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見這在似乎在湧動的黑暗的一瞬,維塔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偷偷望一眼背對著這邊的瑪麗蓮,維塔發現自己不知從何石開始居然也變得如此擰巴。

因為即使到現在自己也依然瞞著瑪麗蓮一些事情。

黑暗在維塔的步伐下一點的接近,它從未展露過自身的全貌,而因為自己對這黑暗越來越深的忌憚,有更多的記憶開始浮現在自己的腦海。

比如在最開始,自己剛剛成為眷顧者,完成了雷德利主持的相關測試後,黑暗中有存在在睡夢中向自己提出過“不要火柴,不要活雞”之類的要求;比如自己在之後的戰鬥中因為脫力而暈厥後,在夢到的黑暗中模模糊糊的看到了被鎖鏈所束縛,在拼命掙扎,似乎想要遠離黑暗當中某樣存在的黑色人影。

儘管從那之後,黑暗當中就再也沒有向他傳來什麼索求的話語,而那個黑色的人影自己也只是看到了那唯一的一次。再之後,黑暗當中的異象便統一被扭曲狂亂的鐵線蟲所取代。而直到現在,就連鐵線蟲都幾乎沒有再出現過,取而代之的是在那片葬身了三個帝皇的無邊花園中看見的美麗花朵。花瓣流轉到世間後,便會融進溫暖的空氣中,不復任何存在的痕跡。

“當你凝視深淵時,深淵也在凝視著你”,反過來這個道理同樣成立。是不是自己在行使那可以開啟黑暗的眷顧時,也不可避免的對那片深邃的黑暗產生了些許窺視,繼而讓這黑暗悄然間向自己隱去了它一部分的樣貌?

不對,這說不通,就像黑暗怕了他個小小的人類一樣。

思考間,維塔的雙手終於撫上門框。接下來,他要將頭伸進這片黑暗中,去看看能否在黑暗中找到屬於阿曼達墓穴的門扉。

關於這點,維塔也是有印象的。畢竟當初他還是個前途光明的警探時,曾經執行過這名主教葬禮的安保任務。

模模糊糊的記憶中,是自己看著阿曼達主教的屍體在結束花團錦簇的被瞻仰過程後,被裝進厚實的棺槨,又在教士與安保以及信徒的簇擁下送進墓穴的。

已經被某種存在抹的一團糟的記憶中,那墓穴豪華的像純白的城堡,大門甚至用上了繁複的黃金與白銀的裝飾。甚至還委託了名家,在門面上精心雕刻出了教會典籍上所記載的有關母神救世的經典故事。

簡而言之,墓室門扉如此的豪華讓維塔有信心能在遠遠瞧見它的一瞬間就將其認出。而鑲金帶銀的門扉本身也一定是異常沉重,葬禮上為了顯得莊嚴,同時也是為了克服門扉本身超乎尋常的重量,教會一次安排了上百人輪番上陣,才保證這沉重的門扉能一刻不停的被緩緩關閉。

所以這超規格的葬禮究竟是怎麼回事?阿曼達的屍體又是如何在這麼莊重又嚴密的環境下被多洛這個二流黑幫偷去,做成了藏在地下室的悲慘傀儡的?

以及最重要的一點,那個模糊了所有人的記憶,讓阿曼達如此豪華的墓穴位置都不為人所記得的,究竟是何方神聖?

在一旁依然抱著手,背對這邊的瑪麗蓮終於是忍不住,擔憂的回過了頭,眼神不安的看著這邊。艾比則輕輕吸氣,指甲扣進了猩紅的臍帶中,做好了準備。在維塔窺視黑暗的過程中他可能會突然被強大的幻覺侵蝕,自己的負擔也會突然加重,不做好準備可不行。

黑暗還是這樣的熟悉又陌生,而在維塔來到它面前時,剛才不曾停息的湧動便完全停止,相反,它現在靜謐的如同鏡面,似乎也做好了維塔窺探它內部的準備。這種宛如擁有智慧的反應讓維塔心懷戒懼,直接探頭進去的方案已經在他心中被悄然否決。

