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間點……

趙榮寶抬起手腕看看錶盤,距離下課還有半個小時呢,怎麼廣播站這會兒打鈴?

校長也很意外,感覺這下課鈴打的不是時候。

兩名記者挺高興,張泉指指校園:“校長,這是不是下課鈴?”

“啊,是,是。”

謝維州能怎麼說?總不能指鼠為……哦不,指鹿為馬:“你們跟我來吧,趙老師,你去找林躍,問問他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校長……”

趙榮寶一臉為難,他可不想牽扯進這件事,萬一捅出什麼婁子被記者曝光了,職業生涯怎麼辦,他又不像校長一樣,再有兩三年就退休了,可以啥也不在乎。

“快去。”謝維州給他遞了個威脅的眼神:“順便看看廣播站那邊怎麼回事?”

趙榮寶只能耐著性子答應一聲,朝著高一一班所在的教學樓走去。

從高二到高一,走廊上站了長長一串學生,無不對著廣播站的方向指指點點,不明白播音員發什麼瘋,怎麼距離下課還有半個小時就打鈴。

是系統壞了?還是人為失誤?

“聚在這裡幹什麼?回去上課,上課!”

高一一班的人自然也不例外,趙榮寶指揮不動其他班級的學生在走廊閒逛,對自己班的學生,還是很有權威的。

“趙老師,這劉站長是不是覺得我們太辛苦了,今天提早通知大家開飯啊?”

“江天昊,就你話多,進去上課。”

“這也怪我們?”孫串出壓低聲音抗議道。

“說什麼呢?工作失誤看不出來嗎?”趙榮寶指著手腕上的錶盤說道:“都看看,現在才幾點,到下課時間了嗎?一天天的上課不積極,下課挺著急,看看人家高三,有人出來嗎?都學著點。”

孫串出又在下面滴咕:“那是快高考了,往回翻半年你試試。”

“孫串出,你在下面都囔什麼呢?來,到講臺上來,大聲說給大家聽。”

“……”

孫串出當然不敢上臺,低下頭默不作聲,一副受氣包的樣子,惹得旁邊同學抿嘴偷笑。

“林躍,你出來一下。”

眼見再無人質疑自己的權威,趙榮寶衝林躍招招手,先一步離開教室。

“又出啥事了?”

“他怎麼惹到趙老師了?瞧那張臉拉的。”

“我猜……是分科申請表的事吧?”

“哦對,文理兼修,我就說吧,又要被敲打了,你說他怎麼就那麼欠呢?天天跟老師唱反調。”

“……”

林躍在議論聲和幸災樂禍的目光下離開教室。

趙榮寶把他帶到樓道口,看看左右無人,才小聲說道:“去年那首《孤勇者》是你做的詞?”

“沒錯。”

“那些直播平臺的網紅也是你告的?”

“對。”

“去年《孤勇者》火的時候你都沒宣示所有權,現在過去半年多了,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因為我新開通了微博賬號,需要粉絲關注,你還不知道吧,我告他們並未要求經濟賠償,只是單純地讓他們在直播間裡向我道歉,你也可以這麼想,這只是為了提升知名度的操作。”

“這個能拉關注?”

“孤陋寡聞了吧,娛樂圈有句名言,無流量不明星,黑粉也是粉。”

趙榮寶這個年紀的人,每天在學校裡面對的都是一群學生,根本理解不了網路上那些騷操作。

“直說吧,你到底要幹什麼?”

“我要當網紅啊,你們不是覺得我過氣了嗎?那我就再紅一次,有事兒沒事兒搞個熱點出來刷刷存在感,比如在咱們學校食堂吃出蟲子屍體,老鼠屎什麼的傳到網上去,比如把早晨一群人搶洗手間吵吵要拉褲子裡的畫面拍下來,還有犯煙癮的老師躲在走廊盡頭開窗吸菸的照片,讓網友們身臨其境地感受一下精英中學的校園生活。”

趙榮寶知道他憋著壞呢,但是沒有想到,他的切入點在這兒。

“這麼做對你有什麼好處?”

“我這麼做也是為了學校啊,只有認識到錯誤並積極改正,才是好學生,這不是當老師的最愛掛在嘴邊的話嗎?怎麼目標物件從學生換成自己,就不高興了?”

呵……誰信誰傻X!

“你告訴我,誰又惹你了,我幫你解決問題,好不好?”

像林躍這種刺兒頭,上次校長親自上門請回學校,如果找藉口把人開了,社會上的人會怎麼看?秋後算賬唄,媒體再一報道,那學校名聲就臭了,所以在他沒有做出人神共憤的錯事的情況下是不能處分的。

“誰惹我了?”林躍越過他,朝校長室走去:“謝維州惹我了,這事兒,你能解決嗎?”

好嘛,他就知道這傢伙想當網紅是要整人,原來事件源頭在校長那裡。

“哎,你別走啊。”

“你來不是喊我去見江州晚報的記者的嗎?來人裡是不是有一個叫張泉的?知道麼?他女兒很喜歡我做的木凋。”

這話……算是威脅吧?而且他一直在教室裡,又是怎麼知道江州晚報的記者來了,自己來教室是喊他過去接受採訪的?

