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塔有些納悶。

眼前的警員訓練有素,步伐穩健,拿著手銬在一步步往維塔壓來,看上去不會是個裝模作樣的假警官。

但他的動作在精於格鬥的維塔面前,還是有些不夠看。而差不多一小時前,他還直面了僅憑肉身就能超越音速的敵人。眼界的抬高讓維塔實在很難對現在的狀況有所緊張。

他好整以暇的上下打量起眼前的警員:他制服熨帖,帽簷端正。肩章上是一隻小小的雛鷹,職位比維塔最開始時還要低上一些。

……不對,這位警員的職位不是重點,重要的是他的制服依然是維塔十分熟悉的那種制式,表明這裡確實是帝國治下,警員也應該和維塔身處的是同樣的一套治安系統。

警署和普通人不一樣,除了烏鴉面具外,調查員的證件對他們來說最管用。

可為什麼,他認不出自己這通行了大半個帝國都無往不利的調查員證件呢?

維塔又把這個黑色的小本本拿出:“不再仔細看看了嗎?”

警員皺眉,聲調提高,手銬被扔到了左手上,而右手往他的腰間探去:“夥計,請你配合。否則,我要拔槍了。”

看來這裡治安不錯,至少警員遇到情況的反應不是馬上把人射成篩子。維塔搖了搖頭:“你不會想用槍指著你的長官的,實習警員。”

“長官?”警員冷笑:“需要我幫你聯絡萬恩蒲洛瘋人院嗎?我在那裡有點面子。”

“稍等,”維塔搖了搖頭:“我還有幾張別的證件。”

又有一個小小的猜想在維塔心中浮現,他又往懷裡摸了摸,拿出了另外3張證,並依次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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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張是騎士團發的,調查員在外界大多數時候都是以騎士團的下屬活動的。對身處警署之外的普通人來說,用騎士團的身份更方便,所以,在成為調查員時,維塔的名字也掛在了騎士團裡。

但警員只是冷笑,拔槍,讓槍口對準維塔。

維塔不緊不慢的展開了第二張證件:

這第二張證件則是教會的,它的原主人是奧羅拉。這位團隊中的修女被教會除名後,維塔把她的證件要了過來,並貼上了自己的畫像和一個隨便編的名字。用代表著母神信仰的教會應付勞苦大眾可比不詳的烏鴉面具以及警署那令人生畏的那身老虎皮好用多了。

可惜,警員的表情連一絲動搖都沒有,甚至解開了對準維塔的槍的保險,指腹搭上了扳機。

果然,不僅是調查員,連騎士團和教會一起,警員不認識這世間對抗各種詭邪的3大組織的任意一個。維塔將兩張證件收起,拿出了最後一張證:“抱歉,剛剛全部拿錯了。”

“全部拿錯,嘿……”警員決定扣動扳機給維塔點厲害瞧瞧,卻忽然間停止了所有的動作。

維塔手上的警員證有些扎眼,上面“高階警探”這幾個字是那麼的扎眼。

小小的實習警員張了張嘴,咽了口唾沫。但他還是思考了片刻,就猛地把警員證嗆了過來,舉到頭頂,藉著滿城的煤油燈光以及掛在高空之上的靜謐礦石,開始縝密的觀察起這個小本,槍仍然指著維塔的面門。

幾秒鐘後,實習警員又思索了片刻,依然嘿嘿嘿的冷笑:“做的不錯,很逼真。哪搞的,給我點條道唄?還赫裡福德?做也不做張屬地近點的假證……”

維塔看出了他的心虛,只是聳肩:“不相信的話,儘管開槍。只是,既然身為警員,你也應該知道槍擊表明了身份的上級是什麼後果。”

實習警員愣住,再次思考片刻,才恨恨的咬牙:“嘿,你是真是假,去警署一查就知道。先生,和我走一趟?”

維塔展顏:“那真是再好不過了,但,去警署的路上,你要給我當萬恩蒲洛的導遊。”

“這是你的條件?嘿,遵命,長官。”

……

這位實習警員一直在防備維塔,並冷冷的跟著他,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而維塔確實像個好奇的觀光客,觀察著這座城市在地底,基色幾乎為漆黑的城市的同時,還在有一搭沒一搭的和警員聊著天:“你是本地人嗎?”

“……是。”

“從小就生活在這萬恩蒲洛的?”維塔問道,跟著身邊一棟龐大高塔的眼睛帶著自己的身體轉了一圈。

“沒錯。”

“嚯?”維塔沉吟片刻,想要透過提問來旁敲側擊這座城市的年齡:“你幾歲了?你的父母也是從小生活在這座城市的嗎?”

