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西郊的盧溝河(永定河)經過大規模的改造治理,見不到以前的野性,像個文靜的姑娘緩緩的流淌著;但偶爾爆發的臭脾氣,也不是凡人可以承受,全靠加寬的河床與新砌的堤壩,保護著兩岸人民的財產和生命安全。

三座不大不小的分水攔河壩分佈在碧霞元君廟段下游十公里河段,一部分河水透過石砌的水渠進入了石景山南側的工業區,進入大大小小的人工湖或水塘;綠樹成蔭的湖岸邊立著高高的取水風車,有些已成為一道風景,蒸汽提水機房正陸續上崗。

近代“怪物”“北方煤鐵聯合企業”就坐落在石景山南側的工業區內,經過幾年的發展,與它南側的棉紡工廠、印染工廠形成一座小型城鎮;這些的工廠不光需要大量的水,更是“重度汙染”大戶,環保人士的死敵。

廠區內一座座高大的煙囪,整日不停吐著濃濃的白煙與黑煙,將整個重工業區天空籠罩在灰塵下;這是進步發展的象徵,是人類進化過程中必然的階段,誰也改變不了。

灰暗的天空下,縱橫交錯的軌道車在馬力或人力的驅動下,將煤和礦石從河邊碼頭的堆運場運往廠區的粉碎車間;礦石經過粉碎加工後,加入其它的新增粉末被巨大的蒸汽捲揚機揚到高處,透過連線高爐的管道,進入長途旅行的終點;最後經歷烈火的焚燒,變成滾滾的鐵水,冷卻後被人加工成各種成品,繼續自己的使命。

鍊鐵高爐的下方,身穿著青、黑衣服工人們有條不紊的忙碌著,邊上一個蒸汽驅動鼓風機正在做開機前的檢查;離高爐不遠敞開的小棚子裡,幾名帶著紅袖套的人圍在一起討論著什麼。

一輛沒有任何標識的馬車停在棚子不遠,邊上站著幾位身穿黑衣的人,他們神色冷酷無情,犀利的眼神不時左右觀望。

棚子裡鍊鋼總指揮沒理會靠近的馬車,聽著各處工頭的報告;看了眼桌子上的鬧鐘,取出個大紙皮喇叭,大叫道:“各單位注意,各單位注意!點火五分鐘準備,點火五分鐘準備!”

朱由檢身穿便服坐在馬車裡,帶著兩層面紗口罩,將頭靠著車窗,緊張盯著飛塵漫天的鍊鋼現場。

皇家兵工集團總經理劉老漢拘謹的坐在皇帝身邊,指著不遠的高爐,興奮的介紹道:“黃爺!您看到的三座豎爐和一座平爐,它們組成的新式高爐是北方鍊鐵廠五期工程;重新設計了高爐和工藝,運用了多項新技術,減低成本不說,減少了人力、提高了冶煉效率;產量提升到原來的兩倍!一次可出產近萬斤熟鐵!”

什麼東西這麼厲害!坐在對面的王承恩聽了,忙將頭伸了出去,除了漫天灰塵、交錯的軌道什麼也沒看到;他哪看得到,高爐那玩意在馬車的另一邊。

馬車裡共四人,劉漢和宋應星的關注點都在皇帝身上,在那指指點賣力介紹著,那知道這位總管吃了癟。

差點被灰塵嗆到的王承恩失望的縮回腦袋,找了個口罩將口鼻捂得嚴嚴實實,輕輕的吸了幾口氣,感覺不錯才不滿的瞪了劉老漢一眼。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車廂的另一邊,靠著窗戶的朱由檢看著

高大的高爐,再看著地下交錯的軌道,加上漫天有點嗆人的飛塵,還真以為自己穿越到近代的倫敦。

科學院院長、內閣閣員宋應星見皇帝很久沒出聲,以為皇帝有啥不滿意,忙大聲解釋道:“黃老爺!這個平爐出產的鋼鐵就是用來製造蒸汽機的,製造前還要經過蒸汽錘的反覆鍛打,部分經過扎壓機制成鋼板,一部分重新融化鑄造成圓柱形成品;對了,經過多次實驗,找出一套合適的工藝製造圓型鋼板,兩種方法都在使用,測試最後的成型、耐熱、工藝及成本。”

宋應星的話包含太多的資訊,朱由檢一下沒反應過來;材料開發、製造技術及工藝需要時間的積累,更需要配套技術的進步;看來是自己冒進,不過這個工程的上馬,大明的製造能力又到一個新高度。

目前大明能做到這地步已讓朱由檢刮目相看,轉頭看著興奮的兩位科技大匠;茫然的點點頭,結結巴巴說道:“怎、怎麼原來的,不、不能用、用麼?”

宋應星拉開車門,與車伕小聲說了幾句,回身關上門大聲回道:“哦!黃爺,那倒也不是!是原來的配比有點問題,鋼材太硬、太脆,柔韌性不夠,一彎就斷,熟鐵做的又不耐燒;等會到了機械廠,由攻關總負責人給您介紹,對了!他就是劉老漢的大兒子,具體怎麼弄?臣也不清楚,說不好。”

王承恩也許是真受不了漫天煙塵,咳嗽幾聲,看著宋應星尬尷的笑容,湊近身來小聲說道:“黃爺!這裡粉塵太多,咱們還是去其它地方吧!”