趙榮寶很頭疼,因為這小子總是能夠輕鬆拿捏當下局面,讓人生出一種無力感,他現在最渴望的一件事就是分班,趕緊把這個刺兒頭從他的班級里弄走,誰愛要誰要,反正他不要。

……

半小時後。

林躍在會議室裡同張泉談話,趙榮寶跟謝維州在隔壁的校長辦公室談話。

“他真是這麼說的?”

“沒錯。”

謝維州背著手在辦公室裡走來走去,表情陰晴不定,叫人難以捉摸。

趙榮寶試探著問:“校長……你又怎麼惹到他了?”

謝維州瞥了他一眼,因為這話多少有幾分怪罪的意思。

數學老師尷尬一笑。

“他要做廣播站副站長。”

廣播站副站長?

趙榮寶明白了,怪不得口口聲聲別理他,他願意上課就上課,願意曠課就曠課,還因為抄襲事件被捏住卵的綏靖第一人謝校長也不慣著他了,原來是得寸進尺,提出這麼過分的要求。

學校廣播站從來沒什麼副站長,而站長是由教職工擔任的,現在的站長是劉楊,如今加上一個副站長算怎麼回事?而且就林躍那性格,把話筒給他……天知道能作出什麼妖來。

謝維州說道:“我都已經考慮在學生會紀律部裡給他找個差事了,他那麼願意管閒事,就當發揮特長了,現在好,一週不到,又惹出這麼多亂子。”

“學生會?紀律部?”

趙榮寶心想校長好算計,以林躍的性格,放任不管的話,三天兩頭找老師的毛病,什麼普通話發音不標準,教師資格證怎麼考的,什麼上課態度不端正,把跟家人爭吵的情緒帶到課堂上,什麼上課拖堂,擠佔自習時間……反正就沒他不管的,弄得各科老師一上實驗班的課就頭大,這也是為什麼校長想讓唐元明做他的班主任的原因,但如果給他個紀律部幹事當,讓他有發揮特長的舞臺,那以後的情況就是學生對付學生,尤其是普通班那幾個調皮搗蛋的傢伙,看看是林躍把他們治服帖了,還是他們給林躍整成孫子,而老師們呢,坐山觀虎鬥,從中漁利咯。

“校長,你覺得廣播站這次的播放事故,是不是也跟林躍有關?”

謝維州聽說愣了一下:“不會吧?後勤那邊不是安排人去修了嗎?”

……

是,後勤找網管去修了,可是沒用啊。

交換機、功放、均衡器什麼的都關了,頂著黑眼圈兒的網管員忙得滿頭大汗就是找不到問題在哪裡,哪怕把系統重裝,只要一連線播音裝置,要麼沒聲音,要麼瞎打鈴。

劉楊也滿頭大汗地站在一邊,要知道他可是廣播站站長,出了播音事故他是要負責的,搞不好得上每月例會挨批。

“還……還沒……修……修好嗎?你……你要……要不……換……換臺電……電腦試……試?”

“換過了。”網管員拍拍放在一旁的蘋果膝上型電腦,心如刀絞:“我兩個月前才買的新電腦,變磚了。”

他越說越後悔,越說臉越難看,跟吃了一把黃連豆一樣,辛辛苦苦攢了仨月,館子不敢下,日常泡麵配榨菜,夾個蛋都要考慮半天,省吃儉用總算買了一臺可以裝X的筆記本,結果搬到這邊跟主機一連,廢了,雖然沒過保,可以去找售後,但是裡面成套的韓國演藝圈小視頻怕是保不住了。

“變……變磚?變……變磚……什……什麼意思?可……可以……拿……拿去……砸人……人……嗎?”

網管員被他弄得十分心煩:“可閉嘴吧你,淨幫倒忙。”

“哎……你……你怎……怎麼……說……說話呢?小心我……我……去……找你們……後……後勤……主……主任。”

“找去,誰不找誰是孫子。”

“……”

房間裡兩個人懟上了。

外面的學生看得目瞪口呆。

林妙妙拽拽她的搭檔的衣袖:“怎麼回事?還沒修好嗎?”

“沒呢,這都一個小時了。”來自高二文科班的瘦高個兒回道。

“那今天的播音……”

“還播什麼音啊,出了這麼大的事故。”

另一名社員插嘴道:“關鍵是現在裝置修不好,你沒看網管員的狀態嗎?他連問題出在哪裡都搞不清楚。”

林妙妙說道:“電腦中病毒了?可是我記得……電腦裡有裝安全衛士啊。”

“安全衛士已經不安全了。”瘦高個兒說道:“我看還是散了吧。”

“對,散了吧。”那名社員附和道。

反正今天的事故不是他們搞的,純粹是劉楊的責任,校長怎麼罰他,那就不是他們需要考慮的了。

“咦,是你?”