不是還有更保險一些的方案嗎?維塔嘆氣,摩挲了一下義手上的多洛之指,左手在拿出了一把雷德利所準備的眼球後,便往黑暗中探去。左手接觸到黑暗的一瞬,艾比便開始全力處理維塔所接受到的資訊,如同鏡面般安靜的黑暗,也以維塔探進其中的手腕為中心,蕩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

選擇跟隨雷德利離開房間的奧羅拉心中感覺稍顯微妙,事實上,她並不為與維塔和瑪麗蓮開始生疏而感到遺憾。事實上,在萬恩浦洛的那個夜晚,瑪麗蓮站在屍山上有些嬌豔的笑時,奧羅拉就篤定這位女士大概已經和正常人相距甚遠。還有維塔,他眼窩中冒出的花都在表示這名可靠的友人已經變成了不容於世的失控者。

所以奧羅拉一直沒找到與這兩位合適的相處距離。

前方的那位調查員高層似乎從房間中走出後,便對其他的一切事情都開始興趣缺缺。雷德利背對著奧羅拉揮揮手,讓她一切自便。然後晃悠晃悠的,不知道去了哪裡,留著奧羅拉一個人在碩大的赫裡福德教會總部中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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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透過五彩斑斕的琉璃窗戶透進室內,將空氣中靜靜漂浮的灰塵照的若隱若現。奧羅拉揉了揉鼻子,差點打起噴嚏。因為這裡就連空氣中都瀰漫著一股白銀的氣味。屬於教會總部的奢華氣息讓這名修女差點過敏,同時,心中也悄然湧起了一股子的怨念。

媽的,這裡就算隨便一個塑像的價值都能抵的起當初自己在工業區的救濟院中起碼半個月的預算吧?奧羅拉咬牙,儘管她知道這裡的陳設大多興建於帝國成立之前,而保證總部的奢華也是維持教會穩定的必要手段。但這並不妨礙她對這裡心懷莫大的怨念。甚至在往窗外眺望,看見樓下那些各個都典雅寧靜的墓碑時,她都很難生起哪怕一絲一毫對逝者的哀傷之情來。

一是奧羅拉在救濟院見過太多死亡,心中的某個地方早已麻木;二是這個地方躺著的逝者,某種意義上全都是那些工業區中的無名死者最為源頭的敵人。

說到底,母神的光輝真的有照進過工業區的角落嗎?就連奧羅拉自己也沒有發現,現在她對母神毫不猶豫的質疑的心情是曾經的自己絕不會產生的。這趟旅程的開始,到菲落米死在她面前為結束,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改變了許多許多。

而身為修士的奧羅拉消失了,那麼什麼樣的奧羅拉又會回來呢?

奧羅拉看了看自己現在所身穿的衣物,其風格已經在無限接近於她被菲落米收留之前,那個沉迷於街頭鬥毆,賭博,飆馬,將警署的看守所當家的自己了。只是現在她雖然沒有維塔那樣一個明確的目標,並不會像年輕時那樣渾渾噩噩了。

一分一秒中,這教會總部的空氣都讓她愈發的厭惡。奧羅拉也不自覺的走向了離開這裡的道路,從後門推門而出,離開的腳步也越來越快。

直到奧羅拉又走近了墓園之中,卻是忽然的停步。

並越想越氣。

回頭,看見教堂頂部那個金燦燦的純金塑像,覺得那反著腐朽陽光的劍刃雕塑竟是如此的扎眼。而身為一個逐漸喚醒那個不良的自己,對扎眼的東西又該作何反應呢?

奧羅拉舔舔嘴唇,飛快的掃了一眼四周。忽然俯身,隨便抽了衣服上兩根裝飾用的布條將褲腳綁緊,然後抬頭,眯眼,開始在心中規劃起接近那純金塑像的線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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