朱由檢原本還想堅持看下高爐怎麼點火,可看著離得越來越遠高爐,知道這是擔心出現什麼意外;嘆了口氣,摘下口罩,擔憂的說道:“這麼大煙塵,那些工人怎麼樣?身體健康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工人身體有問題?能有什麼問題?

劉老漢與宋應星莫名奇妙的對看一眼,根本就不知道皇帝說的是什麼事!現在是什麼時候?沒知道什麼“職業病”概念,更沒聽說過什麼“肺癆”。

忠厚的劉老漢尷尬回道:“黃爺,也就裝料、出渣時粉塵比較高,後來有個人想出了噴水霧的方法,減少了不少粉塵;工人還有口罩,不妨事,再說他們的工錢高啊,沒有過硬技術還搶不到這個位置。”

哎!能怎麼辦?

資本從頭到腳都是“骯髒的”、“血淋淋的”,看來還真一點不假啊!

能怎麼辦?涼拌!盡人事,看天命!

醫學技術沒突破之前,即發現不了這種病,也治不好這種“職業病”。

朱由檢沒再說什麼!思緒隨著馬車的前進而轉移,看著往後慢慢延申的軌道發呆;中原人的聰明真是無窮的,自己只說過那麼一次,畫了個草圖大樣,這些人竟全做出來用上;看這樣子使用的數量還不少,難怪每年的鋼鐵產量不夠,軍隊在那哇哇叫著要配齊火炮。

見皇帝仔細的觀察著外面的軌道,宋應星在旁解釋道:“黃爺,軌道是熟鐵製作,正式名稱為“鐵軌”;原來用生鐵試過,可承受不了太重的重量,鋼軌最好,可就是成本太貴!不划算!……

宋應星三下五除二將鐵軌的使用情況說清楚,不說劉老漢滿臉自豪,連門外漢王承恩在邊上也不停點頭,讚道:“難怪這高爐越來越多,原來你們竟把這東西鋪到礦山去了,這得多麼浪費啊!”

浪費?這位王公公不知道熟鐵與鋼鐵的真實成本,宋應星笑道:“北京周邊礦山現在戰俘佔比已很少,除了部分囚徒多數是蒙古各部和女真人,這是要出人工的;用上這鐵軌可以減少人工成本支出,這才是最省錢。”

朱由檢看著滿臉笑容的科學院院長,點點頭沒理會礦山的成員構成問題,今天所見已超過預期,內心倒有點小期待;看來等會不至於太失望,喃喃說道:“好!很好!朕很滿意!”

得到皇帝的當面誇獎,宋應星比自己老婆生個胖大小子還高興;似乎又想起什麼,湊過頭來說道:“陛下!現在的機械種類越來越多,製造也越來越複雜,原來的標準似乎不太合適,能不能……?”

制定標準?當然可以!

這可是件繁重的系統工程,後世各國競爭的最終目標就是掌握標準;標準在手,一本萬利,也卡住不少國家發展的脖子。

看著不斷往後移動的煙囪叢林,朱由檢態度堅決的回道:“各行的標準,由工部工業司牽頭,科學院協助!各行選出代表共同制定,務必做到全國通用;這樣一些小的配件在其它地方壞了,不用跑半個大明尋找!”

標準原來有這等好事,劉老漢一拍大腿,大聲說道:“宋院長,應該沒那麼複雜,各地的鋼廠、機械廠大都是原北京王恭廠分出去的,製造標準大家都預設了,現在要做的是讓船廠及一些私人的工廠也遵守標準。”

這位工匠出身的院士頭腦還不錯,能舉一反三,問題還說到點子上。

看著越活越年輕的劉老漢,宋應星笑道:“劉院士,咱和陛下聊的不單指機械,還有紡織、成衣、建築等行業,它們同樣需要標準;崇禎二年只統一了全國度量衡混亂局面,沒細做各行業的標準;這次就趁修訂機械行業標準,將其它行業的一併制定,這樣才不會亂!”

宋應星這麼一說,王承恩樂得在旁一拍手,奇道:“哎呀!那咱家以後再去南京不用定做衣服,在南京街面上就可以買到合適的鞋子和衣服了。”

能得到這位大太監變相誇獎,宋應星也是很高興,附和道:“可不是麼!王公公明白這個道理了。”

看著手舞足蹈的王承恩,朱由檢心情好了不少,淡然笑道:“他啊!跟著你們幾個倒學聰明了不少。”

王承恩對皇帝的打趣很不來勁,意味深長的說道:“皇爺!這可不是學聰明,這是方便;先不說各地皇家軍隊的制服可以正式統一,今後朝廷派往各地的人,也不會讓人一眼看出是外地來的,這才是最大的好處!”

哎!這個特務頭子還真敢說,還說派密探去外地!

朱由檢訕笑道:“哎!你啊!再說,有人會說朕是‘廠衛’治國了。”

啥?廠衛不好麼?誰敢罵皇帝是“昏君”?這也太……。

章節目錄

推薦閱讀
相鄰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