就在瘦高個兒轉身要走的當口,林躍由拐角走來。

“我……我跟你講,廣播站的電腦壞了。”

這話說得,看來林躍搶話筒的一幕已經對他造成了心理陰影。

林妙妙一回頭,呆了呆:“你怎麼來了?”

“我聽說廣播站被人黑了,過來看看。”林躍隨口回應,一把推開虛掩的房門,大大方方走進廣播站。

劉楊以為是廣播社的人不聽他的話進來搗亂,抬頭一看是他,心裡咯噔一下,臉變成了苦瓜。

“你……你……又……又來……做……做什……什麼?沒……沒看到……”

“電腦壞了麼?”林躍非常好心地把他的話補全。

“是……是,是……電腦……啊壞……壞了。”別人尋思幫他省省力氣吧,嘿,他還不樂意,非要把話說全了。

林躍瞄了一眼門口探頭探腦的林妙妙:“中毒了吧,或許我可以幫你們解決這個問題。”

沒等劉楊說話,那邊蹲在地上跟電腦主機死磕的網管員沒好氣地道:“你誰啊?有你啥事?滾一邊兒呆著去。”

他一個計算機專業畢業的人都修不好這破系統,對面穿校服的能?開什麼玩笑,本來搞不定機器就急躁,劉楊又在旁邊嘰嘰歪歪,心焦得很,現在被一學生指指點點,那能給丫好臉色看?

林躍聳聳肩,拉過一張椅子坐下。

也就在這時,主機板飄出一縷白煙,空氣中多了股什麼東西燒焦的味道。

“唔,恭喜你,把CPU燒了,一千多塊沒了。”

話音剛落,又是一縷煙冒出。

“double kill!這回是南橋,主機板給幹廢了一半。”

網管員一臉恐慌地道:“我什麼都沒幹啊?怎麼會這樣?”

這時硬碟傳來吱吱兩聲。

“tripe kill!硬碟完了。”林躍用憐憫的目光看著門口廣播社的人,硬碟一壞,意味著什麼?接下來要廣播的稿子,從網上下載的歌曲,廣播體操和眼保健操的音樂,還有各種調音軟體,都沒了。

網管員快瘋了。

“我什麼都沒做!”

他不說還好,這一說,顯示器也冒煙了,電源燈閃了兩下歸於暗澹。

“quadra kill!”

玩味的聲音一出,角落裡放交換機的櫃子綻出連串火花,湧動的黑煙順著縫隙往外冒,唬得劉楊臉色蒼白,到處找滅火器。

“滅……滅火……器呢?滅火……器……器呢?”

林躍一點也不擔心,兀自坐在椅子上,笑盈盈地看著網管員。

“Penta Kill!”

“Hexa Kill!”

網管員渾身都在哆嗦,他根本應付不了眼前場面,劉楊就叫他過來修個電腦,怎麼搞著搞著,裝置全燒了呢?這也太邪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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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林妙妙衝進屋裡,從辦公桌底搬出一罐滅火器,林躍這才從椅子起來,拍拍劉楊的胳膊:“劉站長,你真不應該請一個嘴臭的傢伙來修電腦的,你看,這一口火氣重的,把全套系統都給燒了,我想想啊,按照採購價的話,這些加起來,七八萬塊吧,看來學校得重新給廣播站撥款進裝置了。”

網管員快把頭皮抓破了,卻還是想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像廣播站這種地兒,裝置與電源間都是有穩壓裝置的,電湧出現的機率很低,但為什麼現在燒了一連串?不過在外行人看來,基本就是他學藝不精,把整個廣播站給幹廢了。

“妙……妙妙,不……不用了。”機櫃裡就竄了一陣電火花,冒了些煙,並沒有起火燃燒,劉楊稍稍安心,用手抹了一把額頭,發現手心手背都是汗。

“怎麼回事?”

“校長來了,校長來了。”

伴著蒼老的問話和圍觀者的議論,劉楊回頭一看,發現校長帶著實驗班班主任趙榮寶走進來。

“這屋裡……什麼味兒?”

趙榮寶用手在嘴巴前面扇了扇,趕緊過去開啟窗戶散味兒。

劉楊一看校長來了,那還不趁此機會推卸責任:“校……校長……是……是邱……邱林安……他他他……把……把……把裝置……全……全乾廢了。”

邱林安哭喪著臉道:“校長,這……這真不怪我。”

“不……不怪……怪你,怪……怪……我啊?”劉楊指著林躍和林妙妙說道:“不……不信……你問……問他們……他們都……都看見了,是……是不是……妙妙?”

林妙妙能說啥?看見啥說啥唄:“是得,校長。”

劉楊繼續落井下石:“本……本來就……就裝……裝個系……系統的事,他……愣……愣是……啊毀……毀了廣播……廣播站。”

林躍也不忘踩上一腳:“這次燒燬十萬裝置,下回搞不好就是一百萬的,對了,校長,咱們學校有價值百萬的裝置嗎?”

這話……怎麼聽著那麼彆扭。

或許是被搞怕了,趙榮寶怎麼聽怎麼覺得林躍沒安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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