,是不問其政,想的是怎麼籌備資金參與建條鐵路,最好是連線自己家鄉的那條鐵路。

至於薛國觀想到悲催的首輔李標,其能力平平,貴在為人忠厚老實會平衡各方關係,是他的優點也是缺點!

今日前來太廟的重臣與其說是勸皇帝,其實是來保李標,保崇禎朝第一屆、第二屆的內閣

能完整渡過其任期。

為啥?萬事開頭難!這些老狐狸都明白又一次的政治改革迫在眉睫,李標內閣是崇禎朝全新“內閣制”的開頭人,內閣任期平穩過渡這個頭開好了,做好榜樣,後面各屆就有“慣例”可循!

穩定的內閣對朝局的穩定與國家持續發展有莫大的干係,誰說這些老家夥不厲害?他們與新政捆綁在一起,就是位新政的持續改革站臺,這幫人所想不可謂不深!

朱由檢明對一切都明鏡似的,見幾位憋著不接話也暗自著急,可現在還不是討論人事的時候,怎麼辦?拿這些人怎麼辦?

急事有急智力,朱由檢眼珠子一轉,停下腳步,看著聲情各異的幾位苦笑道:“朕知道你們的心思,朕何嘗又想這麼累!只是皇家現掌控大明一半以上的財富,八成以上的技術成果;朕富是富了,可過度集中終究不是什麼好事!也好!這幾年朕就做‘散財童子’,你們可看準點,要不要進行收購啊!”

雖不是意料之事,巨大的蛋糕又一次將眾人整暈;如果那幫勳貴在,估計早亂成一團,在座的大多是矜持的讀書人,“不愛財”不假,不過其發亮的眼神出賣了他們。

以利誘之,以利導之是崇禎帝一貫的做法。

趁熱打鐵繼續說道:“內宮將全面退出現有的輕工業領域,包括紡織、成衣等;同時退出民用製造業,包括火車製造、馬車製造、民用機械制造等;不僅僅如些,這些行業涉及到專利屬於皇家部分的全部免費公開,以促進技術的發展與進步。”

說完不管不顧的走到王承恩身邊,接過遞來的熱茶慢慢品著,眼神開始掃視處於亢奮邊緣的眾人,還真不信有人能扛住老子的這套“組合拳”!

雖只有輕工部分,利益也難能可觀了,巨大得利益面前不動心的人沒有;至於重要的重工業及金融部分,不管民用和軍用,為了自己的安全,朱由檢還不放心讓一般的財團現在介入,只有等幾年再說。

眼見皇帝此刻丟擲的大蛋糕,老太師孫承宗知道後面的含義。

有些事皇帝不會先說出口,一定要臣子說出來才會去做,這是其一;其二,有人會在這事中倒黴,不過皇帝仁慈,整人之前先給顆糖,那樣捱打就不會覺得太疼。

眾人一直憋著不說話,是知道緣由不想說,這事等皇帝先開口,可以再爭取的點利益,自己開口就只得挨板子吃糖;至於那些不知道的,到這刻也感覺到事有蹊蹺不敢亂開口,說錯掉面子事小,沒分到糖事大。

可那板子終究會下來的,老想著板子何日下來擔驚受怕,還不如讓它早日落下,至少可以心安理得吃糖。

皇帝悠閒的喝茶舒坦,咱不能幹坐著烤火難受啊!資政院幾位老家夥沒啥好說,看向地位尊寵的老太師求助。

沒奈何,終望所歸的孫承宗沒法推脫,起身拱手行禮道:“陛下!如今大明百業振興,原有六部已不堪重負,老臣斗膽懇請改組內閣,增設部門。”

孫承宗此話一出,金殿內的氣氛沒想象中的凝重,也沒預料的爭吵,平靜得不能再平靜。

是不是老子得前戲過長?朱由檢端著冒著熱氣的龍井有點鬱悶,早知是一面倒的局面,自己又何必丟擲這麼多東西?

蛋糕做得太大了點,真要送人還有點捨不得!

是誰說大明文官氣節高、不愛財來著?出來!出來!朕保證不一下子打死你!

大明的文官最會審時度勢,老太師出頭說破此事,幾位資政院的前閣老如夢方醒,忙起身附和;剩下的人不管知道不知道,在次輔李邦華帶領下,也都起身附和。

能決定大明百年命運的事,決定大明朝堂格局的大事,就這麼在太廟前的金殿“稀裡糊塗”定了。

沒有廷推,更沒爭吵,君臣象早商議過似的達成默契,一致同意。

朱由檢有點感慨,走到今天這步實在不容易,中間不說人頭落地,不少人丟了飯碗和換了吃飯的地還是有的。

殿內的大臣其實都是明白人,知道這事早晚會來;只有少數幾人知道是今天,老太師知道,次輔李邦華看著皇帝賣力推銷鐵路時才想到。

時機的巧妙就這!一邊整頓官場、清除異己,一邊變更祖制、擴編部門、批發官員;一邊下詔書,痛斥自己年少無知,低頭認錯!一邊拋無法拒絕的誘餌,擴大既得利益者集團。

多管齊下,達成自己的最終目的,面子、親情、財富都是假的,實實在在的權力才是最真實的。

奇怪吧!一點不奇怪!

奇怪時代的奇怪招式,有人不服?問問幾十萬大明各式軍隊,問問上百萬的工人、農民自衛隊!

看著府下身去的大臣們,朱由檢知道邁出這步,那“明十三陵“怎麼都只能是“明十二陵”;自己是去不了那地方了,好在成祖開了先例,當年執意遷都,實則是害怕在南京地下見自己的老父親朱元璋。

還好自己留有後手,不會死無葬身之地;朱由檢嘆了口氣,淡然道:“首輔李標忠心可嘉,勞苦功高,特加崇德殿大學士,望其勤勉為民,忠君愛國;內閣成員韓爌風燭殘年、不堪重任,準其告老還鄉,望其在家多行善事、推崇教化,以德育人。”

皇帝三言兩語將“河東鹽案”蓋棺定論,意思是查到內閣截止,內閣成員處置權在於皇帝陛下。

張家家主最後時刻幡然醒悟救了韓爌之命,不過韓爌能否善終,要看他理解皇帝旨意的深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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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標還是沒能回到京城,拜祭完黃帝陵後走到平陽府接到嘉獎與改制的詔書,大喜之下其憂愁寡斷的毛病發作,竟一病不起。

最後回老家真定府(今石家莊正定縣)養病,於崇禎九年(公元1636年)春,其兩任首輔任期的最後一年過世;累加少保、太子太保、皇極殿大學士、崇德殿大學士、贈太傅,諡文節,配享太廟,大明全國下半旗哀悼半月,也可謂榮極一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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