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裡泛紅的太陽照亮了地平線,像鐵匠鋪的爐火中最耀眼的那塊煤炭,舔燃雲邊,撒上一圈色彩,彷彿畫布上無心的塗鴉。

從昨天抵達西海鎮開始,納門就一直沒有下船。他招徠的那幫約姆斯船員倒是分批次登陸上岸休整了一番,他們去酒館濫飲,去找那些街頭淑女談天。

畢竟,那些人本來就是一群約姆斯海盜,納門也沒有心思去約束他們的行為。

“還真是把我當成約姆斯海盜了,”用錫杯啜飲著酸奶,納門百無聊賴地看著桌案上的一幅魔法地圖。這是一件法術奇物,可以將幾個偵測魔眼的視界內容,連結投射到地圖上面。

現在,納門就看到港口錨地附近,憑空多出了許多穿著甲冑的士兵。那些人手上都拿著短矛,矛杆上系著兩口皮鞘,插著兩把匕首。他們的衣物都是黑色的,制式像傭兵多過衛兵。

這群人之中,為首的是一名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他留著一頭拉姆齊人類典型的棕色頭髮,打著卷披散至肩頭。他的坎肩上系著一個白色的繩釦,那是信風商會武裝隊的隊長標誌。

其實不僅僅是拿著魔法地圖的納門,在這群人走入錨地之前,很多將船隻停泊在這裡的商人就注意到了他們。

那些商人有的惴惴不安,想必是沒有交足稅金;有的則很坦然,這肯定是老實本分的商人。不過絕大多數人在看到那樣一支武裝隊時都明智地選擇待在船上,不敢有任何輕舉妄動。

當然,“絕大多數”之中,決計沒有納門。“把招子都方亮點,拿起你們的武器,我們有客人要招待了,”拿起安放在桌子上的傳聲筒,納門扯著嗓子喊道。

他的聲音,藉由銅管傳遞,在各個艙室的擴音器中響起。除了那些還在西海鎮瀟灑快活的傢伙之外,所有的約姆斯海盜都聽到了船長的警告。

根植於他們血脈之中的戰鬥熱忱開始發揮作用:這些約姆斯人立刻從吊床、餐桌、工作臺前的板凳上離開,跑到儲藏武器裝備的艙室,大副就在那裡為他們分發各式各樣的傢伙。

說是“各式各樣”——這種措辭沒有半點問題——其實也不能算是如此,能夠用來列裝三十多個約姆斯海盜的武器無非也就十幾種:火帽半缺的火繩槍、槍桿上用鉚釘修補過的燧發槍、上弦器缺少潤滑油的撅張弩、彎刀、手盾、大櫓、短矛、破甲頁錘,等等。

不過,之前納門為了偽裝得更像樣子,他還自掏腰包為這些人採購了一批半身板甲。那都是君臨城今年的最新款式,為了保護它們不被海上鹹溼所腐蝕,大副還時常不斷地抹油擦拭。

半身板甲不像全甲,穿著並不複雜。一個會扣皮帶的人,用一隻手就能照顧好自己。所以這群約姆斯海盜很快就披上了甲冑,他們拿著趁手(或者說用慣了)的武器就湧上了甲板。

由於這些傢伙跑得太快了,最後大副不得不扥住兩個人,讓他們幫自己把真正的“大殺器”抬到甲板上面去。那是一門裹著皮革的加固鐵炮,僅憑他一人可抬不動。

現在天剛矇矇亮,為了養足精神好參加晚上盤點日的慶祝活動,西海鎮的居民大多都還賴在床上。只有勤勞的海上商人們才會早早起床,也正是他們發現了錨地此時的異常。

“砰!”

點燃的火繩被按進了火帽,把裡面的按瓷實的黑火藥點燃,火繩槍發出一聲悶響。緊接著,濃煙便從槍管的縫隙漏出,子彈亦呼嘯著射向前方。

“打中了!”

射手旋即貓腰,把身子迅速藏在船舷邊上。他略帶興奮地低吼著,向同伴們炫耀道。不過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信風商會的武裝隊跟瘋了一樣,拼命向他躲藏的位置傾瀉箭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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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這隊人馬接到了家主的命令,想要偷偷上船,悄摸解決掉這夥流竄到西海鎮、疑似準備在盤點日趁火打劫的約姆斯海盜。

可是誰承想,那些海盜的警惕性居然這麼高!他們才剛剛進入了錨地,還沒有來得及登船就被對方發現了,而且還被人家打了冷槍。

更加要命的是,好巧不巧,那個放冷槍的傢伙一槍崩死了他們的隊長——現任信風商會家主塞恩加爾的堂兄——即便他們最後任務成功,恐怕也會受到嚴厲地懲罰。

所以,那些信風商會的戰士全都把恐懼轉化為了憤怒,繼而準備將怒火發洩到那群殺千刀的約姆斯海盜身上。

“崩崩崩崩……”

用長弓拋射出來的箭矢,一隻接一支地射到甲板上面。約姆斯海盜團被壓得抬不起頭,只能依靠船舷為掩體,無奈地硬抗。

“甲板戰鬥保命法則第一條:遠離桅杆……”不少人看著桅杆附近落下的密集箭矢,不由得開始默唸起戰鬥法則,這是約姆斯人的傳統。打仗的時候害怕沒有用,玩命的時候越是冷靜,活下來的機率才越高。這是他們從父輩那裡學到的寶貴知識。

“……如果有炮,一定不要吝惜火藥和彈丸!”站在船艉樓的頂端,好不容易將皮炮用鎖鏈固定在炮位上,大副扯著嗓門大吼道。這是他為約姆斯人傳頌的各條法則,補上的一句。

眾多海盜聽見了這聲大吼,士氣亦為之一振,紛紛大吼大叫地回應著。大副這才躲到了舉著兩面大櫓的幫手身後,拿起火把就點燃來了皮炮上的引信。

炮藥在膛內瞬間發生了爆炸,發出比火繩槍發射響亮數十倍的聲音,一顆圓滾滾的石彈被炮藥爆發出來的力量推動著,筆直地射向了前方。

當然,炮彈的軌跡不可能一直筆直,它總會落到地面上。大副把從兩面大櫓的縫隙間打眼望去,期盼自己能夠交到好運——這門皮炮是船長透過關係才從君臨搞到的新鮮玩意兒,他僅僅開過幾次炮,還不能很好地控制炮彈的落點。

萬幸,這一炮沒有放空。雖然石制炮彈沒有直接砸到敵人,但是在它碎裂的時候,四濺迸飛的石屑還是讓周圍幾個信風商會的武裝隊員哀嚎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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