“這不關你的事!”警員快要抓狂了,讓維塔意識到繼續這樣對他本身刨根問底可能會把小警員的耐心給全部磨沒。

只能暫時按轉移話題了,維塔稍微回頭看向警員:“你來這個小巷子裡幹什麼?”

“巡邏!”

“之前你有遇到過像我一樣,來歷不明的人嗎?”

“哈,你也知道你自己來歷不明?”警員咧嘴,隨即卻搖了搖頭:“你以為萬恩蒲洛有多大?又有多少人?我怎麼知道誰誰誰是來歷不明的?”

“我以為萬恩蒲洛就是個小村子。”

“……你真該去瘋人院好好看看才對。”警員心中直接開槍的衝動又大了幾分,但那張證件預示的,開槍後可能的風險是他無法承受的。

無比的憋屈讓警員只能狠狠往地面啐上一口,並帶著維塔七拐八拐,總算是走出了這條小巷。

維塔眼前一亮:“這是什麼?馬車?”

警員心中已經將維塔當成了瘋子,漫不經心的說:“是啊,馬車。這匹馬是我的搭檔,你可以叫它葡萄……”

維塔打量著這匹名叫葡萄的馬,鬃毛光滑油亮,肌肉緊實發達:“它是吃什麼的?”

應該不是草料之類,因為任何植物的生長都需要陽光,可地底城市的照明只有滿街的煤油燈,以及稍顯晦暗的靜謐星星。在這種環境下,植物應該是奢侈品,不應該被輕易喂馬才對。

“嘿,瘋子,”警員嘟囔道:“當然是飼料。”

“什麼樣的飼料?”

“魚肉飼料!”

這裡的馬居然吃肉?維塔在警員的注視下,登上馬車,隱約看見了葡萄馬嘴藏不住的獠牙:“我就不用進囚室了吧?”

車廂內部有個籠子,顯然是用來裝被捕的犯人的。

“你最好……算了,坐我旁邊吧。我會盯著你的。”警員說。

馬蹄聲噠噠,馬車緩緩駛出,向著警署前進。

維塔的頭靠在窗上,欣賞著外面黑色的城市,有些感嘆:“你們這裡的警員平時一定很忙,也有許多完全破不了的案子吧?”

警員幾乎都是普通人,破不了的案子大都與邪神的眷顧相關,而萬恩蒲洛似乎沒有那3個組織,責任一定全部壓給了警署身上,所以維塔才會如此感嘆。

“你在懷疑我們?”很可惜,這位實習警員是個敏感的聽眾。

“怎麼會,單純對同僚的關心而已。”在警員的冷哼下,維塔微微闔起眼睛:“警署離這遠嗎?我有些累……”

忽然,疲勞瞬間驅走,一道冷汗從維塔的額角滴下。

等等,等等!他又想起了之前自己的結論,他眷顧的發動條件是“開與關”,而眼睛的閉合很顯然符合這一條件。

雖然黑暗還不能主動的開在他自己身上,但,眼睛是自己接受外界資訊的窗戶,如果,自己變得再唯心一點,又或是偉大邪神對自己再感興趣一點點……

那麼有一天,自己因為睏倦閉上眼睛,舒服的伸個懶腰,打著哈欠,再度開啟眼皮時,

會不會發現世界已經陷入了那片,由自己所引導而出的瘋狂黑暗中呢?

維塔沉默了下來,思緒萬千。

而他身邊的警員只是撇了撇嘴,冷笑:“果然是個瘋子。嘿,警署不遠,馬上就到了。”

“……到了叫我就好。”

“就在那邊。”警員抬手一指。

“……這麼近你還坐馬車?”

“我只是想去小巷裡小解一下。”

維塔失笑,搖了搖頭,看向警員所指的建築,發覺那裡的門口果然停了許多和這輛馬車制式相同的車輛。

而其中一個顯然是剛剛停下,上面竄出兩個警察,開啟了車廂裡的囚籠,把裡面被捕的倒黴犯人抓了出來。

維塔看著那個犯人,覺得十分眼熟:姣好的臉龐和身段,總是充斥著揮之不去的疲勞的眼睛,以及一頭像陽光一樣溫暖和蓬鬆的金色長髮。

是奧羅拉。

這個昔日的不良少女,居然被押解著,一步步往萬恩蒲洛的警署內部走去。

她這是被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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